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城后,雨也差不多停了,城中也恢复了之前的喧闹。

百姓都在谈论武门二公子因为刺杀大将军王师北未遂,后者已将武门门主沈逸舟抓了起来。

聂欢压低斗笠,一路来到清水河畔。

几艘渔船漂浮在河边,艄公百无聊赖地坐在船上,未见什么异常。

聂欢依照那武生所说,细细寻找,发现果真有条船的船头,有着三道两指宽的划痕。

他看了看四周,走上前去。

艄公问道:“客官,您要搭船?”

聂欢压低声音:“我找步之扬,烦劳引见。”

艄公迷茫地摇了摇头:“没听说过,你到底要不要搭船,不搭便走开,别妨碍我做生意。”

聂欢也不知他装傻还是真的不知道,只得悄悄将玉佩拿给他看。

“是沈观浪让我来的,我有重要事情要告诉步之扬,有玉佩为证。”

“说的什么玩意,走开走开!”

艄公就要赶聂欢走时,船舱中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让他进来吧。”

艄公面色一紧,走到船舱边,低语几句后,又看了看周围,才拉开帘子,使了个眼色。

聂欢踏上船,刚一进船舱,一把匕首就横在了他的脖子上,他吓了一跳,不敢乱动。

舱内共有四人,其中三人看清他面貌后,竟齐齐惊呼:“观浪?”

聂欢咽了口唾沫,壮了壮胆气:“我找步之扬。”

正中一个目若朗星,五官略带书生气的的中年男人,拿过他手中的玉佩,仔细地看了看,又示意旁边的人放下匕首。

“我便是步之扬,你是谁,观浪的玉佩怎么会在你的身上?”

“是这样……”聂欢将之前发生的事如实告知。

一人点点头:“我们打探的消息也是如此,步大哥,看来他就是带着观浪逃离的那个商贩。”

步之扬并未说话,而是神色凝重,眼眶中有泪打转,接着转过身去,长叹一气。

“王师北狡诈异常,这次是我们失算了,观浪,可惜你英雄非凡,有志兴汉,竟先于我一步离开!”

一人又是气愤又是安慰:“步大哥,你别太过悲伤,观浪身虽死,其魂尚长存,我们一定会继承他的遗志,杀光黠狗,复我大汉江山!”

聂欢见他们个个慷慨激昂,很怕声音将官兵引来。

“步大侠,沈少侠身亡时,说我只要把玉佩交给你,再和你说清事情,就有……报酬。”

他说到“报酬”两字,声音极低。

当今乾元王朝是黠人的朝廷,黠人的天下,他们以黠人为尊,欺压汉人。

兴汉社组织近年来为求汉人翻身,挺身而出对抗朝廷,其成员个个是响当当的好汉。

沈观浪更是为刺杀王师北而死,自己帮其办事,还索要报酬,未免有些让人看不起。

步之扬转过身来,直勾勾地盯着他看,将他看得心里发毛,竟担心他们求事情保密,会将自己灭口。

聂欢想到这,更是害怕:“步大侠,你要是……要是不愿意给,我就不要了,我……我走了。”

“你要多少银子?”

“啊?”聂欢未反应过来,“呃……三百……三百两。”

“什么?”一人微怒道,“你胃口还挺大!”

聂欢壮着胆子:“就三百两,多一文少一文我都不干。”

步之扬点头:“好,三百两就三百两,不过这钱不是那么容易拿的,你需要再帮我办一件事,我才能付你报酬。”

“再干一件事?”聂欢不由有些后怕,但想到这些银子自己不知何年何月才能攒够,只好答应。

“什么事,危不危险?”

“危不危险,全在你自己的机变。”

“什么意思?”

步之扬道:“眼下王师北因为刺杀一事,已经将武门门主沈逸舟抓了起来。”

“这事我来的时候听说了。”聂欢道。

步之扬点点头。

“武门在西凉的位置举足轻重,他一直想将其搞垮,但我们不能让他如愿,同时观浪已死,我们也不能再让他的父亲出事。”

一人惊道:“步大哥,难道你想让他假扮观浪?”

“不错,眼下只有这个办法可以救沈门主,而且将来我们起事,武门是很重要的力量,必须要将它保住。”步之扬道。

“他行吗?”周围人都有些置疑。

“眼下只有这个办法可以救沈门主,而且将来我们起义,武门是很重要的力量,必须要将它保住,而且他的样貌与观浪可以说是一模一样,连我也不敢相信会有这样的事,或许是老天安排,要他救武门于水火之中。”

聂欢不由呆了一下,随即想起当时沈观浪扮作武生,脸上涂着油彩,自己因此看不清他的本来面貌,又想起自己刚进船舱时,那三人口呼自己“观浪”。

看来步之扬所说属实,怪不得沈观浪起初会让自己帮他那么简单的忙,原来他临死之前,早就谋划好了。

步之扬见他迟迟不说话:“想好了吗,要不要干?”

“我要假扮多久?”

“短则几天,长则一月,后面我会让沈门主找借口,说你有事要离开西凉,到时你便可以脱身。”

聂欢低头想了许久,最终下定决定:“好!”

步之扬吩咐一人道:“去把老计找来,此事少不了他。”

那人答应一声,便出了船舱。

不久后,一名头发半白,衣着简朴,面容甚是和善的中年人被领进船舱。

他先是看了步之扬一眼,叫了声“步堂主”,又不经意间看向了聂欢,顿时怔住,接着欣喜地上前抓住他的肩膀,眼中几乎要流出泪来。

“公子,你没事啊,可把老奴我担心死了。”

聂欢不知所措,看向了步之扬,后者轻叹一声,将事实讲了出来,老计顿觉五雷轰顶,双手颤抖道:“公子真的死了?”

“是这位小兄弟亲手埋葬的。”步之扬道。

老计不觉堕泪如雨,其余人脸色沉重,不发一言,待其悲伤过后,步之扬才将自己的计划如实告知。

“聂欢,老计是武门的管家,也是沈门主的心腹,你假扮观浪一事,有他帮你,不懂得问他便可。”步之扬语重心长地嘱咐。

聂欢点点头,步之扬又道:“老计,当务之急是想办法洗清武门的嫌疑,救出沈门主,王师北不是那么好糊弄的,你们万事小心。”

“放心吧,步堂主。”

……

将军府大门前,二人都已换了上了一身青色道袍,聂欢经过一番梳洗打扮后,倒还真像一个武门公子。

二人各怀心事,不免踌躇,聂欢看着这气派的宅邸,内心砰砰直跳。

虽说老计教了他待会儿该怎么说,以及一些礼数,可他还是担心之后的事情会出差错,银子赚不到不说,还把小命搭进去。

老计长呼一气:“走吧!”

二人上前说明来意,守门卫兵急忙通报,之后又出来将他们带进将军府客厅。

大将军王师北早坐在椅子上等候,其子王风雷直直地站在一旁,二人看到聂欢的一瞬间,眼睛里便有说不出的惊讶。

老计暗中戳了戳聂欢,后者这才反应过来,忙施了一礼:“观浪拜见将军大人。”

王师北冷笑数声,站了起来,转着圈打量着他。

“好,好,不愧是武门未来的门主,受了本将军那一掌,这才多长时间,就能安然无恙,气定神闲地站在这。”

聂欢也假笑了两声,壮着胆子:“将军说的什么,观浪听不懂。”

“听不懂?哼!”

王师北猛然抓住聂欢的后领,将其道袍褪了下来。

“爹,这不对啊?”王风雷又惊又疑。

聂欢看着他们震惊的眼神,便笑了笑,将道袍穿好:“将军这是做什么。”

王师北狐疑地看着聂欢,也想不清楚这是怎么回事。

“武门名不虚传,竟有这种神药圣方,在如此短的时间内,使中掌之后的淤青消失不见,佩服。”

聂欢道:“将军说笑了,观浪也听到了些闲言碎语,说什么刺杀您的是我,这真是天大的笑话,我纵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造反。”

“少废话!”王师北喝道,“本将军要问你一些问题,回答之时若有半分犹豫,今日将军府就是你们父子二人的葬身之地。”

“将军只管问。”

“将军府发生刺杀之事时,你在干什么?”

“闭关修炼。”

“在哪修炼?”

“城外山洞。”

“练得什么功?”

“武门世传武学朝阳诀。”

王师北每一句刚刚问完时,聂欢便即回答,就像随口说出,并无思考之嫌。

聂欢淡定地看着王师北,心中暗喜:“还好老计早就猜到这些问题,这一关算是过了。”

王师北显然有些生气,依旧不依不饶。

“好小子,就算你用灵药将外伤恢复,我不信你内伤能好的那么快,与我出去,打一场我便知晓,若你内力完好如初,我便放了你爹。”

聂欢对此早有应对。

“将军,观浪这两年未回西凉,就是一直在山洞中闭关修炼,谁成想老计带来这么一个坏消息,因此急火攻心,走火入魔,内功已废。”

王师北有些语塞,他死死盯着眼前的聂欢,突然发问:“你是沈观浪吗?”

“啊?”聂欢被问的措手不及。

王师北眯起眼睛:“本将军所认识的沈观浪,眉宇之间一股傲气,而你……”

“好个王师北。”老计心里也有些发毛。

聂欢心念急转,忙回答:“家父身陷囹圄,观浪怎能不急,何况在将军面前,凤凰也要变土鸡了。”

王师北心中更加怀疑,按照沈观浪的性格,言语间怎么会被自己步步紧逼,眼下将军府又没证据,对方早该据理力争了。

他随即又想到一条计策:“照理说,你废的是内功,修为虽然没了,但手上功夫可还在。”

他看了眼自己儿子:“不如你和风雷比试一番,如果你未受内伤,手上功夫自然不受影响,但若是你说谎……”

王风雷坏笑一下:“孩儿前段时间练功,扭伤了手腕,不过,倒是有个另外的法子。”

聂欢心中暗骂,老计来之前便与他说过,王风雷与沈观浪有些过节,如今被人家抓到机会,还不往死里整他吗?

未等聂欢示弱,王风雷便道:“爹,前段时间西域不是送了您一只珍奇异兽吗,不如让沈兄与它搏斗一番,这样便会水落石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