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言先生定理

“言先生定理第一条:言先生永远是对的。

言先生定理第二条:不管你说什么谎,只要你相信自己说的话,别人也会相信。

言先生定理第三条:你可以帮助有钱人,但绝对不要同情他们——因为他们中没有人真正值得同情。”

-------

华丽的舞池,晃眼的灯光,喧闹的人群。

在这里你今天可以是聚光灯下的宠儿,明天却也可能变成茅坑旁最臭的一块石头。

所有人都对你微笑,向你举起酒杯致敬,但在其中有多少人真正知道你,了解你,或者至少记得全你的名字。

这就是上流社会的派对,所有人都优雅而做作地扮演着其他人想象中的角色,却没有人真正在意自己以外的任何人。

当然,凡事总有例外,在这些带着面具行色匆匆的人群中,有一个轻盈的身影却悄然地离开了宴席。

想不动声色地离开这片属于她的舞台,这对于她这样的女子来说,并不是那么轻易。

不管她愿不愿意,那些狂蜂浪蝶似乎永远都不会厌烦于围绕在她周边,炫耀着他们的财富或者廉价的幽默感。有时她甚至会觉得自己是否生来就散发出一种臭味,才会吸引这些不知所谓的金头苍蝇。

不过既然有苍蝇,就必然会有一些自明不凡的护花使者。虽然她也知道那些不知从哪儿窜出的“骑士”心里打的主意也不会比苍蝇们高尚到哪儿去,但此时此刻,她心里却第一次感激起这些替她开道的公子哥来。

感激归感激,她并没有在此地多留片刻的意思。在派对正要因此乱成一锅粥时,她已经悄然地跟着另一个身影从边门步出了这吵闹的会场。

与内场的喧嚣不同,现在的外面已经是宁静的深夜,她在夜色中四下张望,找寻着她唯一期待的身影。

“你该停止在继续这样做了,”一个低沉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这里不是你该呆的地方,你是美丽的女王,聚光灯照耀得到的地方,才是你的王国。”

“是么?”她转过身,冷冷地看着她身后的男人,眼神中透露出一种哀怨与愤恨交织的情绪,“那这里就属于你么?半年前你还是女王的英俊骑士,半年后你就忽然变成黑夜里的蝙蝠侠了?”

男子叹着气从阴影中走出,深夜的星光映照出他那年轻俊秀的脸庞,还有他眼神中深深的哀伤:“你该停止再去计较已经过去的一切了,夜莺。”

“夜莺?不,按你现在和我的关系,你该称呼我‘姜小姐’!”姜夜莺冲到男子的面前,尽量想摆出一副凶狠的态势,但眼眶里噙着的泪水却已经出卖了她的真实情感,“没错,是都过去了,所以你就不需要为此做出任何的解释了?你父亲破产的时候我没有离开你,现在你们家时来运转了,你的父亲重新掌权了,你却要离开我,而且不带任何的解释?”

“我做过解释……”“没错,但‘我们已经不在同一个世界了’到底能算是哪门子的解释?你当真以为自己是什么美国英雄漫画的主角么?”姜夜莺连珠炮似的逼问着,甚至都没给男子任何回答的机会。

男子看着这样的姜夜莺,心痛的神情浮上脸面,他不自觉地想伸手拭去她眼角的泪水。

“停,停下,”姜夜莺拍开男子的手,后退几步,歇斯底里道:“停止再继续这样,你如果想扮演一个混蛋,那就演的入戏一些,给我一记耳光,或者一个荒诞却能让我相信的理由,让我认为你是一个廉价的公子哥,正如其他人一样;如果你不想离开,那就把事情说出来,让我们一起来处理,而不只是你一个人躲在阴影中,偶尔出现在派对中也只是为了证明自己还活着的事实。”

“不,我不能,”男子苦笑道:“两者我都不能。”言罢,他便转身消失在了阴影之中。

“阿仲!”姜夜莺惊叫着,从梦中醒了过来。

醒来后的姜夜莺发现,她正坐在一辆破旧汽车的副驾驶座上,这辆车摇摇晃晃地行驶在公路上,车尾的排气管像是哮喘病人喉咙一般,有一波没一波地喘着粗气,车子发出的吱呀声让人感觉些微的颠簸都可以让它整个散架下来。

“看来你真的很久没有好好休息过了,”坐在驾驶座晃颠晃颠的言先生道:“这样的车你都能睡得着,似乎还做着什么美梦?”

姜夜莺花了好一会儿才从梦和现实的区别中缓过劲儿来,她摸了摸自己的头,抱怨道:“我不是累睡着,是被你这辆破车给晃晕了!我真想不通,你可以一只手把人给扔飞出去,也可以用身体挡下子弹,你有各种花式的信用卡,但却没有自己的车?而且即使是要偷,你不能偷一辆跑起来正常些的车么?”

“首先,是因为你的出现,我才会需要一辆车,通常情况下我的双腿还比较快。”言先生把着方向盘悠然道:“其次,我偷这辆车不是因为我喜欢,只是因为这辆车是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的型号,报警系统没那么吵耳,只要电线打火就能启动,还有玻璃也比较容易打碎。”

“……这么说倒也没错,”姜夜莺看着言先生驾驶座旁被敲碎的车窗,叹道:“鉴于我刚才协助犯罪的举动,我是不是至少该知道我们这是去哪儿?”

“这个问题是否属于和你上床的附带条件的权属范围?”言先生调侃道:“如果不是,我想我有权保持缄默。”

“事实上,那个条件并没有规定问题的个数,所以如果你一定要拿‘那个词’发挥你那驽钝的幽默感的话,你可以认为所有的问题都属于你需要回答的范围。”姜夜莺反诘道。

言先生打了个哈哈道:“好吧,如果你喜欢的话,女王大人。不过反正很快就到目的地了,我觉得你会想抓紧时间问一些其他问题的。”

姜夜莺道:“其他问题?你是指刀枪不入,力大无穷或者阳寿啊约定啊诸如此类的?事实上我根本不知道从何问起,因为我从头到尾都没有明白其中的任何一件事……你是什么?难道是超人?还是比较邪恶的那种?”

言先生摇了摇头笑道:“超人?我倒是想呢,可惜我没有那么合身的外穿用**。”

“我猜也是。”姜夜莺有些苦中作乐地笑道:“你不是无所不知的言先生么?不如我们这样来:你来问我,问那些我想问的问题,然后我来给出我的答案,然后你再来听听我猜的对不对,也算打发一下时间吧,如何?”

“有趣的换位游戏,好,我加入。”言先生显然来了兴致,指了指自己的头说:“现在这里就是一面镜子,它会折射出一个带有严重恋父情节的青春期早熟少女的思维——嗯,第一个问题,我是不是当真刀枪不入,真的能用一根手指就把人扔得飞起来,还是这一切都只是障眼法,某种串通好的把戏?”

姜夜莺笑着反驳道:“首先别给我加那么多前缀,我既没有什么恋父情结,而且我已经十八了,你一直在计较的青春期荷尔蒙也差不多分泌完了。你猜对了我的第一个问题,而这是我的答案:这并不是串通好的,但你也不是真的就像你‘表演’的一样力大无穷,又或是子弹也打不死。”

“哦?”言先生饶有兴致道:“这个矛盾的答案一定有后续的解释吧?”

“没错。”姜夜莺道:“如果你真的那样强悍无匹,那你根本不需要用砖头砸碎车窗,你可以直接用那把胖子丢到空中的怪力,把这门给卸下来——反正这辆车已经够破的了。而且不要以为我没有注意到,破碎的玻璃还划到了你的左手拇指,虽然只是留下了一道小小的划痕,但这已经比出膛的子弹造成的破坏还要大了。”

“啊哦,被看穿了!”言先生一脸不在乎道:“好吧,我只是一个会被玻璃弄伤的可怜人,那你如何解释这个可怜人之前拯救你们的行为呢?除了被你排除的障眼法?”

“言咒。”姜夜莺从没想过她会如此镇定地说出这两个字,“我虽然不知道在你的那个系统里,这个‘言咒’到底是如何运行的。但我之前见过一些人,一些身怀奇能或是修行武术多年的人,只要他们做好准备——用他们的说法叫‘运气’——他们也可以用喉结将铁枪顶断,而不留下任何伤痕;他们也能举起比自己体重还要重的重量,还能显得异常轻松。我想的你‘言咒’也和他们的‘气’差不到哪儿去。有点像是奥特曼,你可以在三分钟内变得宇内无敌,但过后也只是一个普通人而已。”

看着言先生惊讶的表情,以及张大的嘴巴,姜夜莺知道自己的猜测是正确的,这让她压抑了许久的心情难得的有了一次舒缓:“怎样?我猜的对么?”

言先生确实颇为惊讶,他不知道姜夜莺在这种情况下,居然还能做出最合理的判断,他撇了撇嘴道:“虽然我很难解释清楚言咒究竟是怎么运作的,不过和你的理解确实有近似的地方:身体强化类言咒的效果并不是永久性的,虽然并没有一盏缺电的灯在我胸口一闪一闪,而时限也不是三分钟而已。”

“那你的时间是多少呢?”姜夜莺问。

言先生笑道:“你觉得我会告诉你?好让你在‘变身秀’结束的时候,拿着枪顶着我的头,逼我把你父亲的命还回去么?”

姜夜莺叹了口气道:“你总是把人心想的很邪恶,即使我知道你的时限,我怎么知道你不会又用一次什么鬼言咒再变回去呢?别再纠缠这个问题了,开始游戏的第二轮吧!”

“好啊,”言先生是一个不甘示弱的人,姜夜莺想继续,言先生也没有停止的理由:“你的问题二是,即使我是一个武功高强到能‘运气’挡下子弹的高手,或许我可以找到想杀死你父亲的人,并且把他打飞,但我到底要如何挽回你父亲现在在事业方面的颓势,替他偿还一些‘棘手债主’的债务?哇哦,这确实是一个尖锐的问题,那我到底会怎么回答呢?”言先生说着瞥眼看向姜夜莺,自信中略带些挑衅的意味。

姜夜莺也不落下风地回道:“我猜你的回答会以‘女人的问题总是多多’之类的作为开头,然后在嘲讽够了之后,你才会告诉我说,你的言咒并不只有‘气功’或者“铁布衫”的功用,你也可以变出其他什么我想象不出的东西来,又或者是因为你之前的‘工作’让你拥有了足够广的人脉,总之几亿的债务对你来说,根本不是什么大问题。”

全中!姜夜莺的聪明劲儿大大出乎言先生的预料,这和她刚第一次和言先生见面时的楚楚可怜判若两人。多年的上流社会生活让她懂得了如何利用自己的美丽与年轻,同时也锻炼出了她阅读人心的能力。心中已开始对姜华有些欣赏的言先生,嘴上却并没有服软的迹象:“这次你的回答可没有上一个那么精确。虽然其中有一部分已经靠近正确答案了,不过还是差那么一些。不过反正这也不是你真正最关心的问题,所以你的答案我想已经足够让你自己满意了……这话说着怎么这么别扭……”

“最关心的问题么……”姜夜莺低声重复了一遍,然后便陷入了沉思。

“心理学里有这样一种说法,当问到第三个问题时,人们才会真正问到他们最想知道的事。”言先生斜眼看着姜夜莺道:“而你却只是低着头不说话。怎么?是不是连你自己都不相信,自己最关心的居然会是那个没有留下任何因由,就离你而去的负心汉?”

被言先生的话刺中要害,姜夜莺惊恐地抬起头,赶忙否认道:“你……你在胡说些什么?”

“无论我说多少次,别人好像都不会接收这个事实似的——言先生什么都知道,”言先生不厌其烦道:“我从来不胡说,所以省下否认的力气吧,更何况刚才在梦中叫着‘阿仲,阿仲’的可不是我哦!”

姜夜莺的个性很有趣,当你抓住她的痛处时,她首先会竭力否认,但当事实不容她再挣扎时,她就会选择承认自己的无力,并坦然地接收一切。“好吧,我确实也很挂记他,我知道你也猜得出我的问题是什么,不过我现在不想玩游戏了。告诉我,你和顾仲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为什么从此之后就变得……变得……”说着说着,姜夜莺居然发现自己说不下去了,而自己的眼眶也已然湿润。

“你不想玩了?我才刚刚开始觉得这个游戏很有趣。”说着,言先生忽然踩下了刹车,这辆破车开得不快,但刹车却出人意料的好,没有注意到的姜夜莺差点撞上了前面的玻璃。

“啊噢!你不会小心一些么……”刚想抱怨言先生开车技术的姜夜莺,看了看周围,忽然闭上了嘴巴。

“虽然我很想回答你的第三个问题,不过我们已经到目的地了,所以我们还是先做完正经事,再来考虑你的小情人吧。”言先生说着转过身,伸手去够后座座椅上的东西。

“……我虽然很想问另外一个问题,不过我还是先问这个吧,”姜夜莺看着后座上一个个的塑料袋皱眉道:“你在偷车之前,到底去买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炸药。”言先生面无表情道。

姜夜莺看着自己手上的票据,干笑道:“就靠一百零八元五角,从折扣便利店和玩具店里能买到炸药?”

被这么一说,言先生翻塑料袋的动作忽然停了下来,他坐回了座位,叹了一口气,面色沉重道:“看来你有必要了解一下‘言先生定理’了——定理第一条,言先生永远是对的,言先生什么都做得到。其实这是一条公理——无需论证,也不容辩驳。understand?”

“……这什么歪理……好吧,反正这也不是重点,重点是,”姜夜莺抬眼开了开周围,哭笑不得道:“你开车到我家来想做什么?”

“你曾经的家,”言先生纠正道:“现在它恐怕已经是抵贷款而交给银行的资产之一吧?”

这是整个城市最高档的居民区,里面居住的不是身价过亿的富翁,就是给身价过亿的富翁打工的百万富翁。有钱人有的时候也有些奇怪的习惯,他们总喜欢花三座别墅的钱,在这里买一个复式的双层房,只是为了和其他的有钱人住的近一些。

从言先生的角度放眼望去,这里应该有八到九幢高约二十层的复式楼,楼房间有大片没有意义的占地面积——绿地,树木,小河,九曲桥之类的,还有一个篮球场,一个网球场以及一个三层楼高的类似健身中心的建筑物,在它的楼顶是一个露天的游泳池。

“第一次看到这种地方的时候,我就有种感觉,我觉得生活在这里的人死后应该都会下地狱——虽然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哎,我那逝去的青春……”言先生不无感慨道。

“……追忆过去我不反对,但能不能先回答我的问题?到底为什么我们要来这里?”姜夜莺不耐烦地打断道。

“我之所以喜欢这份工作,就是因为我不用和其他人有纠结,不会被人打扰,我现在开始讨厌这份工作了。”言先生白了姜夜莺一眼道:“想要让你的老爹余生不在被追杀中度过,首先就要知道到底是谁想要你们的命。”

“所以,想要知道谁想杀我父亲,就得去我们家?”姜夜莺皱眉道:“我不得不说,你的思维跳跃性已经超过我的理解范围了。007也不会为和邦女郎上床,而次次靠闯进别人的家解决问题吧?”

“不错,开始有幽默感了。”言先生倒是不以为忤,“不过如果每次007做事都要和邦女郎解释原因,他在上床之前就已经被烦死了……还记得我刚和你说的定理么?你现在只要跟着做就是了。”说着,言先生再次转过身转身翻找了半天,终于从后座的一大堆东西中,拿出了一件衣服和一把……一把枪。

“……你拿这件你从流浪汉哪里20块钱买来的粗布衣服,还有34块钱的玩具枪出来想干什么?”姜夜莺一脸疑惑道。

言先生把玩具枪往腰上一别,对着车窗玻璃上下打量了自己一番道:“还像那么回事儿……现在闭上嘴巴,把衣服盖在你的手上,跟着我出来。”

姜夜莺看着那件不知道上面有什么脏东西的破衣服,呲牙道:“恶……盖在手上?怎么盖?”

言先生叹了口气,也懒得再废话,干脆就亲自动起了手来。

“嘿,你这根本就不叫盖,你这是绑把?”“给我闭嘴。”

小陆和老黄是这个高级住宅区的正门入口处保安。这会儿,已经年届五十的老黄按惯例去和三号楼的老罗打牌混时间,小陆也乐得清闲,一个人在保安室里看看带颜色的小说——没有活儿比保安还要轻松,或者说让人无聊的了,尤其是在这个保安系统无比先进的高级住宅区。即使一个贼能从入口处混过去,但要进入其中任何一户人家,他至少还要绕过三道防盗门,四个密码锁甚至还有指纹识别才能打开的门锁,更何况这些大老板们从不把钱放在家里,如果会放的,家里也会有最高级的保险柜。没有贼有这个心情,所以保安的工作就愈发清淡了。

不过今天,当一辆车停在入口处的时候,小陆忽然觉得有一丝诡异,便难得地放下了书,从保安室的窗口探身出去张望了一下。

这辆车好旧,好破,绝不是一辆应该出现在这里的车,而且……这辆车的车窗还被敲碎了?难道这是一辆赃车?小陆立刻警惕起来,他从保安室走出,左手放在右肩上的对讲机开关上,随时准备联系其他人,右手搭在腰间的警棍上,小心翼翼地接近那辆车。

忽然,车门开了,小陆赶紧向后退了两步,然后他看见一个男子走了出来,向他打了一个“先站在那儿别动”的手势,然后绕到副驾驶座那边,打开车门,很不客气地从位置上将另一个人拽了出来,那个人是个女的,等一下,这女的好像有些眼熟,她是……她不是5号13楼C座的姜小姐么?她的手怎么了?为什么要被衣服盖着?那个男人又是谁?怎么在后面这样用力推她?小陆越来越糊涂了。

“你,到保安室我们再谈。”那个男子走在姜小姐的身后,官腔十足地指着小陆命令道。

“噢。”完全不清楚状况的小陆明显被男子的气势给震住了,只好应和着打开了保安室的门,让男子领着姜小姐走了进去——反正他们在保安室也闹不出什么事来吧?小陆这样安慰自己。

“你,在墙边站好,我们谈完以前不要乱动,不然我可不会再这么温柔了。”男子呼喝并推搡着让姜家小姐站到了墙角,待姜小姐蹲下之后,他才转身从口袋中掏出一个小本,展示给小陆看。

那是一个黑封皮的薄本子,本子的封面上印着一个徽章,以及闪耀的三个大字:“警员证”。

警察?他是警察?小陆的惊讶完全写在了脸上。

“收起你惊讶的表情,没错,我是警察。”男子说着撩起了衣角,露出了他右边腰际。虽说马上他就放下了衣服重新盖住,但这已经足够小陆看见他腰间的黑色物体所反射出的,具有金属质地的光芒。

枪!他真的是警察!小陆急忙点头表示明白,他可不想让面前这个看来心情很不好的“便衣”拔枪出来给他展示。

“很好,”“便衣”似乎对小陆的反应很满意,接着说道:“我是隶属经济罪案调查组的郭文星,需要核查一下我的证件么?”“郭文星”说着打开了警员证,小陆眯缝起眼一瞧,没错,确实是他的照片,名字也是“郭文星”。

“不,不用了郭警官,我信得过你,”小陆可不想惹警察不高兴,“我是这里的保安,我姓陆,您叫我小陆就可以了,有什么事我可以为您效劳的?”

“郭警官”点了点头,想说什么,忽然朝后看了一眼,发现姜家小姐仍老实地蹲在那里,才谨慎地走到小陆旁边,勾着他的肩膀和他耳语道:“你认识她把?姜华的女儿,姜夜莺?他们应该以前是这里的住户吧——我的意思是在银行封掉了他的房产之前?”

小陆点头道:“没错,他们是5号13楼C座的业主,前些日子银行的人是来过,说要接收抵押的房产,不过因为最后的还款期限没有彻底到期,所以我们还是要维护业主的权益,因此现在那里属于物业的暂封地,银行的人没有密码也进不去。”

“这我知道,我们组的人以前因为其他一些案件拜访过这里其他的住户,虽然不像今天这么官方……总之我知道你们这边的运作机制,这也是我为什么带她来的原因——楼门入口处以及楼层防盗门的密码已经被你们的人更改了,不过最后那道指纹验证锁,还是需要注册业主本人才能开启的吧?”

“嗯,郭警官您调查的真清楚,”小陆有些钦佩道:“没错,现在前几道门的密码都已经更改过了,虽然通知了其他业主,不过我想姜小姐恐怕还不知道;每家住户自己的指纹识别锁我们没有权利更换,只有业主本人可以。所以银行的人也进不去,只好暂时封掉了事。”

“很好,你们这里的保全系统确实是最顶尖的,”郭警官拍了拍小陆的肩,赞赏道:“所以现在我需要领着这个女人——或者说是我们案件的嫌疑人以及唯一的正人——去开最后一道门,不过之前我需要你告诉我其他门的密码。”

小陆犹豫道:“这个……我恐怕没有这个权限,我需要联系一下我们的队长……”说着,他便要拿起电话。

“好吧,我已经试过当一个‘好警察’了,现在还是让我回归本性吧,”“郭警官”说着忽然从小陆手上夺下狠狠电话挂掉,然后盯着小陆正色道:“听着小子,你不知道我们现在调查的案子有多大,牵扯有多广,你也不清楚那些家伙有多大的势力,能买通多少人,但我知道!有人为了杀这姑娘灭口,甚至都动到我头上来了!看见我的车窗了没?试想一下当你正准备下车的时候,一块砖头忽然砸进来是什么情况吧!你了解你的那个队长么?你能保证,你一个电话过去,等我出来的时候,我的车不会在发动的时候突然爆炸?”

郭警官话语间的威慑力深深地震慑住了小陆,小陆只好不停地摇头。

“小陆是吧?我现在给你两个选择,要么你告诉我密码,我带着这姑娘继续我们自己的事;要不,我可以把你和那姑娘一样给铐起来,然后把那些门用我自己的方式打开,虽然这样就不会保证其完整性了,你的‘队长’看到之后一定会相当高兴。”郭警官说着从左边的腰际拿出一副明晃晃闪着银光的手铐,作势就要把小陆给铐起来。

“郭……郭警官,别那么冲动,”小陆赶忙往后躲,边躲边赔笑道:“我想了一下,我觉得还是应该把支持警方放在首位,也不需要事事都通知队长你说是不是?”说着,他赶忙拿起纸笔,唰唰唰地在上面写了些什么,递给了郭警官。

郭警官接过纸条一看,满意地收起了手铐,转头拉起墙角蹲着的姜夜莺,便准备离开。小陆正乐得送走了瘟神,郭警官却忽然回头叮嘱道:“既然你这么配合,我给你一个善良的建议吧,今天别再放任何陌生人进来了。但如果有成群的人气势汹汹地进来,其中有一个左手还打着石膏的,你连问都不要问,赶紧找地方藏起来,知道了么?”

虽然完全不清楚郭警官在说些什么,但只想赶紧请神走人的小陆急忙应和着“是是是”,直到郭警官彻底走出他的视野,他才算松了一口气。

“这年头的警察就他妈是黑社会啊!”小陆不无感慨地自言自语。

“郭文星,郭警官?”走到了5号楼,用小陆那里获得的密码通过了第一道门后,一直忍着没说话的姜夜莺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铐起来?就用从玩具店买回来的8块钱的玩具手铐?”

“言先生定理第二条:不管你说什么谎,只要你相信自己说的话,别人也会相信。”言先生上下打量了姜夜莺两眼道:“你刚才居然真的装的和个犯人似的,这倒让我很吃惊。”

“一言不发,瑟瑟发抖地蹲在墙角就叫演的很好?看来你对我的要求真的不是很高。”姜夜莺在无奈之下,似乎也逐渐习惯言先生的幽默方式,并开始苦中作乐起来。

“万幸乘电梯不要密码……如果这里再加个密码锁,这里就可以当中情局使了。”当用三个不同的密码通过了大门,楼道门以及B座与C座间的间隔门后,言先生的牢骚也就可以理解了。

姜夜莺并没有搭他的话,只是站在熟悉又陌生的家门前,拉掉门上贴着的“物业代为监管”的横幅,对着门把手边磁卡般大小的银质薄片按下了自己的拇指。

“有造这个房门的钱,就足够你和你父亲跑到泰国或者印尼的一些地方,安稳地过上下半辈子了,在中国的一些村庄里,你说不定还是个大户。”没有听众,并不表示言先生就会停止嘲弄:“所以‘言先生定理’里才会有这一条:你可以帮助有钱人,但觉得不要同情他们——因为他们不值得同情。”

门开后,姜夜莺跟着言先生进了门,便倚着门双手胸前一抱道:“我只希望通过搜我的家,我过去的家,你就能真的找出谁是这个坏家伙。”

言先生回以一个微笑道:“你放心,每个人都有擅长的事,我最擅长的事之一,就是挖出别人不想被我知道的事。”

姜夜莺似笑非笑地喃喃道:“这我倒是看出来了。”

“好吧,现在让我们来找找犹大把朗其努斯枪藏在哪儿了。”说完,言先生闭上了眼,深吸一口气,用着和他声线不相符的低沉声音,缓缓吐出了一个字。

“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