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循慢摇着折扇走在中间,两边是一绯一蓝的美娇娘,谁人见了不多一句大少爷好福气。
得意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就见沈谦穿过花园走来,扫了一眼他身旁的妾室,沉声道:“大郎这是带着她们去游湖?”
“是,柳氏也想同去。”沈循忐忑看了一眼沈谦,生怕被他训斥。
谁知沈谦仍旧带着笑:“出门涨涨见识也好。”
柳月柔如今见着沈谦就害怕了,此刻脸色苍白心里泛起凉意。
“宣武湖入了夏画舫难得,你定好了?”沈谦好整以暇问道。
沈循得意笑道:“侄儿与魏思源约好了,今日坐他家的画舫。”
谁知沈谦听得魏思源的名字,脸色瞬间拉下,声色透着寒意:“他昨日才上值,今日就告了假,原来推脱手上的公务只为陪你游湖。”
他脸上的怒意与梦中有几分相似,窈娘心神恍惚间见他似笑非笑看了自己一眼,惊得慌忙低下了头。
沈循哪里知道这些,他只晓得魏思源留在玉京是铁板钉钉的事,未料到会落到户部去,听得沈谦的话忙低头作揖道:“三叔息怒,侄儿……”
“罢了!你告诉他,若只是陪你游湖,不如回衙门算账!”沈谦说罢拂袖而去。
沈循心里已歇了大半的心思,可看着沈谦的背影,心里那股不甘心又钻上心头。
宣武湖畔魏思源一身玄色直裰早已等候多时,沈循忙上前拉着他道:“你早就知道自己要去户部了?”
魏思源见他问罪,一脸茫然道:“你这是何意,我还当是你帮我在部堂面前说了好话,我父亲本是要我去翰林院的。”
沈循见他面上不似作假,这才低声道:“是我唐突了,方才遇着我三叔,他知你我今日游湖的事……”
“什么?”魏思源脸色一变,拉着他的袖子直呼:“这可如何是好!”
沈循无意出卖了朋友,怕他觉得自己不仁义,忙安慰道:“不妨事,三叔让我告诉你下晌再回衙门算账。”
“那就好。”魏思源又说了几句皆是羡慕他出身的话,这才注意到后面跟着的两名女子,挪揄道:“沈兄好福气。”
“快过来见过魏大人。”沈循得意的挥了挥手,道:“这是孟氏,这是柳氏。”
魏思源若有所指的“哦”了一声,道:“孟氏可是你夫人的妹子?”
沈循见窈娘双颊绯红,这才止住他的话道:“孟氏害羞,你莫要打趣了。”
画舫游船,水间听风,自是人生自在。魏思源虽并未带女伴前来,但看着沈循左右两个娇娘也觉得养眼。
柳月柔在家中虽扮得柔媚作态,可出来见客也学着窈娘端庄坐在一旁伺候。
两人说了会儿话,魏思源就传了乐伎出来弹奏,甲板上清风习习,莺啼婉转的乐声在风里**漾。
半晌就见一叶乌篷小船缓缓游了过来,摇橹的人头戴方巾一身乌青道袍看着超然物外。魏思源打眼望去,后“哎哟”一声,引得众人眼神在他与乌篷船间流转。
“魏兄,怎么了?”沈循讶然道。
魏思源“啪”得一声开了折扇,挡在嘴前,道:“黄秉笔。”
黄辛大慢悠悠地摇着船与画舫打照面时,魏思源已带着众人现在船头躬身问安。
“魏主事雅兴,今日云多风正好,是出游的好日子。”黄辛大免了众人的礼,郎声笑道,虽说当了十多年的太监,可他说话做事与寻常男子并无差别。
窈娘与柳月柔方才想进船舱回避,可沈循却直说无碍,如今见他二人又这般谨慎,前后转变忒快,窈娘心里默默存了疑。
魏思源笑着试探道:“秉笔大人若不嫌弃不如与下官们共游?”
沈循只觉得心里打着鼓,他这辈子过得顺风顺水,想要的几乎都能得到,从未因着私欲这般腆着脸求人。
甚至还未开始求,在此时他就已经觉得难为情了。
“不知这位是?”黄辛大问道。
沈循暗自深吸一口气,在魏思源说出他的家世背景时只觉得甲板上生出了藤萝,硬生生的要把他扯到水下去。
他面上却强自镇定,作揖道:“见过秉笔大人。”
“难怪觉得沈大人气度非凡与尚书大人颇有几分相似。”黄辛大欣赏道,而后指着前面隐约在水雾里的扁舟,道:“沈尚书与钦天监的夏监正如今就在前面推演,本公公奉命前去侍奉,就不陪两位大人了。”
听他自称公公,窈娘心惊不已,世人皆知道太监是宫里特有的人,而要走进那道宫门就要流尽半身的血,踩在自己半个尸体上爬起来的人格外令人畏惧。
柳月柔却暗自皱眉,她听闻过不少太监的腌臢事,恨不得脚底抹油躲进船舱里去。
沈循听得自己三叔在前面,顿时如霜打的茄子,黄辛大察言观色自是顶尖的行家,四人神情皆入了他的眼中。
“沈县令放心,本公公定然不会将今日相见之事告知沈尚书。”
“多谢黄秉笔。”沈循这才松了半口气。
黄辛大如来时那般摇着船橹缓缓离去,沈循看着远处的扁舟皱着眉头:“若我能像三叔那般就好了……”
魏思源听罢笑着拍他的肩道:“自黄帝起四千年,如沈尚书这般年轻的权臣屈指可数,沈兄莫要因有珠玉在前就给自己施加压力。”
沈循听着他的宽慰心里却更加愤恨难平,正是因为有珠玉在前,旁人才觉得他所有的长处都是借了沈谦的光,回头看着站在身后的窈娘,暗自下了决心一博。
让众人退下后,他才问道:“魏兄觉得孟氏比之娇娘如何?”
魏思源竖着拇指道:“样貌上品,气质清雅,身姿婀娜,娇娘自是比不上她的,沈兄好福气。”
绿水泛舟,凉风拂衣,沈循看着湖面一圈圈的波澜,道:“黄公公可会喜欢孟氏这样的美人?”
“沈兄你!你先前托我打听黄公公的行踪原是为了……”魏思源压着嗓子道:“沈兄糊涂,尚书大人若知道此事,连我也要受牵连!”
见他这般怕沈谦,沈循却愈发淡定,看着对面过来的扁舟,咬牙道:“孟氏美貌又是清白之身,若不赠予黄秉笔才是可惜。”
窈娘透过轩窗看着在甲板上说话的两人,心里无端生出一阵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