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路,许莓本一颗心提着,被程放突然叫醒,简直是吓得有些慌张。
她几乎是弹跳的坐直了身子,下意识道,“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程放倚靠在侧,故意按了下喇叭,吓得那些聚在路边抽烟的好色男人们立刻散开。
他们大多是来这里寻乐子的,人很机警,生怕是被警察给暗中蹲了去。
但鸣笛声一散,周围静悄悄的,见无事发生,这些男人又顺着声音来源探头找了去,见不远处的阴影里正停了辆JEEP,里面刚好坐了个一男一女。
这地方远离市区,就这么一栋楼立在这,不远处的街上几乎挨着娱乐区。
而这里人来人往的杂乱,会住在这里的女人,背地里大多数是干那行的。
见一辆车藏在暗处,不是什么公家车,以为与他们一样是来找乐子的,索性大胆了起来,三三两两的又绕了回来,在楼下一边等一边发消息的催。
当然,被吓了一跳,也有人气不过,远远的,对着车内的程放竖中指。
程放懒散的靠在那,眼底冷意渐浓,勾了勾嘴角,从一旁摸了手机出来。
他的视线落在手机屏幕上,划到一个人,指尖飞速的给对方发送消息。
忙,但话却是对着许莓讲的。
程放敛眉,语气不善道,“怎么,你被家里人给赶出来,是身上没钱还是城市不够大,就没一个你能看得上眼的地方住下,偏要跑到这里凑热闹?”
这是什么好地方?
那些年岁不同的男人们,恨不得将眼睛都盯在女人们的身上,她一个将要毕业的小姑娘,成天混在这里,就不怕哪天碰见个混的,在险些出了事,在怎么想要节省也不该拿安全去赌。
程放眉梢点火,讲话更是带刺,“也是,你都要走了,哪儿管得了这些。”
许莓被程放呛的面色涨红,手指搅着裙边,一眼看去,心里立刻了然。
她其实有阵子没回来了,惊愕的发现,这里与过去相比更混乱了不少。
她眨了眨眼,怔了下,立刻明白程放到底在气什么、又不爽些什么。
但是,她过去能力有限,既要负担着生活费,还要一面还着姑姑的钱。
高下立见,这里已是她往返学校、兼职工作,价格便宜的最好选择了。
若是有钱,日子不必过的紧巴巴的,她也不想成日提心吊胆的住在这。
人生若是美满惬意,谁不知道选个舒服的好日子,又何必过的紧张?
她的人生,向来没得选。
许莓被呛的有些难堪,被程放撞见这里这副荒唐样子,心里更是自卑。
尤其是那两句。
你被家里赶出来,是没钱还是没地方选?
他嘲弄着,简直直击人心深处,字句戳人肺腑,她哪儿疼往哪儿扎。
许莓身子有些冷,紧绷着力气,突然低声道,“嗯,我确实是没钱。”
所以看到珠光宝气的女人站在程放的身边,她不觉得嫉妒,只觉得自卑,只想逃。
很轻易的,令她看见了彼此间的差距,是她如何努力都跨不过的鸿沟。
见她自暴自弃的怨怼,程放眸色一紧,视线落在她的侧脸上,没动。
许莓低着头,心下似是泛起涟漪,也不去看他,匆匆从包里找出了手机。
她速度很快,直截了当的找到了与程放的聊天框,手指不曾犹豫的划屏。
很快的,车内扬起“叮”的消息提示音,程放手机一震,他垂眸看去,视线落在屏幕上时,望着极其显眼的黄色转账通知,整个人脸色冷了下去。
七位数,有零有整,几乎与许莓给他的那张欠条单子上的数目勉强一致。
唯二不同的是,这张欠条早就被他给扔了,而眼前这笔钱明显又多了些。
明显是被许莓给多加了些利息,故意与他在这里算总账。
望着屏幕上的数字,程放眼眶微胀,很快反应过来许莓从哪儿来的钱。
他眸色一紧,蹙着眉,也没领钱,将手机丢在一旁,“你去孟家了?”
不是疑问,是质问,颇有些埋怨她为什么出了院,又从头至尾的瞒着。
那夜走廊,那张被许莓手写的欠条,早被他在回家的路上给撕碎了扔了。
与钱相比,他在乎的是这个。
许莓缩在一旁,抱着背包,低着头,看也不肯看他一眼,“程先生。”
她一张嘴,声音涩然发抖,“钱还给你,谢谢你的好意,我们两清了。”
“许莓!”
听到她的话,程放皱着眉,强压着心头上的火气,“别跟我耍浑。”
稍顿了下,他深吸口气,纠正道,“我教你那些,不是让你来对付我的。”
许莓别过脸,咬了咬唇,有些犟了脾气,“没有,程先生,你想多了。”
她性子一向软,如今油盐不进的坐在那,根本是故意拧着性子闹脾气。
程放不是个好脾气的人,过去雷厉风行惯了,被人晾着,更是一时眼胀。
但也更进一步的应证了,许莓下午急匆匆的办了出院,就是朝着孟家跑。
与那样吃人的家庭单独往来,也不怕会悄无声息的死在那条无人山路上。
程放眉梢点火,想给她肩膀掰正过来,又怕是在逼她,险些弄疼了她。
他的手才搭在许莓的肩膀上,刚触碰,就发现她整个人紧绷着的颤抖。
她在哭。
程放怔了下,一下子就没了脾气。
他似是僵在那,心里沉闷的厉害,语气更是松了几分力气,“小果。”
破天荒的,程放学着别人的样子,试图哄劝着,“我们不是仇人。”
但许莓被他这声“小果”弄得更想哭了。
她该怎么说呢?
这一遭,孟家并未真的为难她,不过是气不过的数落了几句,不痛不痒的,没有什么实质性的伤害,唯有孟家对程放的威胁,令她忍着缄口不提。
孟家权势滔天,她不想因为自己,又给程放惹来麻烦,为他背后树敌。
他这一行,道路本就艰辛,她这般如蝼蚁的人,不能恬不知耻的拖累他。
许莓背对着程放,几乎泪流满面,捂嘴呜咽道,“程先生,我想回家了。”
彼此僵持着,程放闭了闭眼,沉了口气,有些疲惫道,“我送你上楼。”
许莓摇了摇头,“不用,我自己走。”
程放拧着眉头,更听的清楚,她这是铁了心的要与自己划清界限。
至于吗?
他的存在,令她感到为难吗?
两个人无声争执,半晌,还是程放低了头,“啪”的一声车锁应声而开。
他勾了勾嘴角,几近自嘲,又是成全,淡然道,“好,到家告诉我。”
仍在低头。
许莓心一酸,轻声说了句“好”,没敢回头,立刻开门跳下车,几乎飞一般的朝着公寓里跑去。
下一秒,自她身后传来一束强光,只听“砰”的关门声响,许莓抬眼看去,迎面那些不怀好意的男人们似是惧意般的朝后退了退,没人来骚扰她。
她都不用回头看,都知道是程放下了车,特意护她一程,让她平安回家。
许莓钻进电梯里,怔了怔,突然泄了力气似的靠在角落里,放声大哭。
直到电梯停下,她一边哭,一边出了电梯朝家走,一边默不作声的想。
“程先生这么好的人,未来值得更美好的人来般配。
就不必与我见面,祝你未来顺遂无恙。”
这一晚,许莓几乎要哭干了所有的眼泪,拖着沉重的步伐,筋疲力尽的打开了家门。
只是一开门,她被眼前的景象震了下,浑身的血液似是逆流而上,逼得她几乎要失声尖叫的朝外跑。
然而下一秒,她被屋里伸出的一只手给扯住了头发,又掐住了她的脖子,给她硬生生的拖了回去。
“砰”的关门声响,走廊里寂静无人,似是无事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