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砚早已被折腾得汗湿重衣,两个脸颊肿得馒头一样,火辣辣地烧着疼,嘴里的血腥也让他有些反胃,他一口气跑到树林里,林间的夜风灌进长袍,带来少许凉意,他知道自己与这部电影彻底无缘了,这些日子为了拍摄所做的努力如付东流,此后的演艺生涯也将会受阻,他觉得自己方才是有些冲动了,他现在并没有与梁文哲抗衡的能力,而且如果换角,给剧组造成的损失也难以估量……但想起方才梁文哲的模样,他心里还是畅快的。

梁文哲自他身后跟上来,他借着月光去看怀砚,如瀑的长发没了发冠,倾泻至臀部,碎发被汗水粘在额前,像是在山岚漫卷的晨间,美人初起卧榻,那白皙清瘦的脸颊上深深浅浅都是指印,嘴角血痕被随意抹去,留下微红的余迹,犹如一瓣牡丹开在颔上。

梁文哲忽然生不起来气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怜惜的情绪,这是他从来没有感受过的,他从政时也是喜欢暗地里较劲的,但今日怀砚爆**绪,又当众打了自己一掌,梁文哲反倒心里无端畅快,除了丢面子没什么其他不好。

他摸了摸自己被打得发烫的脸颊,尽量缓和着语气,之前盛气凌人的模样也没了,“方才疼不疼?”

怀砚不去看他,他觉得这梁文哲确实聪明犀利,但是脑子多少有点问题——难道这种人都像弹簧?你强他反倒弱了……

“问你话呢!”梁文哲皱起眉头,他想捏住怀砚的下颌看他的伤势。

怀砚把脸避开,他后撤几步迎上梁文哲的目光,“梁局长,使这种羞辱人的手段真的很没意思,也不符合您的身份……您都过了而立之年,为何还这样幼稚?”

梁文哲喜欢听他的声音,像是山涧里叮咚的泉水,就算是骂人,也抑扬顿挫得好听,他回味半晌才道:“你心里知道为什么。”

“换角吧,梁局长。剧组的损失,我来承担。”怀砚转身往外面走,被梁文哲死死拉住手臂,“你干什么,我没说要换角!”

怀砚难以置信地看他,他现在觉得梁文哲脑子的毛病不是一星半点儿。

见他吃痛想要抽手,梁文哲才缓缓松开他的手臂,“你承担损失,你承担得起么!就你拍的那几部戏,能有多少积蓄!”

“……我可以接其他的戏攒钱,这种大制作的影片梁局长可以一手遮天,院线边缘的小成本片子,您可是管不过来的。”

“……活了这么大,真没见过你这种人,专向低处走。”梁文哲冷笑一声,他整了整自己的领带,把手上歪了的戒指转到正中,“罢了,你拍戏的时候,我不会再干涉……但我有个要求。”

怀砚停下脚步看他,看他能提出什么无理要求。

“你必须跟我说话,不能对我视而不见。”梁文哲说。

“我跟梁大局长之间好像没什么好说。”怀砚彻底无语。

“你不是讨厌我么?就这样骂我也行——但不要当众……”

“您真该去医院看看脑科。”怀砚气极反笑,他不想再跟他废话,大步走出树林,剧组的同事们都围在外面,看他的眼光都复杂万分,也没人敢上前来安慰他,想来他们也觉得自己要被换掉了。

怀砚径直走到休息室里,刘昊紧张地站在门口,他也知道刚才发生的事,已经给他找了块冰来包在纱布里,“江先生,用这个敷敷脸吧。”

“谢谢。”怀砚拿起纱包放在腮边,他心里苦闷,身上酸软,闭眼躺在了临时休息的行军**,这时他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走,其实他是不舍的,因为他在高长恭身上倾注了很多心血,他对这个角色有共鸣,这种感觉和演谢棣平是不一样的,演谢棣平是突破自我的挑战,但他演高长恭时更有一种穿透历史的交流感和震撼感,仿佛他是与他真的相识相知的,很多时候他都不需要去刻意,动作和语言就浑然天成地做出来了。

“怀砚,你好好休息,把脸上的伤养好,我们再继续。”这时林重志带着同事们进来看他了,想来他们已听过了梁文哲的授意,厨房的师傅还端了碗番茄面条过来。

“谢谢大家,我没什么事。演《勃朗宁之恋》的时候,比这个辛苦。”怀砚忙笑了笑坐起身来。

“今儿个真是险,我真的不知道如果换角,这部电影该怎么办。”林重志拍拍他的肩膀,示意他歇着,“全国的演员里,我想不出还有谁比你更适合高长恭这个角色……不过以后别再跟梁局长起争执了……我们得罪不起。”

“我自己受辱倒不算什么,只是连累每个人浪费着时间与精力,我是实在无法忍受的。投资方又如何,这样的风气本不该有。”

“他已经和秦公子走了,我也已经跟他讲了拍摄进程的紧张,他没言语,这种事应该不会再发生。”林重志连忙安抚,示意大家离开,“怀砚,你休息吧,记得把饭吃了。”

怀砚站起来把大家送走,自己坐在茶几旁挑面条吃,这时他才体会到脸肿的不舒服来,热腾腾的面条放到嘴里,嚼几口都觉得肿痛难忍。他搅了搅面条,想放冷了再吃,但冷了之后面条坨在一起,吃着又是索然无味……

怀砚脱下长袍来,去浴堂里冲了个凉,再回来时,剧组大部分的房间都熄灯了,窗外疏竹纤纤,影子错落投在墙上,郊外的蝉鸣不似城内聒噪,但水渠旁能听得蛙声,他在黑暗中静坐了一会儿,不免想起陆竞云来,他想他写下唐诗的前半句——唯有思君治不得。

是啊,唯有思君治不得……

他今天如此难堪,却不肯在梁文哲面前掉一滴眼泪,可一想起陆竞云来,鼻腔就一阵酸涩。

他又有将近半月未见他了,也不知他肩上的伤怎么样了,这样的天气,练兵一定很辛苦,他九月份在军营的时候,都觉得那样难捱,更别提最闷热的盛夏时节。

怀砚缓缓闭目,他这会子也很疲惫,但他却又不忍放弃这段难得可以安静思念他的时间。

远钊,远钊……他在心底才敢唤他的字,陆长官说他是辽北人,念着远钊二字,怀砚能想到碧落琼雪、万里长风。

屋外马蹄声声阵阵,大概是马倌夜间遛马回来,正把它们驱赶入厩,怀砚听着马蹄声,头脑中的场景就变得明晰,孤江广寒,群岭沆砀,两个少年骑马蹑冰,清晨的树枝被雪压断,落雪扑簌,折松倾颓。

他其实已快朦胧入睡,但头脑还不肯歇息,又自动浮现出一些旖旎的片段……莺语绮丽,被翻红浪,他想起那人的腰,想起他吻过他起身后**牡器的雄伟……怀砚身上忽然有些燥热,他捂着脸想,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下流了……

“江先生……您睡着了吗?”这时刘昊在外面轻敲房门。

“还没。”怀砚忙起身走过去开门。

“江先生,剧组外面有人找……就是上次那个军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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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yy时主角出现x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