白天的大火将女真人阻断在山道中,没能如愿到达原定的驻扎地点,这里的地形太复杂,山山相连令他迷惑。阿巴泰这辈子戎马半生,如何不知道这场大火来的太蹊跷,他在暗夜中布置了无数的岗哨,令各部人马严加防范还是被明军夜袭到,让他如何不恼火。

“命各部人马严守营寨,不可擅自出击,等我号令!”黑暗中最怕军中混乱造成溃散,一发不可收拾,阿巴泰不是才从军的雏儿,大清各旗主贝勒再没有人比他经历的战斗还要多。

女真人经历初始的混乱后开始阻击,翟哲明显感觉突破的艰难,流箭在空中飞舞,黑暗中看不见的弓箭手像吞吐的蛇信。

将自己一手操练出来的骑兵当做步兵使用,翟哲很心痛,但大同的地形就是如此,这一仗打不打完全由他自己决断。前方激战正酣,他抬头看见左侧左若军像庖丁解牛般在女真人的营寨中穿插,总能寻找到战局最脆弱的地方。

论对战局的把握翟哲军中再没有人能赶得上左若了,这支强军也有一半的功劳要落在左若身上,也正因为如此他对左若既欣赏又防范。好在选中的逢勤没让他失望,一年多的时间成功将左若训练出的半数军队掌握在手中,为他减少了很多决断的难处。

身在惨烈的战场中,翟哲也会三心二意,不知从何时开始他发现自己越来越多的揣测人心。真是人坐到越高位,脑子里想的东西越复杂吗?他若还是张家口的富商庶子当然不用考虑这么多,因为他从未拥有过。范永斗在大盛魁内问他为何而战,为汉人?为大明?还是为他自己?他想了很久也回答不上来。制霸天下?痴人说梦。若不是生在崇祯年的翟家,一辈子当个富商庶子也不错,但现在做的越多,才发现对这个世界越陌生。杀败了清虏又如何?这大明朝就有希望了吗?

突然感觉脸上一凉,一滴水落在翟哲脸上让他清醒了片刻,他伸手摸了一下,又一滴水落在额头,他心中一惊,“下雨了!”

“下雨了!”他空中喃喃,突然像惊醒般怒喝:“冲!”今夜一直还没出鞘的长刀现在空气中,“杀入敌阵!”

戚刀砍上重甲,连破两层,再一个回旋从缺口处刺入肉体,对面的女真人惨叫一声右手厚刀落地,翟哲身边的亲兵卫长刀划过,一颗斗大的首级落地。

右路偷袭的人马突然发力,势如破竹突破对面女真人的防御,爆炸声此起彼伏。

战场的局势一目了然,阿巴泰脸色越来越难看,他无法容忍自己的兵营被一向孱弱的明军突破成这种样子,下令:“命中军人马上前阻击!”

山坡顶部。

“下雨了!”稀疏的雨点落在逢勤头上,他一跃而起,让身边的孟康吃了一惊。

“要出击吗?”孟康抬头问。

出发前翟哲命他听逢勤的命令行事,他心中虽然有些不舒服,但还是可以接受,只要不是听那个整天一副臭脸的雷岩谦的命令即可。翟哲心疼重甲骑兵训练不易,这次战斗没让雷岩谦参加,让他很不爽,花钱最多养出来的军队关键时候只能作壁上观。

逢勤静观战场局势,一向木讷的表情瞬间多变,最终又蹲在地上,咬牙说:“再等等!”一边将右手伸在空气中感觉雨滴的密集度。

山下明军的攻势越来越猛,孟康看的抓耳挠腮,逢勤的目光死死锁定中军处女真人的火把。

“攻下去!”逢勤突然站起来,抽出腰中弯刀。

孟康一跃而起,抽出腰上的斧头,有个人对他下令其实不是坏事。

逢勤指向山下传令兵穿插不绝的中军大营,说:“你率本部人马杀向那里,女真人的主帅在里面,只要听见外面爆炸声立刻退出,不可恋战,从原路返回。”

“好嘞!”黑暗中五百士卒踩着焦黑的地面冲向山下。

中军卫士奉阿巴泰之命加入战团后左若和翟哲前进的势头被阻止住。阿巴泰不想在黑暗中与明军决战,那样他军中的弓箭手无法发挥最大的作用,也无法追击扩大战果,只要能守住营寨,天明后明军自然溃败。

正在他心思稍安定时,听见右侧黑乎乎的山上响起密集的脚步声。

“那边有人!”阿巴泰惊呼。他话音未落,孟康一个飞跃下山,挥斧杀入。女真人中军精锐才被调走,守备空虚,孟康一个冲锋沿山道往前突破一百多步。

“保护贝勒!”女真人反应迅捷,四周散乱的士卒汇集向中军大帐周边。中军后侧,孔文荣惊恐不安看向五六百步外的战场,突然身边一声惨呼,他扭头看见一支长箭钉在火炮营副将的咽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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吧主7

孔文荣东张西望不敢喊叫,黑暗中流箭纷飞,不知是否是女真人误伤所至。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侧后方一队人马旋风般杀入火炮营,黑暗中的偷袭者逢人就砍,火炮营的汉人从未经历过白刃战,一个个像是吓傻了,腿脚发软站在原地动弹不得任由长刀割破喉咙。

“有人偷袭!”孔文荣一句话只喊出一半,又来一支箭插入他的咽喉。他和副将都站在营帐门口通明的火把底下观战,成为弓箭手明摆的靶子。

“夺下那几座马车!”逢勤挥舞弯刀下令,他的武器只是在做做样子,他这个身材冲杀在最前线是自找苦吃。

马车上牛皮帐篷被掀开,露出人腰粗乌黑的铁柱,逢勤一跃而上,伸手摸过,一股清凉深入肌肤。

“这就是火炮了!”逢勤眼神中闪过一丝留恋,决然下令,“将炸炮装进去!”他主管火器营,多年浸**下对各式火器烂熟于心,这种火炮只在书中见过,现实中还是首次触及。

一个个小炸炮包塞入火炮口,士卒留下火绳在外。

只花了一刻钟功夫,清虏火器营十二辆马车全被攻下,除了火炮外还有火药铁球和和一些补给。

逢勤看不远处有清虏救援的士卒冲来,下令:“点火!撤退!”

火绳头一点点亮光在黑暗中移动,三五分钟后,震天的声响让战场中所有人停下手中动作,一阵巨大的气浪从逢勤身后掀过,令他脚步一个踉跄,巨大的铁炮被掀起又落在地上。

密集的雨点落在翟哲脸上,他仰天长啸一声,下令:“撤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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