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胡安·鲁尔福 / 雷德里亚神父没有做的那些事
1
“喝了这个。”
“这是什么?”
“可以让你安静下来的药水。”
“不喝,我不需要安静。”
“那试试这瓶,你不是想沉浸其中吧,它可以帮你,哪怕是火山爆发天崩地裂都不能干扰你。”
“可以把我脑袋里所有无关的人赶走吗?那个如今是我丈夫的陌生人,还有你,雷德里亚神父,以及你带来的狗都不肯吃的圣餐。”
“能。相信我。孩子,喝下它,它可以帮你驱赶一切,甚至上帝。”
“好的,我喝。”
……
“现在你死了,苏萨娜,死是一种树脂,固化了你。等死冷却,记忆的琥珀就形成了,没什么能再干扰你。愿你安息。”
2
“我怎么了?发生了什么?雷德里亚神父,你怎么在这儿?”
“你从马上掉下来了,米盖尔·巴拉莫。”
“该死的畜牲!我的脖子断了吗?我不能扭头了,我看不到你,神父。”
“我才是那该死的畜牲,”神父的声音像是从一口井里飘出来的,深幽、冰冷。“是我拧断了你的脖子,米盖尔,积点口德吧,别骂那匹无辜的牲口。”
“为什么?就因为我睡了你的侄女?那个小婊子?你就——”
“不仅仅是——”神父说,“我还想让你父亲伤心。我从来没见过堂佩德罗·巴拉莫悲痛欲绝的样子,我期待看到那一幕甚过看到上帝的神迹。”
“你这算什么?你这还他妈算是上帝的仆人吗?”
“喝了它吧,然后你自己去问上帝,看看是你和你的父亲,还是我更够格做祂的仆人。”
“你会下地狱的,你个该死的——”
……
现在你死了,米盖尔·巴拉莫。你在人世的罪赎清了。你最后的作用就是作为一件道具,好使我看看你父亲心碎的样子。堂富尔戈尔会找人把你的尸体拉回去的,而我将敲响教堂顶楼的钟。
3
“你终于伤心了,堂佩德罗·巴拉莫,苏萨娜和米盖尔的死,揭开了你垂着厚厚的、不透光的帷幕的内心。”
“神父,”堂佩德罗·巴拉莫靠在摇椅上,摇椅已经停止摇晃了,这个木制的东西仿佛也在侧耳倾听。“你见过魔鬼吗?在你漫长的神职生涯中。”
“见过。你就是。”神父说,“你是我在人世亲眼见过的唯一的魔鬼。”
“你错了神父,上帝瞎了眼,你根本就不配为祂在人间代言。”
“说那些撒狠的话已经没用了佩德罗。看到这瓶药水了吗?我将把它倒掉,我宁愿泥土里的蚯蚓服用它,以便让那蠕动的灵魂安息,也不愿意给你一滴。你带不走你的记忆,苏萨娜已经被包裹起来了,即使未来人们发明一种叫电钻的东西,也休想钻透它,它隔离了你最隐秘的快乐与煎熬。以及米盖尔的死,我在临终圣油中添加了你意想不到的东西,它叫‘隔离’,因此你将孤独上路,我会确保你在通往地狱的路上不会碰到任何触发你记忆的东西。就连伤心你都不会再有了,佩德罗,你将失去一切,变成一块木头或者石头。”
(世上最惨痛的事就是失去了伤心和悲痛的能力,更别说回忆带来的欣悦与难过,对于活着的人和一个灵魂而言,都是。这是我匍匐在上帝的圣足之下想明白的最后一件事。)
“现在你见过两个魔鬼了,神父。”堂佩德罗·巴拉莫说:“另一个就是你自己。”
……
“现在你死了,佩德罗·巴拉莫。而我脱下了神父的祭袍,拿起了枪,把那些我根本不在乎的人从世界上抹去,直到有人用同样的方式把我抹去。
“你说对了,死人总是更接近哲人的,我就是另一个魔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