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天,在南湖高尔夫球场遇到了陈醉的父亲陈文申。

颜盏过去打招呼。

陈文申的朋友们,有些跟颜盏有生意上的来往,都夸这年轻人有能力、有魄力。

聊得高兴,颜盏大着胆子问:“陈董,我给您做半个儿子,行吗?”

陈文申的老朋友们,都笑起来。

“不错,老陈,这女婿配得上你闺女。”

众人七嘴八舌。

陈文申的态度,始终淡淡:“醉醉提过你的,相亲认识了嘛。她最近没谈恋爱的想法。”

颜盏脑子有点发热,随口道:“您同意的话,陈小姐就愿意了。”

陈文申脸色依旧平常。

他挥舞了球棍,将球远远打了出去,才说:“我虽然老了,目前还能应付,没到卖女儿的时候。”

颜盏错愕。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

陈董接的这句,太重了。

颜盏尴尬不已,借口走开。

他原本对陈醉的印象不错,又知道陈文申这些年财务健康,想要和他“合作”。

可陈家没这打算。

颜盏不知道的是,陈文申当天回家,也试探着问了女儿。

他问陈醉对颜盏的看法。

“装逼犯。有点钱自以为了不起,精致过头,不适合我。”陈醉如此道。

陈太太很忧心:“你快三十的人了。”

“妈,建议您多学一门艺术,别把心思花在我身上。你注定要失望。”陈醉说。

陈太太:“……”

陈文申则道:“不喜欢就算了,往后不提这个人。”

晚夕,夫妻俩回到卧房,陈太太还是说了:“颜盏往咱们家来过两次的。那个年轻人,各方面优质。你不应该纵容醉醉。”

“她不喜欢,有什么办法?”陈文申不以为意。

“不能由着她。有这么个女婿,将来你那一摊子事儿,也能有个人帮衬。”陈太太道,“醉醉管不了事。”

“我请职业经理人。”陈董道。

陈太太:“外人哪有自家人可靠?”

“背后捅刀的,往往不是外人。”陈文申说。

陈太太还要劝几句。

丈母娘看“女婿”,总感觉颜盏各方面配自家闺女绰绰有余。

人家自家的事业、家世,都比陈醉高一个头。

“……我不会卖女儿。”陈文申又对太太说。

陈太太听了,怔了怔。

这个晚上,陈太太失眠了。

她想起了旧事。

陈文申做生意有脑子,但也不是一直那么发财。

陈醉三岁的时候,大环境突发变故,陈文申当时所有的投资都停了,亏空五百万。

那时候的五百万,不是小数目。

很多人劝陈文申申请破产,清算手头的产业,把债务还掉。

因为,债会越滚越大。

陈文申不肯,咬牙支撑。

他的朋友、亲戚,全部把存款借给他;陈太太娘家的父亲和哥哥,也砸锅卖铁给他凑了两百万。

卖掉了别墅、车子,搬到一个出租房。

出租房没有厕所和厨房,做菜在走廊里。

陈太太在娘家是小幺,父母哥姐都宠着,父亲有点门路赚钱,很多年没吃过这样的苦。

那时候陈醉三岁。

陈太太穿起旧衣裳,白天去厂里做纺织女工;夜里回来带孩子,咬死牙关不抱怨。

日子要熬。

这样苦的日子,持续了四年。

那四年里,大的经纪环境一直不太好,陈文申拆了东墙补西墙,时常不着家。

债主无数。

陈醉刚上小学,陈太太给她买件新的运动裤,她第一天摔了一跤,裤子摔破。

陈太太想到昨晚堵门的债主,闹腾得她一夜没敢睡;又想到这样的日子看不到头,怒火交加,气得打了陈醉一顿。

晚上陈文申回来,陈太太又和他大吵一架。

“……过不下去了,我要抱着醉醉从大桥上跳下去,我受不了了。”她哭着说。

陈文申只得死死抱住她:“会好的。”

“你卖掉两块地,咱们喘口气。”陈太太哭道。

陈文申:“不。再等等,往后的利润更高,我们现在还能支撑。”

“怎么支撑?你去卖血吗?家里能卖的都卖了。”陈太太咆哮。

陈醉缩在旁边,看着父母大吵。

第二天,陈文申早起出门的时候,陈醉爬了起来,跟到了楼下。

她拉住陈文申的衣服:“爸爸,你把我卖了吧。”

陈文申很疲倦,推了自行车:“回去刷牙洗脸,要上学了。”

陈醉不放手:“爸爸,妈妈说家里已经没什么能卖的,你把我卖了吧。姑姑说我不是儿子,不值钱。

我跟别人打听过,儿子能卖十万,你把我卖三万吧。你有了钱,妈妈就不会想跳桥,你们再生个弟弟。”

陈文申扶住自行车的把手,一开始眼眶发涩,而后眼泪一颗一颗往下掉。

他蹲下抱住女儿:“爸爸不卖你,爸爸永远不会卖你。”

又说,“醉醉,爸爸会有钱给你的。”

政府内部有了新的文件,他手里的地快要更值钱了。

陈醉懵懂听着:“真的?”

“真的。再等等,等半年!”他说,“醉醉,你不止三万。你比儿子更值钱,你是无价之宝。”

政策稍有风声,形势立马就变。

陈文申苦撑了四年的产业,半年后暴利抛出一半。

他还掉了所有的债务,还是赚得盆满钵满。

当年扛不住压力的人,后来肠子都悔青了。

陈文申因此爆发了起来,从小商人变成了大富商。

往后,陈醉和陈太太再也没受过穷。

陈醉十岁的时候,陈太太问丈夫:“咱们再要一个吗?可以出国生。”

陈文申听了,很坚决摇摇头:“我又不是没孩子,我有醉醉。”

“她是个女孩,外面人说……”

“女孩怎么了?我女儿值钱。”陈文申道。

“你家里人也说。上次你姐……”

“不要再让我姐登门。她那些老思想,应该拿去冲马桶。”陈文申道。

他打电话给他姐,骂了他姐姐一顿。

他姐姐被骂得不敢吱声,这些年再也没说过闲话。

陈文申想着,就有点思念女儿了,打电话给陈醉。

“回家吃饭。”

陈醉立马屁颠屁颠回去了。

看到她的头发,陈太太沉了脸:“怎么弄这么个发色?”

“好看。”陈醉道。

陈太太:“这哪里好看?”

陈文申看了,点点头:“显嫩。”

“爸爸您真有品位。”陈醉欢喜得摇头晃脑。

陈文申:“一下子年轻了十岁。”

陈醉:“额……”

倒也不至于。

爸爸你不要闭眼夸。

陈文申:“旁人一看,花里胡哨的,这小姑娘绝对不超过十八岁。心态好,人就精神。”

陈醉嘴角抽了抽:“爸爸你下次损我的时候直接说,不要明褒暗贬。”

陈文申大笑起来。

陈太太也忍不住笑。

只要醉醉回家,陈文申心情就好,看到女儿他就开心。

“……唉,没眼看你们父女俩。”陈太太笑着抱怨。

陈醉整了整神色,对陈文申说:“爸爸,我要跟您说件事。我可能要谈恋爱了。”

陈家父母立马打起了精神。

“跟谁?”陈太太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