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明知道是一个局为什么要进来？”明月衣嘴角含笑说道，“是因为你自恃过高，认为没有你看不破的局，所以才一脚踏进来寻求真相？”
“我不觉得你要害我，你只是要利用我。”
明月衣的笑容更浓，眼底慢慢溢了出来：“闻公子，心甘情愿做的事不算利用。你对我……”
她本来要说两句俏皮话，在闻现的注视之下又慢慢咽了下去，有些玩笑不适合眼前人。
“怎么不说了？”闻现全身放松下来，这里是他的家，他的地盘，每一寸地界都是他最熟悉的，要是在这里还要心存警惕，做人就太累了，“这里没有监视的耳目，想说什么都可以。”
明月衣从衣袖中取出一物，轻轻地放在了桌上。
她没有说话，目光始终没有离开闻现的脸孔，似乎要把他的每一个表情都记下来。
闻现的脸色变了，他当然认得明月衣拿出来的是什么，而且是不能说出来的物件，他的手指动了动，使劲压抑住了去触碰的冲动。
“闻公子不会认为这是假的吧？”
“这个造不得假，在不知情的人眼里就算扔在那里也不会弯腰捡拾，不值一文。”
“还真被闻公子说对了，不值一文，关键时候却很管用。”
“我没想到……”闻现顿了顿又道，“我应该想到的，你能够在尖子山出现的时候，我就应该想到，你的来历不是那么简单，是我低估了你。”
“闻公子没有想到的应该是能够驱使你我的是同一个人，你以为自己是被信任的，直到你确认了我的身份以后，恐怕要让你失望了。”
“对这个人没有谁敢失望，他要是派遣给我任务之后，又让你跟随而上，只能说明他对我是失望的，是不能完全信任的。”闻现虽然没有明说，心里还是有点失落，“你的任务是监督我。”
“应该算是辅助闻公子马到成功。”
“不用安慰我，其实就是监督，生怕我有异心。”
“皇上没有这样的意思，闻公子是柯大人担保举荐，为人处事能力也是有目共睹，皇上只是想把任务早些完成，不想让无辜百姓牵涉其中受到伤害。尖子山一案完结后，皇上对闻公子的能力可以说是赞不绝口，皇上却说不能在柯大人面前尽数夸奖，所以让你有些误会了。”
“我没有揣摩过圣意，也没有误会。”
“那就是我说错了话，柯大人对闻公子素来严苛，皇上认为交予闻公子下一个任务就是对你最大的肯定，柯大人是聪明人，一定也会心知肚明的。”
“那你今晚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明月衣可以算是大大方方地现身，毕竟她连方宣明都没有回避，很快到了明天白田田也会知道她出现了。
“我想给闻公子一点肯定的答复，我知道闻公子也在等着我出现。”
闻现紧绷的五官瞬间放松下来，反问道：“你知道我在等你出现？”
“我早一些回到长安城，你们晚了几天，直接就碰到了大食商队在街上闹出的动静，只要是个正常人就一定会想，我去了哪里，我拿走了最大的物证，揣着最大的功劳躲到哪里去了？”
明月衣说得过于直白，即便是闻现的确这样想过，也有些不好意思说出口。
“闻公子不在意功劳的归属，有人是在意的。毕竟在外几个月，总不能空手而回，闻公子放心，这份功劳没有人和你抢夺，我已经把整个过程尽数写出上交给皇上，没有一点儿隐瞒，闻公子所有的付出不会白费。”
“不必再说了。”闻现半垂下眼，掩盖住了所有可见的情绪。
明月衣的目光落了空，她掌控不住他的情绪变化，反而是她变得有些慌里慌张起来。
“我现在说这些并不算晚，对不对？”
“你可以完全不告诉我的，我也没办法追问不休。”
“是我自己决定要告诉闻公子的。”明月衣想要多加一句让他抬起眼来，她只想要看着他的眼睛说话，告诉他不是有意要对他有所欺瞒，她也是在完成自己的任务。
而且两个人之间没有矛盾，所落下的归宿也是相同，他们本来就是坐在一条船上的伙伴，没有那么多的顾虑。
等到闻现当真抬头的时候，明月衣又后悔了。
她是见过闻现看向方宣明的目光，那才是对伙伴的信任和认可。
“我把该说的都说了，要是闻公子再问我为什么会出现，我也问心无愧。”
“那我是不是可以送客了？”
“在闻公子的心里，我只是个客吗？”
闻现笑了，他本来就长得端正好看，笑起来令人如沐春风：“你当然是客，而且还是贵客。”
明月衣的一颗心却慢慢发凉：“你明白我要问的不是这个。”
“我们不是同伴，也不可能成为真正的同伴。”
“为什么要这样说，我们都是在为皇上做事，闻公子一定要把界线画得这样分明，把你我推开出一段无法跨越的距离吗？”
“一样是在为皇上做事，我和你还是不同的。”
“不就是你这里多出一个柯大人吗，其他有什么不同，皇上看重的是你本身的办事能力，柯大人的举荐不过是一根牵引绳，一根导火索，对其他的没有影响。”
“这样的话，我能够对你说吗？”
明月衣一怔，很快反应过来自己说这番话的时候，本身已经把自己放在了闻现的位置之上。
“明白了吗，你可以对我说的，我不能对你说。你才是皇上的亲信，而我不是。”
“你也可以是。”
闻现笑着抬手揉了揉眉心说道：“有些话在义父面前我也不曾说过，我接下任务又兢兢业业完成不完全是为了皇上。”
“还有是为了柯大人？”明月衣小心翼翼地问道。
闻现站起身来，做了个请的手势，分明就是不想再留客了。
“为什么会是这样！”明月衣有些愤愤然地原地起身，“你的反应和我预料的相差太远了，你本来在怀疑我的时候，还不至于这样假惺惺的客气，如今我说出了真相，你怎么还拒人以千里之外了！”
“以前我以为你需要我的援手，今天我才知道你根本不需要这些，以后若是在任务中相遇，我走我的独木桥，你过你的阳关道，我们互不相欠。”
明月衣差点要搬起眼前的凳子直接往他身上扔过去：“气死我了，气死我了，你好好想清楚了再说这些伤人心的话，我今天可以不和你计较是因为我对你有心！”
下一刻，她冲了出去，就像来的时候那么悄然无声，闻现瞬间失去了她的踪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