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泱回到了小叔的别墅。

她的房间收拾得很舒服，家政阿姨特意给她加了一台除湿器，让阴寒冬日的室内也干燥温馨。

学姐发消息给她：【明天休息，回去看你们。】

肯定是小叔跟她说了什么。

墨泱：【不用特意请假回来陪我，我一个人能打得赢。】

学姐：【别多想，先睡一觉。我明天回去。】

翌日还在下雨。

俞城冬天的雨，有时候能下半个月，地面、墙壁和玻璃窗全是一层水。

学姐下午回来的。

墨泱正好换了靴子，带了高笙笙的雨靴和雨衣，打算去接孩子。

学姐：“等我换个衣服，咱们一起去。”

她把行李放回房间，风衣换成了很舒服的羽绒服，和墨泱一起出门了。

“……我小叔都跟你讲了？”墨泱问。

学姐点头：“他挺担心你的。”

“我没事。”

“皓皓的死在前，离婚在后，你小叔心里是害怕的。”学姐说，“他跟我说，你住院的日子，他每天的心都提着，那一年多他从来没开心过。”

墨泱：“我看他过得挺好。”

“后来华棠尧带着他爬山，两个人玩些极限户外运动，他才能高兴点。他跟我说，‘年纪大了，山爬不动了，再来一遭我肯定得脱发’。”

墨泱：“……”

距离放学还有半个小时，学姐和墨泱在幼儿园附近街上的咖啡店坐了坐，两人选了靠窗位置。

薄如雾的雨，给城市添了层细纱，远处的街灯都变得朦胧了。

“……你心里怎么打算的？”学姐问她。

墨泱：“我不会离婚。”

这段感情跟以往都不同，墨泱在他身上放弃了原则。

她深爱步景桓，让她放手她做不到。

如果他也有难处，那么她的坚持至少让他温暖；如果他真的变了心，拖下去让墨泱看到满地狼藉，她也就彻底死心了。

现在分开，她会被不上不下吊着，永远怀念他，永远没办法过新的感情生活。

她不能为他“守寡”一生。

“泱泱，两个人之间若有缘分，还是会再相聚。我爱笙笙，我会把最好的都给她，不愿意让她委屈。

你要是真的爱步总，就先遂了他的意。”学姐道。

墨泱：“我是个自私的人，学姐。除了他，我也爱我自己。他想要一个交代，我也得给自己一个交代。”

“离婚了也可以复婚，往后的日子很长，你和步总都还年轻。”学姐道，“你不要消耗自己，泱泱。你现在在钻牛角尖。”

没等墨泱回答，她又道，“你知道你小叔为什么害怕吗？

泱泱，你总是不肯放过自己，你钻死胡同让人害怕。别说你小叔，我也很担心。”

墨泱的眼睛里，蒙上了一层薄泪。

她看向窗外。

街景跟她的心情一样湿漉漉。

“……我的性格，的确有点认死理。尤其是我在乎的事情上。”墨泱道。

要不然，当年父母和姐姐去世，她也不会发展到要轻生的地步。

她没旁人那么豁达。

她的感情，并不轻易付出。但一旦她爱了，就很深。

越是用情深，越难释怀。

“我只劝你这一次，往后我不再说了。”学姐握住她的手，“泱泱，放过你自己。

要走的人就像倒向你的墙，你无能为力。

把钱拿到手，合理分割财产，才是你应该做的。失婚时，不要做情绪的奴隶。”

墨泱现在在逃避。

她知道如何处理对自己好，可偏偏任由情绪作祟。

这让关心她的人看来，她要把一手好牌打烂。

墨泱点点头：“我再考虑一下，学姐。”

转眼一个星期过去了。

淅淅沥沥的薄雨终于结束，天空放晴，阳光却没什么温度。

起了点风，冬日还是湿冷。

步景桓打电话给她：“墨泱，到别墅这边来。”

墨泱道好。

她这次没自己开车，而是让墨钧言的司机送。

赶到别墅时，步景桓还坐在餐桌前。

他的头发剪过了，落在眉骨上方的那一缕发丝不见了，他的眉眼与额头无遮无拦的，有了种更成熟的英俊。

他面前还放着离婚协议。

墨泱坐在他旁边：“你想好了吗？这次能给我一个合理的理由吗？”

她话音刚落，楼梯上传来了女人的声音。

“景桓，衣服都收拾好了。书房要收拾吗？”

墨泱抬眸。

楼梯蜿蜒处，卓宁小心翼翼按着扶手，往这边看。

她穿了件米色连衣裙。

连衣裙是毛线材质的，很贴身，需要那种纤瘦修长的女人穿，才好看。胸大、有点小肚子等，都会把这种毛线连衣裙穿得很臃肿。

但卓宁不会。

她细长窈窕，胸型小，这套连衣裙穿得她温婉贞静、娴雅出尘。

墨泱的视线，却落在了她小腹处。

消瘦的卓宁，是不可能有小肚子的，故而那微微隆起的小腹，狠狠刺伤了墨泱的眼睛。

墨泱猛然站了起来。

她快步朝卓宁走过去，步景桓反应也挺快的，在身后拉住了她胳膊：“墨泱！”

卓宁害怕似的，往后退了点，纤白手指更用力捏紧了扶手。

墨泱耳边嗡嗡的，脑子里进了一团水雾，她需要很用力才能听到自己的声音，故而她嗓音尖锐刺耳：“她真怀孕了？”

步景桓低垂视线。

墨泱看他，再去看卓宁有点害怕又有点得意的脸，心沉入谷底。

事情到了这里，似丝绸上开了个口子。越用力越撕裂，根本无法还原。

她甩开了步景桓的手。

步景桓没继续拉住她，而是往前一步，挡在了楼梯口：“墨泱，不要闹了。”

他的声音很轻，没有气急败坏。

看着他，再看着站在他身后楼梯上的卓宁，墨泱的眼泪猝不及防。

她不想自己这么狼狈，转过身去。

她走到了门口，又疾步回来，抓起餐桌上的离婚协议书，阔步出去了。

墨泱坐到了商务车里，给墨钧言打电话。

“帮我查一下，看看卓宁在哪家医院做检查的。我要知道，她的肚子是真的还是假的。”她道。

墨钧言：“……你要闹到什么时候去？”

“我没打算闹，我只是要搞清楚。”她说。

墨钧言：“等着，我让人去查。”

墨泱没看那份离婚协议。

她呆呆把自己关在房间里。

没有哭，也没什么情绪，就是有点呆滞。

三天后，墨钧言拿到了卓宁的就医资料。

卓宁已经怀孕12周了，就是孙皓去世后不久她怀上的。

她要不是过分消瘦，裙子又紧贴身，都看不出来她有孕肚。

墨泱看到这里，打了个电话给步景桓。

这次很快接通了。

“你人在哪里？”她直接问。

步景桓：“墨泱，你是要签协议吗？”

“对。”墨泱说，“你在哪里？我去找你。”

“我在爸爸的别墅，你直接过来。”步景桓道。

墨泱拿起那份离婚协议，写好了自己的名字，放在文件袋里。

她这次自己开车出去，在副驾驶座放了一根棒球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