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然哭着哭着,很快就靠在他肩头昏睡过去了。
她很累,每一次发病,都是在消耗着她的体力,所以她每一次发病过后,都会陷入一阵昏迷式的沉睡之中。
迟宿将她扶到了沙发上,给她盖上了被子,随后起身去拿了医药箱给竟然包扎伤口。
她身上有很多细小的伤口,全是被玻璃碎片给划伤的,有些地方甚至还有些淤青。
包扎完之后,他才去到房间。
房间乱成一团,能砸的东西都被凌然给砸了,不能砸的东西上面也有被破坏的痕迹,地面上,密密麻麻布满了各种碎片,有些地方还沾满了鲜血。
那是凌然的血。
这场景逐渐和小时候的那副场景重合,迟宿脸色一下子就白了。
梦魇缠绕在心头,让他呼吸渐渐困难。
好半晌后,他才慢慢平复下来。
迟宿眸色稍暗,踩在满地碎片之上,开始默默地收拾房间。
其实竟然房间里的东西已经很少了,自从发现竟然发病会乱砸东西之后,迟宿便将她房间里的危险品全都搬了出来,只余下了一些必需品。
这也是无可避免的事,毕竟凌然不是每时每刻都在发病,而他也不可能每时每刻都在她身边照顾她。
收拾完过后,迟宿又坐回到了凌然的身边,静静地看着她发呆。
凌然有病,他之前一直都不知道,毕竟她一直以来的表现得都很正常。
迟宿之前一直以为他的妈妈是全世界心胸最豁达的人。
因为她经历了亲人的去世,丈夫的家暴,四处飘零的日子,也依旧能做到每日都笑呵呵地面对生活。
可直到现在他才知道,原来早年那些艰苦到令人窒息的日子,早已在她心中埋下了疾病的种子,只待有一个诱因,便会彻底的爆发出来。
可她的病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爆发的呢?
迟宿回忆了一下,发现这时间大概能追忆到许久之前了,只是那时他并没有重视,而凌然的异样也并不是那么的明显,直到前几天,他下班回家,看见了一片狼藉的房子,以及那倒在血泊之中的人。
迟宿那时吓坏了,匆匆忙忙地把凌然送进了医院,紧接着便是大堆大堆的检查。
后面结果出来了,通俗易懂地讲,就是精神病。
凌然之前过得太苦了,她一个女人,无依无靠地带着一个孩子生活,为了孩子还不得不每日装出一副欢快的模样,日夜累积下来的压力和难以发泄的苦楚使得她的精神极其的脆弱,轻而易举地就会崩溃。
他在凌然清醒着的时候也问过她,这几天有没有碰见一些人,或者遇到一些事,然而凌然始终遮遮掩掩,不肯说实话。
然而就算她不说,迟宿也还是猜出来了。
无非就是因为那个王八蛋,他名义上的父亲。
凌然发疯时,总会念叨着让那个王八蛋滚,不要抢她的阿宿。
所以迟宿猜想,凌然是见到了与那个王八蛋有关的东西,又或者...见到了他这个人,所以才会导致发病。
若真是见到了那个王八蛋才导致的病发...
迟宿漆黑的眸子里透露出森寒的冷光,手指慢慢蜷紧,指骨处发出清脆的响声。
他现在可不是之前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孩子了,若是那个王八蛋真的还敢出现在他们的面前,那他一定...
无数阴暗情绪在心底疯狂滋生,如同一根长在阴沟的藤蔓一样,如跗骨之蛆一般将他的心紧紧的缠绕,直到再也看不见一丝光亮为止。
就在这时,沙发上的凌然忽然低咳了一声。
迟宿微顿,心里那些情绪暂时被他压了下去,他看向凌然,发现她并没有醒,他给她掖了掖被角,又琢磨起另一件事来。
这几天,凌然嘴里念叨的不只是那个王八蛋,时常被她挂在嘴边的,还有桑禾的爷爷。
她时常会问桑禾的爷爷去哪里了之类的问题,好像也就是在那次她打电话问他桑禾爷爷去哪了之后,她开始频繁的精神恍惚。
迟宿思索了一番前因后果,怀疑那王八蛋之前之所以消失在了他们的生活之中,是因为桑禾爷爷做了什么。
这也是他约桑禾明天见面的原因。
...
翌日,天还没亮,迟宿便轻手轻脚地出了门。
凌然还没醒,他也必须在她醒之前回到家。
所以他的时间并不多。
一路匆匆而行,因为要赶时间,所以迟宿走的是有些偏僻的小路,再加上天还没亮,一路上并没有几辆车通过。
路程还有一半的时候,迟宿拿出了手机,打算先给桑禾打个电话。
他瞄了一眼手机,在号码还没拨出去的时候,抬起头来看路。
车灯照射着前方的路,原本空****的一片,此刻却忽然出现了一抹红色的身影。
“她”似飘在空中,一头漆黑的头发如瀑布般服帖在脑后,一眼扫去,可见其惨白的脸。
迟宿呼吸瞬间窒住了,身体下意识的本能反应让他猛打方向盘,往旁边撞去!
车头撞到了一旁的围栏上,迟宿身体猛地前倾,幸亏有安全带束缚着,让他不至于一头扎在方向盘上。
车子被他踩停,迟宿呼吸急促,惊魂未定地看向前方。
还好他刹车踩得及时,速度也并不快,这才不至于直接冲下去。
稍稍缓了口气,迟宿立马看向后视镜,却发现刚刚那个方向漆黑一片,并没有什么红色的影子。
难道...是他看花眼了吗?
迟宿心下存疑,启动了车子,再次看向小路的前方。
这一次有车灯照射,前方的情景全然暴露在了他的眼中。
并没有什么红色身影...
所以,真的是他看花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