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行简站直了些腰身,一手从侧兜里摸出盒烟,想要搭腔的给对方送过去,可楼下响起窸窣的声响,接着传来男人不同于先前而刻意压低的嗓音。
他说,“你放心吧,都弄好了,只要钱一到位,我立刻就给你送过去。”
楼梯间上下很空旷,赵行简几乎不费力的将男人的交谈声听了个清楚。
他上前两步,挨着楼梯扶手的位置,微微低了低头,视线刚好落在男人的头顶上,看着他不嫌脏的一屁股的坐在楼梯上打着电话。
这世上,拿钱做换算的几乎都是笔交易。
见男人算计的格外舒心,得了功夫,赵行简居高临下的“哎”了声。
他眯着眼睛,笑得格外渗人,“给你。”
说着,他作势要将整盒烟朝着男人的怀里丢,但男人却被这突兀的一声吓了一跳,嘴里骂了句,忙抬头去看,二人的视线在空中不约而同的撞上。
来人是盛况。
他没跑,反倒是躲了起来,待风头过了,又去而折返,重新溜了回来。
声音自头顶上传来,盛况被吓了一跳,仰头看去,愕然道,“是你!”
那一刻,赵行简居高临下的,从盛况的眼里瞧见了难以遮掩的惧意。
很显然,这人偷跑藏起来的这段时间里,已经暗中打听着自己是谁。
挺好,睁大了那双狗眼最好。
知道自己是谁,就不怕他还敢跑。
见这人没走,盛况心里还窝着火,可惜碰见了个硬茬,根本敢怒不敢言。
赵行简扬眉,语气不是夸奖,“看不出来,你这人胆子挺大的。”
这一晚,警察来了又走,他竟然能躲在这栋楼里,至今都不舍得离开。
看来,是在这儿藏了东西,但不会是人。
见状,不想在风口上给自己惹麻烦,盛况一屁股抬起来,作势就要逃。
见他要跑,赵行简也不追,脸上笑意更甚,“你觉得你跑的掉吗?”
闻言,盛况脚步一顿,好半天才敢抬头朝上看,但脸上神色极其难看。
他知道,姓赵的不是在跟自己开玩笑,只要他一个不愿意,有的是通天本事将自己挫骨扬灰,随便找个乱葬岗埋了,几年过去都不一定会被人发现。
盛况额头上沁着冷汗,喉结滚动,极艰难的咽了下口水,“赵爷。”
他很自然的变了称呼,态度不似先前般强硬,有些低眉顺眼着。
他谄媚道,“是我先前有眼无珠,冲撞了您,您看,咱们误会一场,井水不犯河水,将来保不齐还得碰见,您就大人有大量,放我一马吧。”
赵行简眸色一沉,视线一偏的落在他还未息屏的手机上。
那上面,凌乱不堪,女人白花花的肌肤分外刺目。
他心中了然,弯着腰,胳膊杵在扶梯上撑着,慢悠悠道,“别急,我今天心情好,闲着也是闲着,见你挺顺眼的,跟你谈笔生意吧。”
盛况满眼警惕,拧着眉头,颇有些紧张,“赵爷,您这是什么意思?”
他们路数不同,不在同一道上走,彼此两不相及的,能有什么生意能谈?
赵行简很直接,用手指了指,盛况立刻会意,忙伸手去捂手机屏幕。
但晚了。
盛况脸色极其难看。
他很不爽,误以为许莓不过是一晚上的功夫,就傍上了眼前这位爷。
盛况喉结滚动,犹豫了下,试探道,“赵爷,您要这些照片干嘛啊?”
被问着,赵行简眼色一沉,突然笑了,“你说呢?”
盛况怔了下,来不及多想,就听他慢悠悠的开了口。
赵行简居高临下的抱着肩膀,意味深长道,“还是说,你藏在屋里的东西不打算要了?但我觉得,这东西的价值,可比一个女人值钱多了吧?”
顿了下,他勾了勾唇,笑意满满的提醒道,“可你做这行不就是为了钱吗?”
得不偿失,总不好。
这一刻,盛况似是被拿捏了痛处,根本不知道自己藏着的小心思是怎么被赵行简发现了。
只觉得这人心思颇深,今日若是真得罪了,他日死的就是自己。
盛况不寒而栗,几乎不战自败。
赵行简回来时,天色大亮,公寓里,许莓正抱着双膝缩在沙发上。
他朝墙靠去,抱着肩膀,不咸不淡的问,“哎,还不走,打算继续住这?”
许莓缓和了些,但被人撞见自己不堪的一面,很羞愤,深深的低着头。
她强抿着唇,指甲扣陷在肉里,声音有些发颤,“不了,我要走了。”
她要离开这个地方,去一个没人认识,更不被盛况找到的地方。
见她有打算,赵行简也不多问,但看她额头带伤,整个人乱糟糟的。
他拧了下眉头,“哎,真不去医院看看?”
他难得好心一次,这人别真死在这里,在浪费了他的功德。
许莓摇了下头,伸手摸了摸额头,有些痛,疼的她“嘶”声皱起眉头。
她脚步不稳,摇摇晃晃的站起来,朝着角落里的床头柜走去,想要弯下身,但脚步一虚,整个人差点栽到在**。
猛然想起盛况曾躺在这张**,对着自己的照片干脏事,许莓面色一白,宁愿跪在地上,也不想在触碰一丁点。
还是赵行简眼疾手快的捞了她一把。
他扶着她,见她站好,才松了手,有些不耐道,“你到底行不行啊?”
许莓紧绷着张脸,摇了摇头,温吞道,“我没事。”
说着,她从抽屉里翻了翻,找出一个罐子,不免松了口气。
赵行简斜睨了眼,见上面连个商标都没有,习惯性的“哎”了声。
他看不出是什么东西,但乐得这样叫她,问道,“你这东西能行?”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三无产品。
许莓敛着眉,拧开罐子,挖了一勺,在身上青紫的地方涂涂抹抹。
“可以的。”
她小声的说着,“这是老师给我们准备的,专治跌打损伤,很好用。”
赵行简愣了下,颇有些好奇,“你还是个学生?”
他说着,许莓视线一偏,突然怔了下,忙从垃圾桶里翻捡出个手机。
是她的。
许莓先前没注意,整个人都被墙上的照片牵扯着,想来是被盛况丢的。
她解了锁,发现一切好用,只是点开聊天记录,发现转账依然挂在那。
明晃晃的。
一夜过去,程放根本没领。
许莓迟疑了下,说不清是什么心理,壮着胆子点了下转账提醒。
然而下一秒,屏幕上弹来个红色惊叹号,她竟然被程放拉黑了!
许莓捧着手机,一颗心沉了下去,嗫嗫道,“为什么?”
她想不通,大家怎么就突然老死不相往来了?
但另一边,办公室里,程放一夜没睡,桌上撂着几张不堪入目的照片。
照片上,惨白着张脸的女人昏迷着,而暴露在镜头下的白花花的肌肤上,唯有肩膀一处,红色的一块胎记格外惹人注目。
程放冷脸不知沉思着什么,半晌,一声冷笑,突然将照片随手扔在垃圾桶里。
任由许莓的脸与垃圾混在一起,程放眉目冷硬,全然没有过去对她的半分怜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