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正当凭昆然思考着“在茶水间来一场”到底要不要紧的时候,他的手机响了。

这种在亲热的时候手机响的戏码来不及被唾弃,凭昆然到底觉得公司里的茶水间太**|乱了,便忙推开池觅,接了电话。

池觅看着男人说话的嘴唇还是湿漉漉的,心情不错,就乖乖等在一旁。但是凭昆然一边讲电话一边将担忧的眼神转向了他,挂了电话以后,语气不乏紧张地对他说:“你哥来了。”

池觅暗自握了拳头。

“你确定要留在这,对吧?”凭昆然又问他,神情认真。

“当然。”

“那好,这事儿我去解决。”

漂亮话已经抛出去了,凭昆然只有硬着头皮走进办公室,他十分清楚自己要面对的是什么人——池家当家。就连远在他城的自己都听过这个男人的传闻,政界里有一堆靠他吃饭的人,商界也同样,并且他恐怕是全国范围内最具血腥色彩的黑帮头目,那些悬人头的古代示威警戒的手段,或者把某个大人物搞残的威慑力,这些都是真事,凭昆然此刻难免不想起这些传闻来,背脊不由自主地有些僵硬。

他走进门,就看到一个仰靠在椅子上的男人的背影,那人身边还端正坐着西装革履的眼镜男,凭昆然瞟了一眼,觉得大概是律师。

“不好意思,久等了。”凭昆然笑着走到他们的对面,在自己的办公桌后坐下来。

“不久不久。”那惬意地靠在皮椅上的男人直起身来,凭昆然便看到一张与池觅有几分相似的脸。

只是更为英挺,面部的线条比起池觅要硬朗得多,眼睛很大,但丝毫不会让人觉得可亲,反而在被那双眼睛看着的时候,会莫名觉得对方是狠戾的,哪怕他什么表情都没有。

“池先生上次来的时候,我有事没能亲自迎接,害得你还再跑一趟。”

“没有的事,我也需要准备准备,上次只是打个招呼,这次咱们谈正事吧。”

凭昆然看着池远,不动声色。

池远笑了出来,那种开朗的笑出现在他脸上,只会让人觉得不妙罢了,果然池远的下一个动作就是把一沓文件摔在了桌上。

凭昆然看了一眼封面,发现是跟池觅签的合同。

他自不必问这种只有甲方乙方能持有的合同怎么还会多出第三份来,池远想弄到的东西还不是手到擒来,他甚至懒得去怪罪自己的属下,随便一个小职员,面对池远这种根本没有胆子周旋的人物,哪能不战战兢兢?

“这是你们跟我弟弟的合同,没错吧?”

“上面不都签着名字呢。”凭昆然笑着回道。

“行,你还有心思贫,”池觅扯起一个笑来“我也没打算跟你来硬的,我怕没几分钟你就得拿去筛糠了,你们既然是干白道的,整天拿这些文件说事,我也入乡随俗,就跟你讨论文件。”他说完,递了一个眼神给身旁律师模样的男人,就又往后靠进了椅子里。

而那人果然是律师,开始语调平稳地罗列合同中的不平等条款。玩笑了,当初拟这份合同就是为了威胁池觅,说白了就是欺负,但是当初池觅已经扳回这一城了,特别是现在,谁都没有再想起这份不平等条约,却被池远拿来做了文章。

这恐怕是凭昆然栽得最丢脸的一次,以前拿来随意潜规则别人的手法,被池家兄弟轮番上来击破,而且都轻轻松松,他都觉得他被羞辱了!

“停下停下。”凭昆然无奈地抬手示意,那律师停下来望着他们。

“池先生想说什么?要我终止这份合同对吧?不然你们逮着这些明显过头的霸道条款能把我告得裤子都没得穿不是么?”

池远有些意外地看着他完全抢了自己的台词。

“行啊,平头老百姓我肯定是不怕的,但是池先生你要是来告我,恐怕法官都是你发工资的吧,我无话可说。”凭昆然一边说着,一边打开自己的抽屉,从里面拿出那份合同的正式文件,摊到桌面上给池远看了,然后掏出打火机,沿着纸角,点燃了那沓纸。

池远终于露出了诧异的神色,凭昆然忍不住想笑了,他疼池觅,被摆一道就算了,但是池觅以外的人来他面前耀武扬威,他就算心里打哆嗦,也绝对是不能输了脸面的。

“你什么意思?”池远皱起眉,那双大眼睛眯起来,终于真正透出危险。

“我只能说池先生你找错了对象,我可以不拴着池觅,我也不敢栓,所以你找我算账会很轻松,但是你的目的是带着你弟弟回到那个并不适合他的环境里,这恐怕还要问问他本人的意愿。”

池远更深地眯起眼睛来:“呵,站到一块去了?”

凭昆然沉默地与他对视。

“我弟弟资质有那么好?让你这样费心留着。你是肯定了他不会走才敢烧了合同吧?收买人心……我那种未经世事的弟弟自然玩不过你们这种老狐狸。”

凭昆然正想说什么,办公室的门却被人推开了。

池觅竟然就这么走了进来,凭昆然想站起身,却被他抬手示意坐下。

凭昆然只得坐了回去。

“哥。”池觅在池远身旁站定,轻轻喊了他一声。

“这里没你的事。”池远连看都不愿看他一眼。

凭昆然看到青年捏紧了拳头,默默镇定了一会儿才又开口:“你上次问我想要什么,那时候我不知道,现在我想清楚了。”

“我要留在这。”

池远嚯地转过头来,瞪着池觅:“池家辛苦培养你那么多年,不是让你来卖皮相的!”

“诶诶”凭昆然想插嘴,却发现两兄弟间剑拔弩张,根本没有空隙,只好又缩回来。

“不管你能不能理解,我不会回去,这点你早应该看清楚,毕竟这已经不是我第一次违抗你们了。”

“放屁!我也不想跟你费口舌,还管你同不同意,早就应该绑了走人!”池远说着,掏出手机来,似乎是准备叫人。

凭昆然慌了,他猜想得到池觅大概是带着手下来的,到时候要真的来几个人把池觅捆了走人,他上哪找去!

结果在他还来不及做出反应的时候,池觅居然飞速地起手,一记手刀就劈在了池远后颈上,接着又窜到已经吓呆了的律师身旁,同样劈昏了对方。

凭昆然在一旁看得触目惊心,半晌才想起来问:“现在怎么办?”

池觅最终带着昏迷的池远回家了。

“如果不回一趟家,这事是解决不了的,我想在这里安定下来,不是东躲西藏。”

当时凭昆然看着自己的手,心里终于盖上来沉重,他垂着眼说:“行,你去吧。”

池觅在他对面静默了一会儿,然后凑上来亲了亲他的嘴角:“嗯,你等我回来就行。”

“嗨,”凭昆然有些不自在地挥一下手,“别搞得像演电影似的,回去好好跟你家里说,我这边可是还等着你回来走秀的,英国那场秀的人选已经定下来了,你有份。”

“嗯。”

然后池觅就走了。

凭昆然知道青年要去第一次面对多年来压制自己的桎梏,他不能为他考虑太多,他根本无从考虑。他也第一次有了这种怅然的感受,不能为一个你想要帮他分担的人分担,这感觉怪憋屈的。

池觅大概根本没时间给他来电话,短信也没回,这次他是彻底跟青年失去了联系,凭昆然开始觉得不习惯。

哪怕只是在一起了仅仅半个月,池觅却已然完全填充了他的生活。他现在没有现成的美味早餐了,房间空旷,那个时常出现的系着围裙的身影也见不着了,在公司一天要“偶遇”个三四回的人现在专程去找也找不见,私人手机很安静,里头有十几条没有回应的短信静静躺着。

关于池家的动静,他鞭长莫及,只能打听到零星消息,而有关池觅的半点风声没有,但是好在池家没有传出什么大事来,池觅应该还安稳着。

可是也许是心绪不定,他最近健忘得厉害,连助理小姐都说:“Boss你还是赶紧让那小模特回来吧,他再不回来你恐怕连上班都不会记得来。”

唯一知晓池觅身份的助理小姐也不知道池觅为什么突然请假离开,只是隐隐有些担心,女人的八卦天分在期待着某些电影情节的发生又不希望自家Boss太过神伤,但是再这么杳无音讯下去,她每天的工作量就不知道要增加多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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