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俩怎么去了那么久?”祁司雯感到奇怪。

“你这丫头问的真宽,这么多事怕是以后嫁不出去。”楚行长笑道。

“我不是管的宽,我是关心大家的肚子。”她笑道。

刘清仁微微一笑,他的目光好似瞥向商依依,又好像不是。“年轻男孩子总有要单独谈的事情,不管他们,我们先开席了。”

“刘部长,你在军届如此有地位资源,为何没有让三少爷也参军呢?”楚行长问道。

“我这个弟弟啊,别看外表温和,其实冥顽不灵。前两年军校招生的时候就给他报过名,他就是不来。不过也好,总要有人在颖城继承家业,他聪明又心细,都出来打打杀杀的又有什么好。”刘清仁听出楚行长的打探是有意为祁司雯找合适的丈夫,所以没有说出真实想法,给弟弟说着好话。

祁司雯当然也知道舅舅的用意,赶紧岔开了话题,“军校多好,今天舞会的军校学生各个都英俊挺拔,明天开学典礼我还要来一睹风采。”

“哦?开学典礼不对外,难道祁小姐有收到邀约?总共就发出几十个个观礼资格。”刘清仁有些惊讶。

祁司雯还真从随身的包包里取出了一张带着她照片的通行卡,笑着炫耀了一下,“这是我们学校跟你们军校作为友谊学校的优秀学生代表交流的邀请。”

“祁小姐的优秀真是没有几个男孩子能比的上的。”

“太厉害了以后很难嫁出去哦。”楚行长笑着说。

商依依盯着那张通行证看了一眼,余光看到刘清仁为身边的冯之棠布菜,“不知道这里的菜式合不合冯小姐的口味?”

这时候何梓明和刘三少一齐回来了,商依依看他们俩没什么事,刘三少还是那样淡淡的笑意,何梓明有些冷淡的烦乱之感,可是仔细看,他们俩的衬衫和发型都有被重新打理过的痕迹。

看大家都对他们投来问询的目光,刘清远笑着说,“何大少真是的,非要抽根烟,然后我们发现烟匣子里只剩一根了,我说折回来拿多一盒,他又不肯,非要猜拳,弄了半天。”

“最后是谁赢了呢?”祁司雯笑着问。

“没人赢,最后发现没带火柴,哈哈。”刘清远笑道。

大家都哄笑了起来。刘清仁笑道,“年轻就是有活力啊,什么都爱争抢一番,今天是为了根烟也就罢了,以后为女人可怎么办。”

冯之棠的目光落到商依依的笑脸上,掩不住的鄙夷之色。商依依笑着低下头喝茶水,刘三少坐在了她的旁边,笑着跟她耳语着什么,商依依不时的低声笑起来。

何梓明谁也没看,他在祁司雯旁边空着的位置上入座,在整个席上倒是体贴,照顾着祁司雯,给她倒水布菜。

整个饭局气氛热热闹闹,有三位女士在场,大家喝了一点酒,也没有过度的敬酒应酬,聊了许多颖城和京城的事情。

时间不早了,酒席也就散了。商依依跟着祁司雯一起去了趟洗手间,回来后,祁司雯和楚行长的司机已经在等了,只见刘清远靠在墙边在等着商依依,“何大少去了洗手间,等他回来,我们一起回北京饭店。”

“刘清远你可真是殷勤到家了,什么漂亮的女孩子你都不放过,可惜人家已经嫁人了哦。”祁司雯在他耳边轻声笑道。

“以后司雯你嫁人了以后,我也会对你一样殷勤的。”刘三少对她的揶揄并不在意。

“油嘴滑舌,话都让你说完了,学学何梓明,多内敛。”祁司雯用手推了他一下。

“何大少我可学不来,你们这种精英在一起才惺惺相惜吧。”他笑着说。

祁司雯有点脸红,把头撇过去,“不跟你说了,我走了,我去跟何梓明打个招呼。”她看着远处走来的何梓明迎了过去,两人站那里说起话来。

商依依在刘清远旁边,脸色阴晴不定,她看到在不远的楼梯口刘清仁在跟冯之棠说着话,看他用手替冯之棠理了一下刘海,隐隐听到他说,“冯小姐刚刚喝了两杯,有点脸红了,你等我一下,我送你回去。”冯之棠背对着她低着头,听不见她有没有吭声。然后刘清仁就先下楼了。

商依依回过头来看着刘清远,低声急道,“你们不能这样让刘清仁把妹妹带走。”

他望着远处的冯之棠,看她从包里掏出一张卡片,是之前跟她跳舞的年轻男学生最后塞给她的名片,只见她低头看了一眼,揉了揉,随手扔进旁边的垃圾箱了。

商依依双眉挑起,低声怒道,“你们都是一丘之貉!有权有势的刘家人看上什么小姑娘就随便带走?何梓明呢?都装作没看见吗?为了讨好高位的人,把妹妹做贡品吗?她还只是一个小姑娘啊,你们怎么忍心,真他妈的不是东西!”

说完她转身快步走到冯之棠面前,柔声说,“妹妹,我送你回去吧。”

没想到冯之棠转回头来,带着毫不掩饰的鄙夷,“依依姐,我有人送,不劳您大驾了。”

商依依迟疑了一下,不忍的说,“妹妹,人心险恶,你要小心。”

“你以为全世界的男人都是围着你转的吗?没想到最有权势,你最费心勾引的男人没看上你吧,你就这么着急了吗?你别以为别人都像你一样下作!”冯之棠恶毒的说着,觉得无比的畅快,自己这样清白清高的女孩在这个有丈夫的**面前挺起了腰杆,直抒胸臆。

这些天来她对商依依一直暗暗的羡慕,嫉妒到鄙夷,看着心爱的表哥被她弄得神魂颠倒,拒绝过自己青涩勾引的刘三少也对她情意绵绵,两人还不顾体面的争风吃醋。这几天在姨妈家寄人篱下小心翼翼清贫的生活,让她已经快对未来绝望,所以今天的舞会她拿出了最漂亮的衣服,最细致的装扮,就是想在这最后一次接触上流社会的机会里搏一搏。

完全没有想到,她有了灰姑娘般的机遇,在舞会上最有权势的丧偶的刘部长居然对自己一见钟情,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好运气,开始自信和得意了起来。而此时商依依的话,只让她想到她是嫉妒自己,想阻碍自己光明的前途,所以一贯温柔小心的冯之棠说出了如此刻薄的真心话。

商依依不可思议的望着她,然后瞬间明白了她心中所想,不由的苦笑了一下,转身往回走。

对面的刘清远温柔而怜惜的看着苦涩的商依依。

“你早就看出来了?”商依依觉得自己的善心是那么的可笑。

刘三少望着跟着刘清仁下楼的冯之棠,“你不要怪她,这是她现在需要的。”

“我知道,只是我刚刚一时糊涂,我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还去管别人的闲事。她还太单纯,我怕她被人玩弄还什么都不知道。”她自嘲的说。

“不会的,我大哥不会不要她的,大概以后还会给她一个名分。”刘三少叹道。

“你怎么知道,刘清仁这种男人,对女人并不会……”商依依惊讶的看着他,回过神来,“难道这就是安排的打乱我计划的一部分?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

“我知道,这就够了。走吧。”这时已经跟祁司雯告别的何梓明走过来了,两人好像形成了某种默契在商依依的一左一右,像是生怕她跑掉了,这样一路下楼上了车。

商依依看着他们俩,默默无言的上了车。刘清远没有要司机,自己开车,何梓明和商依依坐在后座,车子发动了,车内的气氛令人窒息。

“你们俩好像达成了某种一致,是想绑架我吗?”商依依突然笑道。

何梓明不说话,保持着沉默,刘三少也专心的开着车,好像后座的事情与他无关,他只是打开了车内的电台。电台里正悠悠的唱着《人面桃花》。

“去年今日此门中,

人面桃花相映红。

人面是对人常带三分笑,

桃花也盈盈含笑舞春风。

烽火忽然连天起,

无端惊破鸳鸯梦。

一霎时流亡载道庐舍空,

不见了卖酒人家旧芳容。

一处一处问行踪,

指望着劫后重相逢。

谁知道人面漂泊何处去,

只有那桃花依旧笑春风。”

商依依靠在车窗边听着这忧伤的曲调,淡淡的说,“如果我现在跳车呢?”

何梓明终于转过头看了她一眼,用手覆盖在她的手上紧紧抓住。

“够了!”商依依终于发飙,把他的手甩开。

“你们俩以为自己是什么?大护法吗?我跟你们无亲无故,也没有求你们保护我,你们凭什么管我的事!凭什么替我做主!一个个惺惺作态,其实都工于心计,口口声声为我好,滚吧你们俩,说白了就是怕事发连累了你们。”她竭嘶底里的怒道,两眼通红,说着就伸手去拉车门。

何梓明一把搂住了她,把她按在怀里,任她在他身上踢打,挣扎,他牢牢的箍住她,“你想想你的妈妈和妹妹,你牵连我们没什么,她们没了你怎么办?”他柔声说。

商依依在他怀中奋力的挣扎,挣脱不开,终于泄尽了力气,压抑的哭了起来。何梓明温柔的抱着她,轻抚她低垂的脑袋,“明天我们先回去,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

汽车不疾不徐的奔驰在车水马龙的路面上,驾驶位上的刘三少看着车内的后视镜,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商依依积攒了一天的紧张,不安和愤怒化成了泪水在何梓明的温暖有力的怀抱里哭到力竭,也许其中还有对突然收获的两份温情的悲哀。

她虽然不让自己相信男人的好意,但是内心又感受到了真诚温柔的心意。如果世界就是那样无边的冷酷黑暗,痛快的赴死一战并不那么的困难,反而有着解脱的快意。两个男人这样无用的束缚反而使她更加的难过。她满腔的怨愤像乌云一样阴霾却被久违的温情缠缠绕绕的拧成了水,打湿了他的衣襟。

何梓明把她的脑袋靠在自己的胸膛,双手温柔的环着她的身体,让她尽情的哭,他用指尖去擦拭她哭花的脸庞。等红灯时,一块白色的手绢从前面的座椅旁递了过来,何梓明迟疑了一下,心有不甘的伸手接了过来。

前面的人没有回头,灯一变绿,车子又开动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