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梓明一早去邮局发了几份电报,去了一趟报社,找人递了口信给青帮的张老板,约他晚上见个面。做好这些他回到家中,刚打开大门就看到客厅的沙发上端坐着一个人,茶几上散落了一堆的照片。

他回身关上了门,走了过去。

“阿爸,您来了。”何梓明看起来并不吃惊,只是微微低头行礼。

只见何远山坐在沙发的正中间,他的两手牢牢握住一根紫檀的粗木手杖,周身都布满了怒气,两眼死死的盯着儿子,看他轻慢的姿态,更加的怒不可歇。

“畜生!”何远山站起身来,右手拿起了手杖。

何梓明直直的站立在他面前,这样的场景从小到大不知道经历过多少回。他听到楼梯间有脚步声,抬头看到自己的母亲站在了楼梯上默默的俯视着自己,带着充满怨愤和嫌弃的眼神。

啪的一声,木杖狠狠击打身体的声音,何梓明闷哼了一声,接着又是几记凶狠的打击。

“你这个畜生,还不跪下!”何远山愤怒的抽打着儿子。

何梓明看到楼梯间的母亲转身上了楼,他轻笑了一下,从小他的阿妈都是这样,从来都不会站在他身边,永远都是一个冷漠的旁观者。

“你还有脸笑的出来!”何远山上前对着他的膝盖就是一脚,何梓明踉跄了两下,但并没有跪倒。何远山更加的愤怒了,不停的用木杖拼命的抽打他。

“我怎么养了你这么个猪狗不如的畜生,我早就该看出来,你从小就虚伪,阴暗,阳奉阴违,现在居然连**这种事情都做得出来,以后是不是还要弑父!不如今天就打死你!”

何梓明闷着一声不吭,被打的遍体鳞伤,他不跪下,只是双手抓住沙发的扶手来支撑住自己不倒下。

何远山看他如此的忤逆,怒火冲天,用了狠劲往死里打他,“看我今天能不能打死你这个畜生!你居然骗我,设计了那么大一圈,搞我的女人!你什么时候开始跟那个贱人搞上的?那个贱人呢,她躲到哪里去了!”

不料何梓明猛地抓住了击打他的紫檀手杖,直起腰板来。

何远山想抽出来,却没想到儿子死死的抓住不放,居然敢反抗他,他咬着牙恨恨道:“你这个逆子要为了跟你的小妈通奸,要弑父了吗?”

“她是我的女人,不是你的。”何梓明冷冷的说,他手上一发力从父亲手中抽过手杖,扔到了地上。

“你!”何远山怒得浑身颤抖,一时说不出话来。

“阿爸,您坐下吧。我是主人,您是客人,不能怠慢了客人。”何梓明说着从桌子上拿起了一块手帕,把手背被打的血肉模糊的地方包了起来。

“你问我什么时候和她开始的?”他抬起头来看着何远山,眼中闪着幽冷的光,“从你想杀刘同开始。没有你,我又怎么会认识她呢。”

何远山惊得一下子跌坐在沙发上,“你这个畜生胡说些什么!”

“那年刘同为什么会来颖城住了一个多月?我记得他来了不久,还到我们府上来做客,你跟他相谈甚欢,后来还去刘府拜访过。但是那时你突然决定不要送二弟去北京读书了,要把他送到国外去,可是等刘同死了,你又打消了这个念头。这么善变不像我果决的阿爸啊。是不是因为刘同这个不学无术的蠢货来颖城根本不是为了办什么事情,而是来好好看看自己同父异母的亲弟弟呢?”

何远山此刻不说话了,只是眯起了眼睛盯着眼前这个好像今天才真正认识的儿子。

“你对二弟如此的宝贝,生怕失去了这张好牌,刘同不知道从哪个亲族那里知道了自己父亲有个私生子的事情,他也许是想弄死何梓佑,保证自己的位置以后不受威胁,也许他只是想来看看自己唯一的亲弟弟,他怎么想的,我就不知道了。但是阿爸你这么谨慎,不会让二弟冒险的。在刘同那次找上门之后你就起了杀心。是啊,要是刘同死了,你手上的牌就更凸显出价值了。但是你怕引火上身,想在刘家借刀杀人,让他们刘家内斗,这样说不定还能搞下你一直忌惮的刘清仁。”

“你都是从哪里得出这些奇怪的想法?”何远山脸上闪烁着不安。

“因为我太了解你了,阿爸,很多事情交汇到一起,才知道阿爸您的算计之处。我记得刘五儿被刘同奸污的那一天,你去了刘府,很晚才回来。你用了什么名头留在那里我不知道,刘同一直好色,臭名在外,糟蹋过很多的清白姑娘。但是我也不认为他会向刘五儿下手,他再蠢也不会住在自己宗亲家,强暴府里的小姐,最多也就是玩玩丫鬟。何况刘五儿容貌也不出众,规规矩矩的一个老实小姐,不至于让刘同这种风月高手起了兽心非霸占不可。我后来向刘三少打探过,那两天刘家大太太的女儿二小姐正在刘府独自归家省亲,就住在刘五儿隔壁的院子里。她丈夫是警察局长,天生的暴脾气。她母亲大太太出名的强势,从来不会吃闷亏。而前一天你找范冶私下要了一点提高兴致的药,大概阿爸你在刘同那里给他下了**,本想给他制造机会去到二小姐房里,让刘家的人去弄死刘同。最后却误让你未来的儿媳妇刘五儿成了默默无闻受害者。是不是,阿爸?”

何远山冷笑一声,“是我小看了你,梓明,你确实已经羽翼丰满了。刘五儿命不好,没能嫁进我们何府。”

“她嫁进了何府也就是多了个禽兽丈夫和禽兽公公罢了。”何梓明阴恻恻的说,“你刚刚说我是畜生,不像是你的儿子,不,就是你这个禽兽才养出我这样的儿子。只有我,是你的亲生儿子。”

何远山怒的猛的一锤茶几,茶几上的杯碟震的跳了起来。“你说什么!你这个逆子!”

“你本来很失望你的计划落空了,刘五儿是三姨太生的,在刘家没有地位,也没有人会为她出头。可是没想到刘同居然还是死了吧,是不是有些意外和惊喜?可是世界上哪有什么巧合,都是人为。”何梓明幽幽的说道。

何远山盯着眼前的儿子,感到非常的陌生,他从来没有这样认真的看过自己儿子的脸。

“你应该感谢我和依依,是我们替你解决了你的麻烦。”他轻笑道:“我为什么会去帮刘三姨太,也许那时候我还有一点良知,意识到她的女儿是被我的阿爸害死的。命运让我跟依依互不知情的情况下联手,从一开始她就注定是我的女人,你只是让她安顿在我们何家的一个幌子,你什么都不是。”

何远山震惊的说不出话来,此时连怒气都无处安放,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自诩精明算计城府深,却在这几年被儿子和另一个女人玩弄于股掌之上,对此居然一无所知。

“那个女人到底是什么来历!”

“这就不关你的事了。阿爸,您也别生气了,打也已经打了,气也出了,现在你也该想想是谁给你看这些,想让我们父子相残,坐收渔翁之利。”何梓明淡淡的一笑,“毕竟我们还是一家人,我也不会要继承你何家的家业,而且你也已经没有什么家产可被继承的了。”

何远山踉跄的往后退了两步,死死的盯着他:“武汉工厂的事情,是你给我设的局!”

“我精明的阿爸,怎么会现在才想到?”

“畜生!畜生!”何远山疯狂了起来,小老婆和儿子**只是发怒而已,但是他多年打拼出的引以为豪事业才是他的命,居然被自己的亲生儿子背地里不动声色的算计了,他环顾四周没有什么利器,愤怒的把桌上的花瓶掷向他的脑袋,“我居然养了这么个白眼狼,我杀了你!”

何梓明没有闪躲,而是用包扎了的拳头挥向承载着压抑他一生的父亲的怒火,剧烈的一声闷响,花瓶改变方向砸到了墙面上,破碎了一地。

“你为什么要算计我!”何远山浑身颤抖无力的质问,“我垮了对你有什么好处!”

“不需要有好处。”何梓明如吐信的蛇一样冷酷,“你欺负了她。”

“谁?”何远山不可思议的望着儿子,看到他厌恶的眼神,才反应过来,“商依依?你疯了!我甚至都没有碰过她!为了一个女人要害死你阿爸!”

“是吗?在正月初八那天,刘清仁走后你去她屋里做了什么?”何梓明神色未变,但是那阴冷的气场让何远山不寒而栗。

“我没……”何远山不由自主的想辩解,反应过来居然需要在儿子面前解释,立刻闭了嘴。

“就是因为你是我阿爸,我只是让你损失了你最看重的东西,而没有要你的命。”

何远山颓然的倒坐在沙发上,脸色变得异常的难看。

“可是外人就真想要你的命了。”何梓明继续说,“阿爸,如果被刘宗望知道是你,我,依依,联手杀了他的亲生儿子,你说我们一家会怎么样?”

“他怎么会知道!不会的!”

“刘清仁用这些照片把你骗到上海来,他怎么想的,不是昭然若揭的吗?现在外面应该已经有人盯着了。如果你想跟我父子同归于尽的话,就坐在这里等着吧,鹤蚌相争,让刘清仁把我们何家一锅端掉”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何远山慌张了起来,自从上次何梓明回颖城以来,他做了一个个的错误决策,手上的好牌一张张的失去,他多年来的成功走到了尽头,失败者总是被情绪牵着走,从而一步错步步错,他先是愤怒又陷入惊恐,从来没有像现在一样对一切都无力掌控。

“你和阿妈马上回颖城去,我给你们派车立刻就走。毕竟这里是上海,不是刘清仁地盘,在他计划实施前不能动用兵力打草惊蛇。你们回去先找个偏僻的地方住一阵子,不要对任何人说任何话。其他的事情我会处理的,上海的事情你就不要操心了,你要做的就是回去后写一纸休书,休掉六姨太商依依,就可以了。”何梓明轻描淡写的说。

“你真能处理的了吗?”何远山已经顾不上他的羞辱,起身握住儿子的手,急急的问。

“你现在只能信任我了,我是你唯一的儿子。”何梓明把手重重的覆盖在父亲的手背上,“事情结束后,你会有一个新的儿媳妇,她的名字叫杨依依。”

何远山缓缓的坐回了沙发上,整个人失去了精神和怒气,深深的陷入了沙发里。他看着面前站立着的高大的男人,他年轻,精力无限,充满了欲望和野心,他虽然伤痕累累,但是遮掩不住他的兴奋和斗志。

何远山第一次承认自己真的已经老了,这个新的世界是属于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