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得被人关切,许莓微微一怔,鼻尖有些泛酸,轻声着,“我没事。”

当着外人的面,她无论如何都做不到将盛况对自己干的龌龊事讲出口。

但程放来之前隔着门听到一些,隐隐猜到会是些什么,见她沉默回应,他也没不识趣的追问下去,只出去将医生请来等着给她做个浑身检查。

他念着男女有别不方便的去了楼梯间等,寻了处无人角落,从兜里摸出根烟的咬在嘴上,没抽,敛着眉,任由手上的手机反复震动个不停。

好半天,程放一手把玩着打火机,默然的看着火苗“叮”的窜起,又随着屏幕上亮而暗淡的来电号码一同灭掉。

反反复复,丝毫没有要接听的意思。

但对方锲而不舍的,见一计不成,很不死心的又给他发了数条短信,接连像是刷屏似的没完没了,偏要变着法的磋磨着他的耐心。

程放抬了抬眼皮子,知道对方找自己安的什么心,既不恼也不打算看,只将短信一条条的拖进垃圾箱里时,蒋弋发来的消息又挤了进来。

是条短视频。

见状,程放正划屏的指尖一滞,不曾迟疑的将视频点开。

只一眼,他便认出来,这是烟火大会那夜最近街角拍下来的监控录像。

视频里人头攒动,直至火光烧红了半边天,一片光景碾灭于黑暗中,监控设备彻底报废,从头至尾勉强算是令人看的清楚。

有一点,事发时,孟二正离许莓八竿子打不着的地方站着。

想起许莓先前铿锵有力的指控,明显与视频上的开端有所出入,程放看的直皱眉,刚好电话又打进来,他看清了名字,随即按了接听。

手机那端,蒋弋语速很快,“程哥,我知道你跟孟家一向不对付,更见不得一个女孩被烧成这样,但视频是孟家花钱修复出来的,我检查过不是造假,只能说姓许的没说实话。”

顿了下,见程放没搭腔,他有些急,苦口婆心的劝,“哥,我亲哥,你知道孟家是什么尿性,我必须劝你,干咱们这行的,最忌讳意气用事,更不能乱接砸咱们自己招牌的事。”

闻言,程放回想起先前持续骚扰不断的消息,他敛了敛眉,懒散的倚靠在一侧的扶手栏杆上,轻不可闻的笑了下,“你把我当什么人了?”

“我当然信你的人品!”

说着,蒋弋松了口气,“但你最清楚了,一条模糊视频不能证明所有,却也能证明些什么,你要真想帮姓许的向孟家维权,最好还是问她个清楚,免得最后吃力不讨好,还要白白得罪了孟家,你知道的,不值当。”

听蒋弋苦口婆心的劝,程放突然想起许莓那副泪意凄惨的模样。

余光瞥见手上的视频,惹得他眸色一沉,心思更是了然清明了几分,这才“嗯”了一声算作回答的挂断了电话。

确实,有些事是要问个清楚,不然白白冤枉了一方,都是天大的罪过。

程放掐着时间回到病房时,医生刚为许莓做完全身检查,确认无大碍后,他又亲自将医生给送了回去。

许莓没什么力气的靠在病**,见他忙前忙后,打眼底心里都是感激。

二人不过是萍水相逢,程放却再三出现帮了她,还真是遇见好心人了。

许莓想着,见程放回来,她张嘴便是感激,“谢谢你啊,程先生。”

若不是他及时出现,依照盛况无耻的性子,指不定还要怎么欺负她。

顿了下,似是想到些什么,许莓又问,“不过,你今天怎么会突然来这?”

她与程放不过一面之缘,他的出现未免过于凑巧了些。

程放将挎包放下,闻言,无奈轻笑下,“这几天几乎是我在这陪床。”

许莓怔了下,有些不可置信,但确认他没在调侃说谎,一颗心也凉了。

这就意味着,姑姑并未来看过自己一眼,更难怪盛况这般无所畏惧。

她心一酸,生怕眼泪又要跌出来,忙低头擦了擦眼角,努力做出笑脸。

“这样啊。”

她说着,意识到或许连住院费都是程放帮忙交的,冷不丁想起件私事。

情人节那天,她刚去办了改名手续,还没能拿到更换后的新身份证。

于她而言,从前的名字又土又难堪,许盼男三个字仿若噩梦般跟着她。

当着程放的面,她很怕被他洞悉掉自己还未洗刷去的耻辱,那股子油然而生的自卑感几乎要在这一刻将她彻底吞没掉。

许莓有些窒息,忍不住张口试探,却是更正,“程先生,我叫许莓。”

闻言,程放侧目看去。

她很乖,又拘束,一口一句程先生的喊,眉目怯怯的,礼貌的不像话。

但提及名字,她很认真的做纠正,连带着眉目里皆是不容置疑的倔强。

想起病历本上的三个字,程放想了下,很自然的接话,“我记住了。”

他如此说着,连带着许莓眼底显而易见的愁雾也一并散了去,他看在眼里,也不戳穿她小心翼翼的窘迫,淡笑着回应,“许莓,很好听的名字。”

听他夸奖,许莓偷偷松了口气,很不自然的红了脸,片刻后又是苦笑。

“哪里好听?”

她敛眉,看着自己浑身是伤,连同绷带下是烧烂发溃的创口,不禁神伤的勾了勾嘴角,语气低沉着,“许莓,许没?”

听上去,这名字实在是有毒,差点一把火的将自己烧没了条命。

可见过去老话常说,改名字前还是要算上一卦的,起码图个形式上的吉利,不求避灾避祸,总比听上去拗口,把自己一朝送没了强。

见许莓自嘲,程放也没说什么,名字这东西不过是人与人之间的称谓,真要是讲究起来,怕是人人都要将新华字典给翻烂。

一时无话。

许莓骨子里不是个擅长找话题的人,气氛一时间冷住,她有些语塞,偷瞄了程放一眼,见他若有所思的想着什么,她咬了下唇,小心的做表率。

她轻声着,“你放心,程先生,我会尽快把医药费给你的。”

许莓模样诚恳,但程放看在眼里,只是轻摇了下头,淡然着,“不急。”

他来,本就不是为了这件事。

许莓一怔,不明白在这物欲横流的社会,还有人不着急往回收钱的。

“你还不知道呢吧?”

程放坐直了些身子,薄唇勾起,一副闲聊状,“因为你的现场指控,与你一同出行的孟氏集团二公子孟昊,已经被带回局里问过几次话了。”

提及爆炸事故的那天,许莓心绪有些沉,咬了下唇,嗫嗫的问,“他怎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