状元腐1
他拿着一个头盖骨在路上慢慢走。
总觉得自己似乎忘记了什么……究竟是什么呢……好像被人挖去了很重要的东西……如论如何,无论如何想要找回来。
他记得自己是来汴京参加秋闱的。后来……
然后,然后发生了什么?
他摸摸索索的把流出来的肠子塞进肚子里。尽管眼睛被人用刀挖成了两个血窟窿,此时却露出一种竭力思索的样子。自己去拜见了一位大人,似乎被门房拒绝了。然后……然后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自己记不得是怎么变成这样的了?
对了,要去找何生他们!
他拖着被人砍断的腿一瘸一拐的往前走,身后托了一条很长很长的暗红色血迹。
走啊走,突然看到前面有一盏若明若暗的纸灯笼,他赶忙跟到那盏灯笼后头亦步亦趋,亦步亦趋……
今天晚上是个阴天,月亮被朵乌云遮了起来,让不少正在准备中秋拜月的人家颇为担心。四郎在罗府给罗二奶奶做完晚饭,罗府本来是要留宿的。但是四郎自然坚决推辞:自己在罗家住一晚,不知道罗家会不会被赶过来的饕餮掀翻?
而且,他也实在不放心家里的一干妖怪,自己不在家,陶二一定脾气不好,说不定还会对小妖怪们施暴?万一另一位饕餮殿下提前出来,还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
胡恪倒是没跟着一起回来,他和杨时臣请回来的名医辩论,结果两个人说的极为投契,一起研究如何给罗二开方子。看样子完全把人家罗二少当成了他二人拼医术的实验品。四郎要走的时候,他还闷着头改药方呢。
罗府的家丁喝了几口小酒,见这么晚了还要出门,有些不乐意,赶了车出来的时候就特意抄了一条近路。
谁知今夜没有月光,这条偏僻的小巷陌里格外的黑。车头上倒是挂了一盏灯笼,但是在深深的小巷弄里就显得极为微弱。车夫需要很仔细才能看清楚前面的道路。好在这条巷陌虽然偏僻,却是笔直的,路也很好走。
但是走着走着,车夫就觉察出不对劲来,要在平时应该早就走出了巷子,今天都走了这么久还在这一团稀黑里头打转。再说,现在解除了宵禁制度,拆除了里坊,汴京城里勾栏瓦子那一块极为热闹,自己走的这条小道虽然僻静,但是也不至于一个人没有吧。
想到这里,就觉得周围凉飕飕的吹着一股股邪风,仔细一听,除了车轮滚动地面的声音外,还有一个若有若无的脚步声,车夫的耳朵很灵敏,他听出来这个跟在自己车子后面的脚步声和平常人类的脚步声大为不同。就像……对了,就像一个人拖着一条断腿在行走一样。
这声音开始在自己的车子后面,渐渐到了车子旁边,现在似乎就在自己的后背那块!车夫好像闻到了一种奇怪的味道,就像是三伏天里猪肉放臭了的味道。然而他知道自己不能回头,不能回头。
忽然,他感到有人拍了他的肩膀一下,精神高度紧张的车夫虽然告诫自己不能回头,还是条件反射的回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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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天的夜晚其实并不冷,四郎看到那个罗府的车夫已经冻得瑟瑟发抖,看来他也觉察到了不对劲。
四郎此时虽然是凡人之体,但还保留了一双阴阳眼,刚才揭开窗帘就看到一张鲜血淋漓的脸凑到了窗边上,要不是他穿越后天天和妖魔鬼怪混在一处,只怕也要吓得大叫。不是他胆小,实在是太超出预期。
难道自己就这么受冤魂的喜爱吗?只要没有带上饕餮,走夜路必定遇鬼。
四郎仔细分析一下现在的情况:
1 冤魂一只,不明原因的跟着他们的车子,可能只是被灯光和生人气吸引了过来。但不排除暴起伤人的可能
2 冤魂死状诡异,他的全身已经被庖丁解牛般的大卸八块,此时被他自己乱七八糟的拼凑在一起,就有些像顽童胡乱凑在一起的破娃娃。可能是有余愿未了。
3 饕餮不在,自己只是个凡人,唯一的优势是有一双阴阳眼,能够看见凡人看不见的东西。
根据这个情况,四郎迅速拟出了上中下三策
上策:
1尽量保持若无其事,不要做出任何过激的举动以免惊动鬼魂
2 把快要吓死的车夫换进来,由自己赶车,带着这个冤魂回有味斋,只要到了那里就没事了
这个方法根本算不上方法,不过是一个“拖”字决而已。一般人用只会把冤魂请回家,可是四郎却不在意这个。
中策:
三十六计走为上,自己变回狐狸,先跑回去。
然而,这样一来,这个车夫肯定会出事。四郎自问不算圣母,但是自己一个妖怪为了保命被冤魂吓得落荒而逃怎么想都不对劲吧?
更关键的是:尼玛他根本不知道一个人怎么回有味斋啊!!!!!!!!
下策:
和鬼魂交谈,看他到底有什么余愿未了。一般这种死魂灵一旦满足了愿望,就会很快回归地府。这种方法有可能靠自己的力量解决冤魂。没准还能大发神威,用语言感化冤魂也说不定。
但是在不明底细而且己方武力值明显不敌的情况下,贸然和冤魂搭话实在不是什么好的选择。更大的可能是冤魂狂化之后干掉他们两个。
所以思考一阵后,四郎见那个车夫已经害怕的脖子上的寒毛都竖起来了。
忙拍了拍他的肩膀,把人叫到了车里,还告诫他不要发出声音,不论听到什么都不许出来看。
车夫回过头,见是他,松了一口气。看到这位胡老板不慌不忙的样子,自己也渐渐平静了下来。
人在惊慌时,其实最容易为鬼魂所乘,因为人一旦惊慌,五感就乱了,魂灯也忽明忽暗,更容易落入各种幻像之中,为鬼魂所害。这时候,只有沉着冷静,奋力一搏,才有一线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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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人交换了座次,四郎赶着车在车头灯笼笼罩出来的一小块光晕中慢慢前行,心里颇为后悔没有把番僧给他的那口袋月光待在身边,要不此时也可以放出来照明。
在如水的月光下,与一个被人分尸了的冤魂同行,也是别样的人生体验啊。
四郎苦中作乐的一边想,一边努力睁大眼睛看着前面的路,果然不一会就走出了刚才的鬼打墙,这条小道眼看着要走到了尽头。隐约已经能够听到外头西坊市繁华热闹的市声人语。
四郎正要松一口气的时候,谁知那个车夫也听见外头渐渐有了人气,就把刚才四郎的叮嘱抛在了脑后,壮着胆子往外一看。只见赶车的胡老板不见了,只剩下一个晃着一条毛茸茸大尾巴的狐大仙的背影坐在外头。
这下车夫的惊恐可想而知,忍不住发出一声大叫。
这声大叫显然吸引了旁边那个冤魂的注意,他本来只是跟着那盏灯笼漫无目的的往前走,此时被惊醒了一般,慢慢的把头咯吱咯吱的转向了那个车夫。
四郎心里就知道糟了。车夫主动看到这个冤魂,于是冤魂也注意到了这辆车和车上的人。
只见那冤魂伸出手,手上也不知道沾了些什么红红白白的东西,手指甲里还有些不知道哪里来的肉屑。
那车夫见前面一只狐大仙,旁边一只凶鬼,吓得眼睛一翻就晕过去了。
只剩下四郎和那冤魂面对面。
四郎;“……”
冤魂:“你……见到……我的……”他声音嘶哑漏风,显然死的时候气管被割破了。虽然这冤魂话说不清楚,动作倒一点不慢,五指成爪往四郎头顶抓过来。
那冤魂本来就跟在车架的旁边,离四郎极近,如今四郎要避开都很难。他右手里握住陶二给他的一把匕首,一面抬左手格挡,打算拼着手臂被抓一道,也要戳那个冤魂一刀。妈的,谁怕谁?变成鬼就了不起啊?
谁知预想中的鬼爪还没有落下,那厉鬼就被一道掌风掀开了,一身好不容易拼起来的碎肉也七零八落。
四郎松了一口气,抬头一看,果然是陶二哥威风凛凛的立在身边。
四郎:天……天神一般的男纸!T T 见到二哥真是太欣慰了。
陶二哥看那些肉块自己蠕动着又要拼到一起,就皱了皱眉。四郎以为他会动动手指把这冤魂清理干净,谁知道陶二哥忽然伸出手掌把四郎的眼睛蒙上了。
四郎:……该看到的早看到了好吗?
虽然极力吐槽,但是四郎的嘴角却控制不住露出了一个笑意。这种被人当成纯真稚子呵护的感觉……虽然很怪异,但是似乎还不错?特别在经历过一个人独斗冤魂后,看见四处散开的碎肉和落一地的内脏实在考验正常人的忍受能力。
过了好一阵,陶二才松开手,他用手小心的碰了碰四郎的睫毛,对他说:“可以睁开眼了。”
四郎一看,原来的七零八落的冤魂不再,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仪表堂堂的读书人。除了地上还有一行紫黑的血迹,车里还躺了一个吓晕的车夫,谁也看不出来这里曾经有过任何的灵异事件。
这读书人上来对二人双手抱拳,行了一个礼:“见过两位大仙。”
前后反差这么大,四郎不禁狐疑的看了饕餮一样。
“你既然已经死去多时,为何不如轮回?”饕餮冷冷道。
“启禀大仙,我是今年荆州府推举来汴京参加考试的书生,叫做张鲁。前几日无辜为人所害,怨气郁结,浑浑噩噩的游**在这条小巷子里,今日幸好遇见两位出手相助,才能够恢复神智。”
“那你还记得是谁杀了你吗?”四郎问。这么恐怖的手法,想来不是个变态就是个厉鬼干的。
那书生露出个思考的模样,然后抱住头道:“实在不记得了。我只记得自己刚来京城,似乎不曾得罪谁,这几日除了拜访一些达官显贵,向他们投递自己的诗文希望获得赏识外,并没有遇到别的什么事。实在不知道谁会故意将我杀了,还取走了一件对我十分要紧的东西,最后将我杀死分尸。”
四郎原以为是普通的谋财害命,此时听他这么说,也觉得不对。这汴京城里的地痞流氓四郎也认识一些,虽然小恶不断,也不至于作出这种杀人分尸的事情。这种事不像是谋财,倒像是仇杀或者妖怪所为。
“你还记得究竟取走了你什么东西吗?”
张鲁就摇了摇头:“也不知道为何,我记忆似乎缺了一块。很多东西都记不得了。不过,我还记得与我一同上京的有四个人,我和一个叫郭成的坐在东莱客栈。何昌与赵宣因为来的迟了,没有房间所以暂时住在有味斋。”
四郎想一下,自己家客栈确实收拾了二楼几间不常住的屋子给涌进来参加秋闱的学生们。
似乎其中确实有一个姓何的与一个姓赵的。
猜猜看,被分尸的书生被取走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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