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思院必定是乱作一团了,否则怎会将这般隐私之物毫无保留的拿了出来。

窈娘这才问:“少夫人如何说?可告诉夫人了?”鸳儿重重点头答道:“少夫人亲自去柳小娘屋里坐镇了,许是派人通知夫人了。”

积雪将翠竹的枝条压断,簌簌声响让人心中胆颤,窈娘看着鸳儿的惊惧模样,眼睛也睁大了许多,拍了拍心口道:“阿弥陀佛,竟不曾想她肚子里不是孩子。”

主仆二人一路回了静思院,就见青子衿在院里张望,看到她回来,上前道:“她肚子里可不是孩子!你知不知道!”

这里带着惊讶,也带着问责,窈娘挣脱她的手道:“我听鸳儿说了。”

“你!”青子衿咬牙切齿说不出话来,只当是窈娘耍了她一遭,可到底是没留下证据,这样的事情若说出去,还会惹得自己一身骚,何苦来哉!只能咬碎牙齿往肚子里咽。

“你原来做通房时,那般心思算计,怎的当了小娘就这样毛躁。”窈娘压低了声音与她一同往西跨院走去。

还未到月洞门,就听到里面撕心裂肺的哭声,带着哀嚎与不甘。

青子衿被窈娘三言两语说的还未回过神,手上一空就见窈娘已走到了前面去,自己也忙跟上脚步站到窈娘身后。

王氏脸色不愉坐在外屋,孟丽娘陪坐在一旁,头被里面的叫声吵得疼,看到窈娘站在门口,对她招了招手就让窈娘进去。

一进门就是扑面而来的血腥气,窈娘被这气味熏得一张脸惨白,仍是规规矩矩福身道:“夫人,少夫人。”

王氏点了点头道:“事情可都知道了?”

“是,听丫鬟说了,不知府医怎么说,毕竟一开始说的是滑脉。”窈娘不解道。

这话说到了孟丽娘的心坎上去,只要有人背锅垫底,她做的事就不会有人查到,跟着道:“这话可不是这个道理,如今两个府医都还在里面,柳小娘还失着血,暂时还不方便去问。”

提着失血,王氏也不好责怪孟丽娘没有看顾好后院,毕竟她的身子也因着失血过多,如今还摇摇欲坠。

果然孟丽娘说了点话就咳了起来,窈娘忙差了门口的丫鬟添了盆炭火:“少夫人还是靠里面坐些,这里正是风口上呢。”

王氏没法话,孟丽娘早就有心挪位置,却不敢动,好歹是窈娘懂事将话说了出来。

听得窈娘的话,王氏才想起来:“到我这边坐吧。”

屋里添了盆炭,虽说暖和了些,可对孟丽娘而言却是扬汤止沸,作用微乎其微。

青子衿看着里面三人坐着,自己在外面站着也不是,进去也是不能,到底是尴尬了些,撇嘴冷笑转身回了自己屋子里去。

里面的痛哭声渐渐消失了去,如此又过了半个时辰,才见周府医脸色惨淡走了出来,看着王氏愧疚道:“老朽对不住夫人,诊错了脉不说,还害的柳小娘经此大难。”

王氏是生育过的人,自然是知道,没坐稳三个月的胎实在是不能确定肚子的孩子能不能保住,偏偏柳月柔本来温婉的人,怀了孕就是轻狂的性子,满府谁不知道她肚子里有了。

“这孩子怕是被吓走的。”王氏本不信鬼神的人,可还是淡淡吐了这话出来。

否则实在难理解,两个府医都是杏林好手,为何这孩子好端端的在肚子里就不见了。

周府医见她这般说又道:“柳小娘这身子怕是难养了。”

话到此时,林之和也从里面出来,作揖道:“夫人,少夫人,柳小娘恐还有半月的寿元,还请早做安排。”

王氏吓得蹭得站起身来,指着林之和与周府医说不出话来,若是她方才还只当是小月子,如今才反应过来,这事有多严重。

“柳家将她送到我手上不过半年……你们让我如何与娘家亲戚交代!”

孟丽娘悉数被王氏挡了去,在阴影中紧绷的身子渐渐放松了去,嘴角似有若无的带着笑。

林之和身为大夫,自然是看惯了生死离别,听得王氏这般说只在一旁默不作声,好在周府医及时出言:“老朽与林府医实在是尽力了,夫人若想再留得柳小娘一些时日,也可每隔三日就用灵芝熬汤喂给柳小娘喝,若是得力也能延她几月。”

灵芝百金,每隔三日就要花费一支用在柳月柔身上,王氏心里算了账,怎么算都是不划算。

窈娘抬眸看了她一眼,又落下眼神,正好见林之和看着自己,怕是也想到了莺儿之事。

天晴雪化,虽说依旧是冷,但总算这天上的阴霾扫去了些,王氏站在屏门外往里面瞧了一眼,缓缓道:“你们先回去吧,此事到底是月柔不中用,怨不得旁人。”

这算是定下了柳月柔的生死来,孟丽娘见王氏过去,也让窈娘将自己扶起,一步三摇的往里屋走去。

越是往里面走,血腥之气就越浓烈,还不到屏门孟丽娘只觉得头皮发麻,到此时才意识到,这流的哪里是血,分明是活生生的一条人命。

她往日里恨死了柳月柔,可真当自己亲手操持又亲眼目睹了一切时,还是心有余悸。

以前只杀过丫鬟,到底算不得是人,因此直到此事才有些害怕,好歹王氏转过了身,看到她过来,皱眉道:“你们跟来瞧什么热闹,回去吧。”

孟丽娘想着彰显些贤惠,不安道:“儿媳心里总是悲伤,不如让窈娘替我照顾柳妹妹……”

窈娘突然被孟丽娘点了出来,却是在预料之中,孟丽娘推她出来做人情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只是在王氏面前还是显得有些错愕,喃喃道:“妾在此为柳小娘念些经文,或许能得上天垂怜。”

“罢了,你留下吧。”只要不花千万金吊着柳月柔的命,念些经倒是无妨。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众人悉数离去,就连王氏也只是关切了两句就走了。

屋里除了桂枝就只有窈娘在一旁,柳月柔了无生气的看着她,却如何也说不出话来,窈娘倒是真的按着吩咐,在她旁边的矮凳上坐着轻声念着往生经文。

窗外化雪,檐下渐渐有了水滴声,混杂着窈娘的声音倒是让人生出一种幻觉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