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不好眠。
清晨醒来,苏小北困的眼睛都睁不开。
趴着睡不习惯,偏伤在后背,晚上习惯性翻身,翻一次醒一次,一晚上少说也疼醒过来八九次。
风雨无阻必晨练的他,第一次破例了,一来人太困,二来后背酸疼。
可人不起来,却也睡不着了,只能对着纱帐干瞪眼。
太阳升起来,阳光透过窗柩照耀进屋,洒下一地的黄金。
实在睡不着了,苏小北从**下来,从衣架上拿起锦袍穿好,这时门外传来敲门声,“爷?”
“进来。”
暗卫陈雨进来,问道,“爷是在客栈吃还是去外面吃?”
“就在客栈吃。”
要是平常苏小北肯定要去街上吃,但昨晚没休息好,再加上他答应赴沈忱之约,本来还想叫上云池一起,谁想到昨晚云池匆匆离开后,人就没回来。
想到这里,苏小北就浑身无力,他不反对云池去做护花使者,但跑人家府里去做,一旦被发现,云池就是抖出自己是当朝太子的身份也没用,照样会被人拿扫把撵出来的。
别说,还有点期待。
苏小北,“……”
很快,客栈小伙计就把早饭端了来。
早饭很简单,就肉包子和小米粥。
苏小北拿起包子吃着,一边听楼下传来的议论声。
议论的正是昨晚抓采花贼的事。
“昨晚发现采花贼行迹了,抓到采花贼了吗?”
“没听说抓到采花贼了。”
“没听说那肯定是没抓到,采花贼祸乱九江郡几个月,但凡有女儿的哪个不提心吊胆,要抓到了,肯定会游街示众。”
“这倒也是……”
“之前也不知道是谁谣传,说沈家千金怕被采花贼盯上,离开九江郡了,昨儿我还看到沈家马车了。”
“沈大姑娘确实离开过九江郡,她随兄嫂沈大少爷沈大少奶奶去玉州给蒋知府贺寿去了,早几日就回来了,听说为了抓采花贼,她拿自己做诱饵,不过昨儿采花贼的目标不是她。”
“怎么能拿自己做诱饵呢,太冒险了。”
“这你就杞人忧天了,沈大人能让自己女儿落入采花贼之手吗,想也不可能啊。”
楼下你一言我一语,议论纷纷。
苏小北便就着这些八卦吃了五个肉包子外加半碗熬的浓稠的小米粥。
吃完早饭,人也精神了,闲来无事,苏小北就出了客栈,上街溜达。
才逛了一条街,远远的就看到沈忱和蒋玉骑马过来,看到苏小北,蒋玉连连招手,唤道,“许兄……”
苏小北举了举手中折扇,两人骑马过来,蒋玉跃下马背道,“我们正打算去客栈找你,没想到在这里就碰上了。”
身为知府上的少爷,蒋玉狐朋狗友不少,但那些人多以他马首是瞻,十句里有九句在奉承他,谈不上知己,可许兄则不同,他身上有种很特别的气质,叫人说不上来,总之就是身上没钱结账,也不卑不亢,轻而易举就用幅上联引人上钩替他结酒菜钱,更重要的是,他不止文采好,武功还高。
沈忱也从马背上下来,他要请苏小北吃饭的地方就在前面不远,苏小北没骑马,便一起从路过去。
蒋玉给苏小北介绍九江郡有什么好玩的地方,说着话,就到酒楼了。
苏小北抬头一看,就看到酒楼大门上挂着的匾额,上面五个大字——
天下第一楼。
天下第一楼是他姐十一年前开的,如今已经开遍宁朝、东澹还有东厥,是名副其实的天下第一楼。
以前在京都,隔三差五就在天下第一楼吃一顿,离京后,为了不暴露行踪,在来九江郡之前就没进过天下第一楼一步,还真有点想吃烤鸭了。
三人迈步进酒楼,招呼客人的小伙计见到他们,赶忙迎上来,笑容灿烂到有些谄媚了。
蒋玉眉头一扭,他和姐夫来天下第一楼吃饭也不是一回两回了,还没哪回小伙计迎客时笑成这样的,天下第一楼有护国公主和靖南王世子做靠山,没人敢给天下第一楼眼色看,天下第一楼也不需要讨好任何人,是以小伙计虽然笑脸迎客,却不像别家酒楼那样,看到他们就一脸狗腿的谄媚。
今儿怎么感觉这小伙计和别家小伙计没差别了?
虽然听说当今圣上龙体欠安了,但当今太子也是得护国公主和靖南王世子扶持才坐上储君之位的,再加上靖南王世子兵权在握,护国公主那威震天下的黑不溜秋的黑球炸弹,不论谁坐上龙椅,也撼动不了护国公主的地位啊。
护国公主一日不倒,天下第一楼就回屹立不倒,也就不用放下身段迎合他人啊。
别说蒋玉觉得奇怪了,沈忱也奇怪的很,不着痕迹的多看了小伙计好几眼,好像小伙计的谄媚是冲着许兄来的……
小伙计领他们上楼,走到他们定的包间前,推开门,请他们进去。
等三人坐下,小伙计已经麻溜的把茶倒好了,然后问他们要吃什么菜。
沈忱就道,“把天下第一楼的招牌菜上八个,烤鸭要两只。”
“酒先上三坛上等女儿红。”
“好嘞,三位爷喝茶歇会儿,菜一会儿就送到。”
小伙计笑着退下。
关门声传来,沈忱看着苏小北道,“许兄不是还有位同行的好兄弟吗,我派人去请他来。”
苏小北正端茶,闻言看向沈忱。
沈忱怕苏小北误会,连忙道,“许兄别误会,我没有派人查你,下人打听锦袍的事,知道你们两个一起去定的锦袍。”
苏小北笑道,“无妨,我原打算介绍他给你们认识的,只是不巧他有事忙去了,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改日介绍你们认识。”
沈忱可是沈家大姑娘嫡亲的兄长,要云池真看上了沈家大姑娘,那沈忱就是云池未来大舅子了。
沈忱点点头,然后说起锦袍的事,他面色严肃道,“你和你那位兄弟十有八九是被采花贼盯上了。”
苏小北眉头一拧,“沈兄何出此言?”
沈忱就道,“今儿一早我就派人去赵记绸缎庄打听锦袍的事,据绸缎庄老板娘交代,那日你和你那位兄弟定完锦袍走后没一会儿,就有一位小厮去绸缎庄打听,然后照着你们定制的锦袍也订做了四套。”
采花贼竟然照着他们做锦袍……
苏小北蓦然想起来那日在官道旁面摊吃面,有人指出云池和采花贼身材差不多的事。
这摆明了采花贼是要云池给他背黑锅。
只是他和云池的身材也差不离,那套锦袍骚气十足,采花贼选了他那套,然后他就倒霉被当成了采花贼。
祸害良家姑娘,还妄想让当朝太子给他背黑锅,这采花贼找死的本事不是一般的强了。
本来他们就打算揪出采花贼,现在即便没有赏金,他们也要把采花贼绳之以法不可了。
想到采花贼闯入沈府……
苏小北看向沈忱道,“我听人议论沈大人拿令妹沈大姑娘做诱饵,诱捕采花贼?”
沈忱笑道,“当然是假的了,家父怎么会做这样冒险之事,只是府外都在传家父怕采花贼送走舍妹,舍妹为家父官声着想,偏要逛花灯会,还提议拿自己做诱饵,家父当时就一口回绝了……”
只是不知道怎么这事传了出去,还传言他父亲同意了,这怎么可能,但凡和他爹交好的都知道他爹有多疼他这个妹妹,就是他男扮女装做诱饵,也比让曦儿以身犯险可能性大啊。
苏小北也觉得不会,毕竟人言可畏,他道,“虽然沈大人没有这想法,但流言传的沸沸扬扬,难保采花贼不会当真,故意和衙门作对,沈兄可要警惕。”
采花贼进沈府,只有三种可能,要么就是沈府的人,要么冲着想染指沈大姑娘让沈家颜面尽失去的,再不就是怕被抓到,藏身沈府。
毕竟有句话叫灯下黑,沈大人肯定不会想到采花贼有这么大的胆子,敢藏他府上,他就是搜遍九江郡,掘地三尺找采花贼,也不会搜自家府邸。
不得不说,那采花贼不仅运气好,也有几分脑子,可惜没放在正途上,竟拿来做龌龊事了。
昨日苏小北就打算告诉沈忱一声,让他防备的,云池要去护沈大姑娘,有他在,沈大姑娘出不了事,大晚上的苏小北就没给自己找麻烦了。
现在碰到沈忱,又说起采花贼,少不得要提点一句。
蒋玉笑道,“许兄多虑了,我就是借几颗胆子给那采花贼,他也不敢惦记沈妹妹。”
……还借胆子呢,人家一颗胆子就闯进沈府了。
算了,这两货是指望不上了,还是指望云池吧。
“谨慎些总不会错,”苏小北最后道。
沈忱点点头,“许兄说的是。”
这个话题就此打住,小伙计把菜端上来,三人边吃边聊,有说有笑。
聊着天,沈忱和蒋玉就发现苏小北不仅书读的多,武功不错,他还到过不少的地方,足迹不仅遍布宁朝,还有东澹和东厥,叫他们又佩服又羡慕。
一顿饭吃了整整一个时辰,酒喝了不少,相谈甚欢,相知恨晚。
从天下第一楼出来,苏小北和他们告辞,沈忱就道,“客栈吵闹,我有一处院子,离闹市不远,但要清净的多,许兄要不去我那儿暂住?”
太热情了。
热情到苏小北都有点招架不住了。
苏小北婉拒道,“沈兄客气了,我就不去你那儿住了,我还挺喜欢客栈那一份喧闹。”
苏小北拒绝了,沈忱就不提了,笑道,“上次那幅对联是家父出的,你对上了,家父赞不绝口,知道你人在玉州,还很惋惜。”
苏小北笑道,“沈大人谬赞了,等我兄弟回来,我们俩必登门拜访。”
“那就这么说定了,”沈忱高兴道。
苏小北笑了笑,同两日告辞,朝客栈方向走去。
目送苏小北离开,蒋玉看着自家姐夫道,“伯父是想招他做幕僚吗?”
沈忱望着苏小北潇洒不羁的身影道,“虽然没见过几次,但许兄身上有一种另人神往不受拘束感觉,家父的想法肯定要落空了。”
不过就算最终会落空,至少也要努力拉拢试试。
小厮牵马过来,两人翻身上马。
小厮禀告沈忱道,“大少爷,您今儿宴请的那许公子不简单。”
沈忱没说话,蒋玉先笑了,“连你都看出来他不简单了?”
小厮脸有些红,他道,“不是小的看出来的,先前您和大少爷请许公子上楼吃饭,小的在楼下无意间听到天下第一楼小伙计说话,领你们上楼的小伙计过于谄媚,其他小伙计觉得奇怪,那小伙计告诉他们,前几日天下第一楼的掌柜的请许公子到过天下第一楼后院,而且态度很是恭敬。”
蒋玉和沈忱互望一眼。
从对方眸底看到了吃惊之色。
不怪他们吃惊,毕竟他们对苏小北的印象是有才,缺钱。
可就这么一个缺钱付不起酒菜钱的人,竟然能让天下第一楼掌柜的恭敬有加。
要知道天下第一楼的掌柜的见到他们,都和见到寻常百姓没差别。
许兄到底是什么人?
这边蒋玉和沈忱好奇苏小北的身份,那边苏小北吃饱喝足溜达着回客栈。
一路走走逛逛,惬意的很。
走到一胡同口,苏小北就听到一阵急呼声,“救命啊!非礼啊!”
苏小北好看的眉头瞬间皱起来。
这九江郡治安真是堪忧。
采花贼抓不到,大白天的在闹市附近就有人敢非礼人,正好吃饱了,活动一下拳脚。
苏小北抬脚往胡同走去,走了约莫十几步,拐个弯就看到两地痞流氓在逼一个女子,逼的那女子连连后退,瓷白的脸上满是惊恐之色。
两地痞猥琐的搓着手,“别怕,哥哥们疼你。”
呕~
这话一钻入耳,苏小北就觉得刚吃的午饭在胃里翻江倒海。
他揉了下耳朵,道,“不想死就赶紧滚。”
两地痞根本没觉察身后有人,闻声回头就看到苏小北,两人面露狰狞色,“敢坏爷的好事,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苏小北听笑了,这年头真是什么人都敢自称是爷了。
他笑的轻蔑,两地痞也不废话,就要打过来。
苏小北只用了一脚,两地痞就非礼墙了,可惜抱不住,和墙来了个亲密接触,就顺着墙滑了下来,倒地不起。
打完了人,苏小北转身就走。
那姑娘小心翼翼的越过倒在地上的两地痞跟上来。
起初苏小北也没在意,以为那姑娘是要出胡同,可从胡同上街,还跟着他。
这是跟着他呢还是顺路?
苏小北干脆停了下来。
然后那姑娘也停下脚步。
苏小北笑了,“姑娘跟着我做什么?”
那姑娘红着脸道,“公,公子救了小女子,小女子无,无以为报……”
“这是要对我以身相许?”苏小北打断她道。
那姑娘下意识妙目一瞪,又赶紧收敛住羞恼神情道,“蒲柳之姿怎么敢高攀公子,小女子只想跟在公子身边做个丫鬟,侍奉左右。”
她说完,苏小北已经朝她走过来了。
女子低着头,苏小北抬起她下巴,就看到她眉间藏着一颗小黑痣,不细看都看不出来,再看她右耳,也有一颗黑痣。
苏小北嘴角不自觉勾起一抹浅弧。
还想怎么找到她,没想到自己就送上门来了,还用这样的方式。
有趣。
苏小北也不揭穿她,松开手笑道,“可惜我不缺使唤奴婢,就缺个媳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