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第 四 章 田猎风云
小盘那滴血由囊尾回流出来,从针孔滴在碗内的药水里。接着徐先把载着吕不韦血液样本的针囊掏出,凑到碗口上,却不立即把血滴下去。众人凝视小盘那滴血在药水里化作一团,无不露出紧张神色。在鹿公这座帐营里,挤了十多人,全部是军方德高望重的人物,除鹿公和徐先外,还有王陵、贾公成、王族的云阳君嬴傲和义渠君嬴楼等,可见小盘是不是吕不韦所出,会决定军方是否支持他。
项少龙挤在围观的人里,问道:“吕不韦这滴血怎得来的呢?”
云阳君嬴傲道:“我拉他出去射箭,鹿公和王将军则在旁诈作斗耍,取了血他还不知是什么一回事。”
鹿公这时哪有兴趣听人说话,沉声道:“徐先!”
徐先猛一咬牙,把血滴往水里去。帐内鸦雀无声,各人的心全提到咽喉处,呼吸不畅。血滴落入水里,泛起一个涟漪,然后碰上小盘原先那团血液。像奇迹般,两团血立时分开来,泾渭分明,一副河水不犯井水的样子。众人齐声欢呼,项少龙立感身轻似燕。未来就是这么可怕,明知小盘必过此关,但身在局中,总是不能自已。
项少龙的私帐里,纪嫣然诸女小心翼翼的为项少龙清洗伤口和换药,滕翼回来坐下欣然道:“终于找到高陵君的人!”
项少龙大喜道:“在哪里?”
滕翼似乎心情甚佳,一边由怀里掏出帛图,边说笑道:“秦人的所谓田猎,对我这打了十多年猎的人来说只是一场闹剧,百里内的虎狼都要被吓走。”
项少龙助他拉开帛图,笑道:“二哥为何不早点告诉我老虎早给吓得避难,那我就准备大批虎耳,以十倍价钱出售,让这批业余的猎者不致空手而回,保证供不应求,大大赚他娘的一笔。”
纪嫣然诸女立时爆出震营哄笑。
滕翼捧腹道:“业余猎者!这形容确是古怪。”
项少龙喘着气道:“高陵君的人躲在哪个洞里?”
滕翼一呆道:“竟给三弟误打误撞碰对。”指着图上离营地五十里许的一处山峦续道:“此山林木深茂,位于泾水上游,有七个山洞,乡人称之为‘七穴连珠’,高陵君想得周到,就算明知他们藏在那里,也休想可找得着他们。我们只知他们在那里,但却没法把握到他们有多少人。”
乌廷芳天真地道:“二哥真是夸大,把整个山区封锁,然后放火烧林,不是可把他们迫出来吗?”
项少龙最爱看乌廷芳的小女儿家娇憨神态,微笑道:“春雾湿重,这时候想烧林该是难比登天,噢!”一手抓着乌廷芳打来的小拳头,他仍口上不让道:“除非烧的是乌大小姐的无名火,那又另当别论。”
纪嫣然失笑道:“我们的夫君死而复生,整个人变得俏皮起来。”
赵致伏到乌廷芳背上,助她由项少龙的魔爪里把小拳头拔回来。
滕翼探头察看他伤口痊愈的情况,边道:“不过他们若离开七穴连珠,绝逃不过我们荆家猎手的耳目。嘿!我看该出动我们的儿郎,让他们多点机会争取实战的经验。”
项少龙伸手按着滕翼肩头,笑道:“这等事由二哥拿主意好了,幸好杜壁不在咸阳,否则形势将更复杂。嘻!横竖在吕不韦眼中,我只是个尚有两天半命的人,无论我在两天半内做什么,他都会忍一时之气,还要假情假意,好教人不怀疑是他害我,更重要是瞒着朱姬,在这种情况下,我若不去没事找事,就对不住真正的死鬼莫傲所想出来的毒计。”
赵致正助纪嫣然半跪席上为他包扎伤口,闻言嗔道:“项郎你一天腿伤未愈,我们姊妹不容许你去逞强动手。”
项少龙故作大讶道:“谁说过我要去和人动手争胜?”
纪嫣然哑然笑道:“致妹他在耍弄你啊!快向他进攻,看他会不会逞强动手。”
正闹得不可开交,帐门处乌言著报上道:“琴太傅到!”
项少龙心中浮起琴清的绝世姿容,就在这刹那,他醒悟到今天大家这么开怀的原因,是因终成功算计了莫傲。此人一日不除,他们休想有好日子过。自把毒丸送到他的咽喉内,他们立即如释重负,连一向严肃的滕翼亦不时谈笑风生。不过世事无绝对,莫傲一天未断气,他们仍须小心翼翼,不能让对方看出破绽。此时田贞田凤两姊妹刚为项少龙理好衣服,琴清沉着玉脸走进帐内来。
与琴清交往至今,她还是首次找上项少龙的“地方”来,他这时泛起的那种感觉颇为古怪。不过鉴貌辨色,却似是有点儿不妙。
乌廷芳欢呼道:“清姊又不早点来,我们刚来了一场大决战哩!”
纪嫣然心细如发,皱眉道:“清姊有什么心事?”
滕翼和琴清打过招呼,乘机告退。
琴清在纪嫣然对面坐下来,轻轻道:“我想和你们的夫君说两句话。”
诸女微感愕然,纪嫣然亭亭起立,道:“过河的时间快到,我们在外面备马等候你们。”语毕领着乌廷芳、赵致和田氏姊妹等出帐去。
项少龙讶然望着琴清,道:“什么事令太傅这么不高兴哩?”
琴清瞪着他冷冷道:“琴清哪敢不高兴,还应恭喜项大人,娶得吕不韦如花似玉的宝贝女儿!”
项少龙晓得是什么一回事,哑然失笑道:“琴太傅误会,这事内情错综复杂,吕不韦既不想把女儿嫁我,我也不会要这种女人为妻。”
琴清愕然道:“那为何太后告诉我,吕不韦请她颁布你们的婚事,又说是你同意的?”
项少龙微笑看她,柔声道:“琴太傅能否信任我一回呢?田猎后你可由嫣然处得知事情始末。”
琴清紧绷紧俏脸,不悦道:“为何项大人说话总是吞吞吐吐、欲言又止、藏头露尾,你当琴清是什么人?”
项少龙原是言者无心,但听者有意的“那听者”,竟心中一**,冲口而出道:“琴太傅想我项少龙当你是什么人呢?”
琴清左右玉颊立时被红晕占领,大嗔道:“项大人又想对琴清无礼吗?”
项少龙立时想起那天搂着她小蛮腰的醉人感觉,干咳一声道:“项少龙怎有这么大的胆子。”
琴清见他眼光游移到自己腰身处,更是无地自容,螓首低垂,咬着唇皮道:“你究竟说还是不说?”
项少龙看着她似向情郎撒娇的情态,心中一热,移了过去,挨近她身侧,把嘴凑到她晶莹似玉的小耳边,享受着直钻入心的阵阵发香,柔声道:“此乃天大秘密,不可传之二耳,所以琴太傅勿要怪我这样的和你说话儿。”
琴清娇躯轻震,红透耳根,小耳不胜其痒地颤声道:“项大人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
这是琴清首次没有避开他,项少龙大感刺激,哪还记得琴清乃碰不得的美女,作弄地道:“那我说还是不说呢?”
琴清不敢看他,微一点头。
项少龙强制心中那股想亲她耳珠的冲动,却又忍不住盯着她急促起伏的胸口,轻轻道:“因为吕不韦使人对我下毒,估量我绝活不过两天,所以诈作将女儿许配与我,还要昭告天下,那我若有不测,将没有人怀疑他,至少可瞒过太后。”
琴清剧震一下,俏脸转白,不顾一切别过头来,差点两唇相碰。
项少龙吓得仰后半尺,旋又有点后悔地道:“教琴太傅受惊,幸好我识破他的阴谋,破去他下毒的手法,但此事吕不韦却懵然不知,仍将女儿嫁我,事后定然千方百计悔婚,那时太后就知他在骗她,所以我佯作应允。”
琴清如释重负地舒一口气,捧着胸口犹有余悸道:“差点吓死人家。”旋又俏脸生霞,那情景有多动人就那么动人。
项少龙欣然道:“多谢琴太傅关心。”
琴清虽红霞未退,神色却回复正常,微微浅笑,温柔地道:“算我这回错怪你吧!与你刚才想借故对我无礼两下扯平,以后不许再犯。唔!弄得人家耳朵怪痒的。”
项少龙心神俱醉,笑着点头道:“琴太傅既明言不准我对你无礼,我会考虑一下,迟些告诉你我的决定好吗?不过这又是天大秘密,不可传于二耳。”
琴清“噗哧”娇笑,妩媚地白他一眼,盈盈而起道:“你这人哪!教人拿你没法。”
项少龙陪她站起来,摊手道:“只要琴太傅不再整天为我动气便谢天谢地。”
琴清幽幽叹道:“要怪就怪你自己吧!什么事都不和琴清说清楚,不迫你不肯说出来。是了!刚才你一掷五针的事,传遍军营,人人皆知,我由太后帐内出来时,见到管中邪和嬴盈等在研究靶上的飞针。”
接着垂首轻轻道:“项大人可否送一根飞针给琴清呢?”
项少龙毫不犹豫探手腰间,拔出一根飞针,自然地拉起她不可触碰的纤美玉手,塞在她掌心里,柔声道:“再恕我无礼一次好吗?”
琴清猝不及防下被他所乘,大窘下抽回玉手,嗔道:“你……”
项少龙手指按唇,作个噤声的姿势,又指指外面,表示怕人听到,笑道:“这是不想我项少龙把琴太傅当作外人的代价,以后我有空会来找我的红颜知己说心事话儿,什么有礼无礼都不理。”
琴清现出个没好气理睬他的娇俏神情,往帐门走去,到了出口处,停下来冷冷道:“你有手有脚,欢喜来找琴清,又或不来找琴清,谁管得你!”这才把娇躯移往帐外。
项少龙摇头苦笑,看来他和琴清双方的自制力,是每况愈下,终有一天,会携手登榻,那就糟了。可是若可和她神不知鬼不觉的“**”,不也是顶浪漫迷人吗?
田猎的队伍缓缓渡河,在徐先的指示下,加建两道临时的木桥,现在共有四道桥梁。猎犬的吠叫声响彻平原,养有猎鹰者把鹰儿送上天空,让它们高空盘旋,扬威耀武。项少龙想起周良的战鹰,对猎鹰大感兴趣,暗忖着迟些弄头来玩玩,既有实用价值,该算有建设性的玩意。纪嫣然诸女随琴清加入朱姬的猎队,他自己则伴小盘卸驾出猎。这些日子来,他和朱姬尽量避免见到对方,免得尴尬,也可能是朱姬恐怕嫪毐嫉忌他。
当他抵达岸边,小盘在群臣众卫簇拥下,渡过泾水。项少龙和十八铁卫赶到队尾,遇上殿后的管中邪。
项少龙笑道:“还以为管大人加入女儿军团哩!”
管中邪知他暗讽自己整天和鹿丹儿及嬴盈混在一起,淡然道:“公务要紧,再不把她们赶跑,恐怕项大人降罪于我。”
项少龙心中一懔,知道他因决定除去鹿公,认为鹿丹儿对他再无利用价值可言,故语气冷淡。至于嬴盈,本是他以之联结昌平君兄弟的棋子。不过若项少龙、鹿公等在高陵君来袭时被杀,那负责安全的禁卫和都骑两军均不能免罪,吕不韦定会借此革掉昌平君兄弟和一众都骑将领,好换上他自己的心腹手下。反是都卫军留守咸阳,与此事无关,可以置身事外。故此无情的管中邪,再没有兴趣理会嬴盈。
莫傲想出来的毒计,均非他项少龙应付得了。这次占在上风,全因幸运。
管中邪见他不作声,以为他不高兴,忙道:“项大人一掷五针,力道平均,教人倾佩。”
项少龙漫不经意道:“雕虫小技吧!”
两人并骑驰过木桥,蹄声隆隆作响。平原长风吹来,项少龙精神一振,太阳往西山落下去,阳光斜照,大地一片金黄。
管中邪道:“差点忘了,吕相有事找项大人呢。”
项少龙应一声,驰下木桥,往前方大旗追去。
泾水东岸的平原广及百里,一望无际,其中丘峦起伏,密林处处,河道纵横,确是行猎的好地方。过万人来到大平原,只像几群小动物,转眼分开得远远的,各自寻觅猎物。小盘这队人数最多,由于其中包括朱姬和王族的内眷、公卿大臣,故只是流连在离岸不远处凑热闹,应个景儿。
吕不韦领项少龙驰上一座小丘,遥观一群猎犬狂吠着往下面一座密林窜去,后面追着小盘、王贲和贴身保护的昌平君兄弟与一众禁卫,欣然道:“我和太后说了,待会野宴由她亲自宣布少龙和娘蓉的婚事。”
项少龙不由佩服他的演技,仍是如此迫真自然。
吕不韦问道:“少龙该没有异议吧!”
项少龙淡淡道:“我只怕自己配不上三小姐。”
吕不韦呵呵笑道:“我最欢喜少龙的谦虚,待我搬到新相府,立即择日为你两人成亲,好了却心愿。”
项少龙心中暗笑,到时你这奸贼就明白什么是进退维谷的滋味,只看看他们奸父毒女的狼狈样子,已心怀大快。
吕不韦道:“高陵君方面有什么动静?”
项少龙作出担心的样子道:“我已着人暗中监视他,不过却发觉不到他另有伏兵,或者是我们多疑。”
吕不韦道:“小心点总是好的,这事全权交给你处理。”接着轻轻一叹道:“少龙!你是否仍在怀疑我的诚意呢?”
项少龙猝不及防下,呆了一呆,嗫嚅道:“吕相何出此言?”
吕不韦苦笑道:“少龙不用瞒我,那晚中邪请你到醉风楼喝酒,见到你把单美美敬的酒暗泼到几下去。唉!你以为那是毒酒吗?”
项少龙心中叫绝,却不能不回应,也以苦笑回报道:“正如吕相所言,小心点总是好的吧?”
两人对望一眼,齐声笑起来。
吕不韦按在项少龙肩头上,喘着气笑道:“娘蓉成了你项家的人,少龙是我的好女婿,那时该可放心喝酒。”
项少龙暗叫厉害,吕不韦这番话一出,既可使自己相信单美美那杯根本不是毒酒,只是自己多疑,又可在自己“临死”前骗得他项少龙死心塌地。不用说是“真正快要死的”莫傲想出来的妙计,免得他和徐先等先发制人,坏他的阴谋。想到这里,真心的笑起来。星月覆盖下,营地洋溢一片热闹欢乐的气氛。
狩猎回来的收获,给烧烤得香气四溢,一堆堆的篝火,把广及数里的营地照得温热火红。猎获最丰的十个人,被邀请到王营接受朱姬和小盘的嘉赏,并出席王营的野宴。乌廷芳收获最佳,与赵致和田氏姊妹兴高采烈的泡制野味,纪嫣然则和琴清在一旁喁喁细语。项少龙循例和昌平君兄弟巡视王营,提醒守卫莫要乐极忘形,稍有疏懈,滕翼和荆俊这时回来了,由两人处知道自己乌家精兵团这支奇兵已进入战略性的位置,监视高陵君的人。项少龙放下心来,与两人商量妥当,正要去找徐先,刚踏入寨门,给嬴盈截着。
妮子神色不善,冷冷道:“项少龙!你随我来!”
项少龙摸不着头脑的随她走下山坡,到了营帐重重的深处,广场处传来的人声和掩映的火光,份外显得此地暗黑幽清。嬴盈靠着营帐,狠狠地瞪他。她的秀发垂下来,仍未干透,身上隐隐传来沐浴后的香气,不用说是在附近的河溪作美人出浴。他心中同时想起各种问题,自认识嬴盈后,虽被她纠缠不清,恩怨难解,但由于公私两忙,他从没有认真去想两人间的关系。此刻去了莫傲这心魔,他终有余暇思索。若站在与吕不韦对敌的立场上,他理该不择手段的由管中邪手上把嬴盈夺过来。横竖在这人人妻妾成群的年代,多她一个实在没什么大不了,何况她长得如斯美丽诱人。到那时他和昌文君兄弟的关系将更密切,秦国军方和王族会把他视作自己人,亦对管中邪造成打击。因为假若鹿公等死不了,昌平君兄弟又没有罢职,管中邪当然会争取嬴盈,好藉姻亲的关系去巩固自己在咸阳的地位。至于鹿丹儿,由于鹿公的反对,管中邪不无顾忌,此事怕连朱姬都帮不上忙,嬴盈便没有这方面的问题。
无论是他或管中邪去娶嬴盈,部是基于策略上的考虑。想到这里,不由心中苦笑。娶得这刁蛮女不知是福是祸,自己确是有点不择手段。若要弄嬴盈上手,这两天是最佳机会,因为管中邪以为她失去利用价值,对她冷淡。时机一过,他就要正面和管中邪争夺。说真的,他哪有闲情去和管中邪争风呷醋。
这些念头电光石火般闪过脑际,嬴盈恼恨地道:“项少龙!我嬴盈是否很讨你的厌,找你较量,总是推三推四,又赖腿伤不便,怎么在储君前却能表演飞针绝技,现在谁都知道你不给面子人家,这笔账该怎么和你算?”
项少龙恍然大悟,知她在看过自己那手超水准的飞针,心中生出爱慕之情。表面虽是来兴问罪之师,暗里却隐存投降修好之意,所以撇开其他女儿军,独自前来找他。
项少龙踏前两步,到离她不足一尺的亲密距离,气息可闻下,微笑道:“好吧!算我不对,不过腿伤确非凭空捏造,我大可脱下裤子给你检查!”
嬴盈俏脸飞红,跺足大嗔道:“谁要检查你?我要你再掷给我们看。”
项少龙大感头痛,若掷不回上次的水准,他就要露出虚实,苦笑道:“今天我掷针时,伤口又迸裂开来,让我们找别的事儿玩。”
嬴盈果然对他态度大有好转,天真地道:“玩什么好呢?”
项少龙听得心中一**,想起她兄长曾说过秦女上承游牧民族的遗风,婚前并不计较贞操,而嬴盈更是风情得很,眼光不由落在她比一般同年纪女孩丰满多了的胸脯上,道:“你的营帐在哪里?”
嬴盈整块俏脸烧起来,大嗔道:“你在看什么?”退后小半步,变成紧贴后面的营帐。
项少龙哑然失笑道:“哪个男人不爱看女人的身体,嬴大小姐何用大惊小怪?这样吧!初更后我到你的营地来找你,到时给足你面子,好让你下了这口气。”
嬴盈高兴起来,伸出屈曲的尾指,笑靥如花道:“一言为定。”
项少龙也伸出尾指和她勾着,俯前细看她那对美丽的大眼睛道:“到时不要又布下陷阱来害我,哼!”
嬴盈明知这男人对自己骄人的酥胸意图不诡,仍挺起胸脯不屑地道:“谁有闲情去害你哩!记着!假若你失约的话,嬴盈一生一世都会恨你的。”
项少龙运力一勾,嬴盈娇呼一声,娇躯往他倒过来,吓得她忙往横移开去,脱出他的怀抱,却没有责怪他,白他一眼道:“我的营帐在王营之西,旗是紫色的,帐门处绣了一朵紫花,切莫忘记。”再甜甜一笑,小鸟般飞走。
项少龙想不到这么轻易与她和解,喜出望外,暗忖难怪秦人欢喜田猎,因为田猎正是求偶的绝佳时节也。
晚宴的场所选上露天的旷野,四周是林立的营帐、木寨和寨壁。小盘和朱姬的主席设在北端,其他三方摆下三排共六十多席,每席四至六人,席与席间满插着火把,烈火熊烧,充满野火会的气氛。酒当然是这种场合不可缺的东西,食物则全是猎获物,飞禽走兽,式式俱备,肉香盈鼻,感觉上火辣辣的,别饶风味。除高陵君和田单托词不来外,王族公卿全体出席,其中除了像鹿丹儿、嬴盈、纪嫣然这类贵胄将官的亲属外,就是田猎时表现最佳的入选者。
纪嫣然、乌廷芳和赵致三女与琴清同席,害得鹿公都不时要朝这居于朱姬左侧处的首第三席望过来,其他定力差得多的年轻人更不用说。首席处坐的是太子丹和徐夷则,不时和朱姬谈笑。纪嫣然仍是那副舒逸闲懒的风流样儿,像不知自己成为众矢之的。小盘还是初次主持这么大场面又是别开生面的宴会,正襟危座,神情有点不大自然。但最紧张的仍要数坐在朱姬后侧侍候的嫪毐,因为朱姬刚告诉他:待会储君会公布擢升他为内史。不过最惨的却是项少龙,被安排到小盘右侧吕不韦那第一席处,一边是吕不韦,另一边则是木无表情的吕娘蓉和神态从容的管中邪,莫傲照例没有出席,既因职份不配,也免惹人注目。各人先向小盘祝酒,由吕不韦说出一番歌功颂德的话,接着小盘举盏回敬群臣,宴会开始。
吕不韦起立向隔了徐先那席的鹿公敬酒,坐下来向小盘道:“听说储君你射下一头大雁,此乃天大吉兆,我大秦今年必然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小盘欣然举杯道:“右相国,寡人和你喝一杯。”
吕不韦忙举杯喝了。旁边的项少龙看得心中喝采,吕不韦的演技固可取得终身成就奖,小盘大概亦可以得个最佳男主角,因为他正是这战争时代的正主儿。
管中邪的声音传来道:“项大人待会在储君主持的晚艺会上,肯否再表演一次五针同发的惊世秘技?”
项少龙心中暗骂,别过头去,立时发觉他两人间夹着一个面无表情的吕娘蓉那种尴尬僵硬的气氛,先向吕娘蓉点头微笑,对管中邪道:“献丑不如藏拙,我还未看过管大人铁弓的威力,管大人可否偿我所愿?”心中暗笑,今晚不愁你管中邪不显示实力,好在秦人前露上一手,就像他那五根仍插在箭靶上的飞针。
管中邪哈哈一笑道:“只要项大人吩咐,下属怎敢不从命,若非大人腿伤,真想和大人切磋两招,享受一下受高手指教的乐趣。”
他这么一说,项少龙猜到管中邪会于晚宴后在坡下主骑射场举行的晚艺会上一展身手。
凑到后面的吕不韦俯近项少龙背后向吕娘蓉道:“娘蓉你给爹好好侍候项大人。”
吕娘蓉白项少龙一眼,淡然道:“项大人可没有和娘蓉说话啊!”
吕不韦大力拍拍项少龙肩头,责怪道:“少龙!快给我哄得娘蓉开开心心的。”
项少龙感到朱姬和纪嫣然、琴清等人都在注视他们,更感浑身不自在,苦笑道:“晓得。”
吕不韦和管中邪各自找人斗酒谈笑,好给他们制造机会,可说是“用心良苦”。
项少龙望向吕娘蓉,刚好她也朝他看来,项少龙勉强挤出点微笑道:“三小姐今天猎到什么回来呢?”
吕娘蓉本亦挤出点笑容,待要说话,岂知与项少龙灼灼的目光甫一接触,立即花容黯淡,垂下头去,摇摇头道:“今天我没有打猎的兴致。”
项少龙心道:“算你还有点良心吧!心中懂得不安。”口上却道:“不是我项少龙破坏三小姐的兴致吧?”
吕娘蓉娇躯微颤,抬起俏脸,打量他两眼,神情复杂矛盾。在火光下的吕娘蓉,更见青春娇艳,比得上嬴盈的美丽,只是身材体态没有嬴盈般惹人遐思。忽感不妥,原来吕娘蓉一对眸子红起来,泪花愈滚愈多。
这时吕不韦也发觉异样,赶过来焦急道:“娘蓉!要不要回帐歇歇?”
吕娘蓉倏地站起来,引得朱姬、小盘、琴清、纪嫣然诸女和鹿公、徐先这些有心人,眼光全落在她身上,哭道:“我不嫁他了!”言罢不理吕不韦的叫唤,掩面奔往后方的营帐去。由于野宴场猜拳斗酒的吵闹声凌盖一切,知道这事发生的人只属有限的少数,没有引起广泛的注意,更没影响到现场的气氛。吕不韦和管中邪呆望她远去的背影没入营帐间的暗黑里,均是无可奈何。反是项少龙对她略有改观,暗忖她终和乃父不同,做不惯骗人的事,同时猜到她对自己不是全无好感。嫪毐此时奉朱姬之命过来,请吕不韦去,后者向管中邪打个眼色,应命去了。
管中邪刚要去寻吕娘蓉,给项少龙一把抓着,道:“让她去吧!这种事是不能勉强的。”
管中邪脸上露出个古怪神情,坐回席上,苦笑道:“项大人说得对!”
吕不韦这时走回来,沉声道:“暂时取消婚事,迟些再说。唉!少龙!我不知该怎么说。”
项少龙却是心中暗喜,诈作黯然道:“吕相不用介怀。嘿!我想……”正要找借口溜走,嫪毐又来了,这回是请项少龙过去。
项少龙最怕见朱姬,闻言硬着头皮走过去,到朱姬席旁,朱姬淡淡道:“少龙不用多礼,请坐!”
项少龙在她左后侧处蹲坐下来,低声道:“太后有何赐示?”瞥一眼坐在朱姬后方五步许处的嫪毐,正竖起耳朵听他们说话,但由于场内吵声震天,理应听不到他们那种音量。
朱姬受嫪毐的滋润,更是容光焕发、艳色照人。幽幽的目光注在他脸上,叹道:“少龙!你和政儿都变了。”
项少龙想不到朱姬会这么说,吓了一跳道:“太后!”
朱姬微怒道:“我不想听言不由衷的话,唉!你们是否心中在怪我呢?”后一句语气软化下来,带着幽怨无奈。
项少龙生出感触,自己其实确可以使她避过嫪毐的引诱,只是基于命运那不可抗拒的感觉,又不能以自己代替嫪毐,才放弃这个想法,使朱姬泥足深陷,心中岂无愧意,一时说不出话来。
朱姬凑近点,以蚊蚋般的声音道:“每次我都是把他当作是你,明白吗?”
项少龙虎躯一震,往她望去。
朱姬秀眸一红,避开他的目光,语气回复平静道:“项统领可以退下!”
项少龙发怔半晌,退回吕不韦那席去。尚未有机会和吕管两人说话,鹿丹儿和嬴盈手牵着手跳跳蹦蹦的走过来,要拉管中邪到她们的贵女群中去斗酒,目光却在他项少龙身上打转。
管中邪哪有心情,婉言道:“我奉项大人之命,待会要活动一下。”接着向项少龙道:“项大人若想看末将献丑,请代我接过两位小姐的挑战。”
项少龙害怕吕不韦追问自己和朱姬说了什么话,哈哈一笑道:“管大人真会说话!”转身随二女由席后的空地,绕往另一端去。
鹿丹儿大感意外,毫不避嫌地挨着他,边行边道:“算你识相,我们讲和好吗?”
项少龙心中好笑,知道嬴盈并没有把刚才和自己的事告诉这个刁蛮女,瞥嬴盈一眼,正要说话,前方有人拦着去路,原来是昌文君和荆俊两人。
荆俊笑道:“两位大小姐想灌醉我三哥吗?得先过我这关才成。”
两女见他左手提壶,右手持杯,停了下来,齐叫道:“难道我们会怕你小俊儿?”
项少龙想不到荆俊和她们这么稔熟,猜到荆俊定曾撩惹遇她们。
昌文君向项少龙笑道:“项大人收到小妹和丹儿的红花吗?”
两女的俏脸立时飞红,狠狠瞪昌文君一眼。
鹿丹儿叉腰嗔道:“给他有用吗?一个跛子做得出什么事来?”
项少龙一头雾水地道:“什么红花?”
荆俊怪笑道:“花可以给三哥,行动则由小弟代为执行。”
两女齐声笑骂,俏脸兴奋得红红的,在火把光掩映下更是娇艳欲滴。
昌文君凑近项少龙解释道:“是我们大秦的风俗,田猎之时,未嫁少女若看上心仪男子,便赠他一朵手绣的红花,持花者三更后可到她帐内度宿,嘿!明白吧!”
项少龙想不到秦女开放至此,说不出话来,目光却不由逡巡到两女身上。
嬴盈跺足嗔道:“二兄你只懂乱说话。”
鹿丹儿却媚笑道:“我还未决定把花送谁,待晚艺会时再看看。”
项少龙大感刺激,秦女的开放,确非其他六国能及,向荆俊笑道:“小俊!丹儿小姐在提点你。”
昌文君道:“那是否由你五弟取花,实际行动却由你执行?”
嬴盈和鹿丹儿虽被三个男人大吃其豆腐,却没有介意,只作娇嗔不依,教人更涉遐想。
荆俊最爱对美女出言挑逗,笑道:“若我得到两位美人儿的红花,就把嬴小姐的送给三哥,丹儿姑娘的留下自享,噢!”
鹿丹儿一脚往他踢去,荆俊原地弹起,仰后一个倒翻,两手一壶一杯,竟没半点酒淌下来,四人都看呆了眼。右方晚宴仍在热烈进行,二百多人闹哄哄一片,他们这里却是另有天地。
昌文君还是初睹荆俊的身手,吁出一口凉气道:“只这一手,丹儿就要把红花送你。”
鹿丹儿惊异不定地瞪着荆俊道:“小俊猴儿!再翻两转来看看。”
荆俊脸上挂着一贯懒洋洋惹人恼恨的笑意,眯眼放肆地打量鹿丹儿道:“若你变作雌猴,我就扮雄猴带你到树上翻筋斗。”
鹿丹儿怒叱一声,抢前挥拳猛打,荆俊竟一边饮酒,一边闪躲,你追我逐下,没入营帐后去。项少龙看得心中大动,荆俊虽非秦人,却是自己和王翦的结拜兄弟,又有官职,说不定鹿公会同意他和鹿丹儿的交往。鹿丹儿这般年纪的女孩最善变,她对管中邪生出兴趣,只是基于崇拜英雄的心理,若荆俊有更好表现,又有鹿公支持,加上两人年纪相若,又都那么爱闹,说不定玩闹下生出情愫,可化解管中邪利用鹿丹儿来与秦国军方攀关系这着辣招。
此时钟声敲响,全场肃静下来。三人立在原地,静听小盘说话。
小盘挺身而立,先向母后朱姬致礼,然后公布今天田猎表现最出色的十位儿郎,全部封为裨将,立准加入队伍。十位年青俊彦大喜,趋前跪谢君恩,宣誓效忠。接着小盘从容不迫地宣布一连串的人事调动,包括升腾胜为新设的外史、嫪毐为内史的事。
有些大臣虽觉嫪毐作内史有点不妥,可是嫪毐乃太后身边的红人,鹿公徐先等又没反对,谁敢作声。然后“戏肉”来了,小盘先颂扬吕不韦设置东三郡的功绩,最后封吕不韦为“仲父”,还说了一大串有虚荣而无实质的职责,不用说是由李斯的超级头脑创造出来。先不说吕不韦权倾秦廷,只要徐先和鹿公两位最德高望重的人没有异议,此事立成定局。最后君臣举杯互祝下,宴会宣告结束。昌文君一声告罪,赶去侍候小盘和太后离席。
嬴盈像有点怕项少龙般的退开两步,娇声道:“莫忘记你答应过的事。”
项少龙哂道:“承诺作废,又说讲和修好,刚才竟公然在我眼前找别的男人,人家拒绝才拿我作代替品。”
嬴盈跺足嗔道:“不是那样的,人家其实是想来……啊!你算什么?我为何要向你解释?”
项少龙见她气得双目通红,泪花打滚,又急又怒,更见众人开始离席,打圆场地哈哈笑道:“好吧!当我怕了你大小姐,做代替品就代替品吧!”
嬴盈气得差点拔剑,大怒道:“都说你不是代替品了,人家一直……不说了!你试试看不来找我!”转身忿然而去。
项少龙大嚷道:“那朵红花呢?”
嬴盈加快脚步溜掉。
项少龙转过身来,刚好和来到身后的纪嫣然打个照面,好娇妻白他一眼道:“夫君回复以前的风流本色了。”
项少龙叹一口气,拉她往一旁走去,解释情挑嬴盈的原因。
纪嫣然叹道:“夫君小心一点,刚才管中邪一直在注视你们,他或会加以破坏,嬴盈始终是王族的人,管中邪得她为妻该是有利无害。”
项少龙喟然道:“自倩公主和春盈等离世,我已心如死灰,只希望和你们好好的渡过下半生。假若嬴盈要投入管中邪的怀抱,由得她吧。”
纪嫣然拉着他步入营房间的空地,以避过朝主骑射场涌去的人潮,轻轻耳语道:“你敢说对清姊没有动心吗?”
项少龙老脸一红道:“你为何提起她呢?”
纪嫣然道:“刚才你们两人在帐内说些什么话?为何她离开时耳根红透、神情暧昧?”
项少龙苦笑道:“我像平时般说话吧!只是她的脸皮太嫩。”
纪嫣然微嗔道:“清姊是个非常有自制力的人,只是对你动了真情,变得脸皮薄了。”
项少龙道:“是我不好!唉!为何我总会惹上这种烦恼?”
纪嫣然笑道:“谁叫你人长得俊,心地又善良,口才更了得,否则我也不会给你的什么‘绝对的权力绝对的腐化’那类花言巧语骗上手。”
项少龙失声道:“这种至理名言竟当是花言巧语,看我肯饶你不?”
纪嫣然媚笑道:“谁要你饶哩!”
项少龙心中一**,荆俊神采飞扬地找到来,道:“晚艺会开始,三哥三嫂还在卿卿我我吗?”
笑骂声中,三人往寨门走去。项少龙乘机问他和鹿丹儿的事。
荆俊回味无穷道:“这妮子够**,给我摸了几把还要追来,后来我抱头让她揍一顿,她表面凶巴巴的,下手不知多么顾着我,真是精采。”
项少龙一边和四周的人打招呼,边道:“要夺得美人归,须趁这两天,你可明白。”
荆俊会意点头,闪入人丛里,刹那间不知去向,看得项纪两人对视失笑。
四名年轻小子策骏马,由主骑射场的东端起步奔来,抵场中处加至全速,然后同时弯弓搭箭,动作整齐一致,漂亮悦目。旁观的过万男女均以为他们要射场心的箭靶时,吐气扬声,竟借脚力侧翻至近乎贴着地面,由马肚下扳弓射箭,“飕!”的一声,四箭离弦而去,插在箭靶的内圈里,只其中之一偏离红心少许。箭尾仍在晃动,四人借腰力拗回马背上,猛抽马缰,四骑人立而起,骑士们别过头向对着依王营而建的看台上小盘朱姬和一众公卿大臣致礼。全场掌声雷动。
大半人坐在王营与骑射场间的大斜坡上,居高临下,比看台的人看得更清楚。四名骑士去后,人人均被他们精采的骑射震慑,自问比不上他们的,不敢出来献丑,一时间再无表演活动。
小盘站起来,抛出四枝长箭到骑士们的马脚前。四位年轻俊彦大喜若狂,跳下马来,跪地执箭,再步上看台接受小盘的封赏。
项少龙和三位娇妻、两位爱婢、滕翼、琴清和十八铁卫坐在斜坡之顶,远远看望。这时他开始明白到秦人为何如此重视三天的田猎。它就是秦人的奥林匹克,平时有意功名者,须为这三天好好练习,以得到晋身军职的机会,受到王室和大将重臣的赏识。更甚者是得到像嬴盈、鹿丹儿一众贵女的青睐,功名美人两者兼得。每年一次的田猎会,鼓动整个秦国的武风,不过却非任何人都可参与,除了咸阳城的将士和公卿大臣的后人外,其他各郡要先经选拔,方有参加田猎的资格。三位娇妻里乌廷芳最爱热闹,小手都拍痛了,叫得力竭声嘶。
项少龙想与旁边的滕翼说话,见他神思恍惚,奇道:“二哥有什么心事?”
滕翼定了定神,沉声道:“我正在想,吕不韦为何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他难道不怕你偕同鹿公等人,一举把他擒杀吗?随他来田猎的虽是一等一的高手,但人数只在百人之间,就算多上几个管中邪也没有用。”
项少龙道:“问题是他知道我使不动禁卫军,何况他还以为储君会护着他这仲父,那我们岂敢轻举妄动?”
滕翼摇头道:“这不像莫傲的作风,一直以来,他步步掌握主动,而我们只是苦苦的化解抵挡,在这么重要的时刻,他怎会现出漏洞?”
项少龙想想亦是道理,不禁苦思起来。
滕翼瞪着斜坡对开骑射场另一边坐在朱姬旁的吕不韦,然后目光再移往他旁边的田单和太子丹,讶然道:“这么重要的场合,为何却见不到田单的爱将旦楚?”
项少龙伸手招来乌言著和乌舒两名爱将,着他们去探听齐人的动静,笑道:“空想无益,只要我们提高警戒,不用怕他们。”
另一边的乌廷芳伸手推他道:“好啊!项郎快看!轮到小俊登场。”
项滕两人精神大振,目光落往场上去。只见在荆俊率领下,操出百多名都骑军,其中一半是来自乌家精兵团的亲卫,人人左盾右枪,只以双腿控马,表演出各种不同的阵势和花式。荆俊更是神气,叱喝连声,指挥若定,惹来阵阵喝采叫好之声。挤在看台左侧的数百名女儿军,在嬴盈和鹿丹儿带领下,像啦啦队般为小子助威。台上鹿公等军方重员,不住点头,称赏指点谈论。这时代最重战争,一队如臂使指般灵活的军队,才可使他们动容。
赵致探头过来兴奋道:“小俊真了得哩!”
忽然百多人分成两军,互相冲刺,擦骑而过,劈劈啪啪打起来,来回冲杀几次,观众叫得声音嘶哑了。再一次互相冲刺,两股人合在一起,奔至看台前,倏地停定,带头的荆俊持着枪盾,双脚先立到马背上,凌空一个翻腾,越过马头,人仍在空中,左盾在身前迅速移动护着身体,长枪虚刺几招,然后落在地上,跪拜在小盘下的看台边,动作如流水行云,不见分毫勉强。全场爆起自游艺会以来最激烈的采声,连坐在纪嫣然旁一直冷然自若的琴清也不住拍手叫好。小盘见是项少龙的兄弟,身手又如此惊世骇俗,兴奋得跳起来,竟拔出佩剑,抛下台去。荆俊大喜执剑,叱喝一声,百多人迳自奔出场外,他则到台上领赏去。
项少龙见场内的人对这次表演仍余兴未了,探头往坐在滕翼旁的纪嫣然道:“纪才女若肯到场中表演枪法,保证喝采声不逊于小俊。”
纪嫣然和琴清同时别过头来看他,两张绝美的脸庞一先一后的摆在眼前,项少龙不由心颤神**。
纪嫣然白他一眼道:“嫣然只须夫君你的赞赏就行,何需众人的采声呢?”
项少龙的目光移到琴清的俏脸上,后者有意无意地横他一眼,才把注意力投回场内去。再有几批分别代表禁卫和都卫的武士出来表演后,轮到嬴盈的女儿军。论身手她们远逊于荆俊的都骑,但二百名美少女训练有素的策骑布阵,弯弓射箭,却是无可比拟的赏心乐事。旁观者中,女的固是捧场,男的更是落力鼓掌,当然赢得比荆俊更热烈的回应。
钟声响起。鹿公站起来,先向太后储君施礼,然后以他洪钟般嘹亮的声音宣布晚艺会最重要的环节,就是以剑技论高低。
在全场肃然中,他老气横秋,捋须喝道:“凡能连胜三场者,储君赐十块黄金,酌情封升,我大秦的儿郎们,给点真功夫让我们看看!”
在欢声雷动中,两人抢了出。昌平君和十多名禁卫,立时上前为两人穿上甲胄,每人一把木剑。致礼后,运剑抢攻,不到三招,其中一人给劈了一剑。钟声响起,由负责作公正的徐先宣判胜败。十多人下场后,只有一个叫桓齮的青年连胜三场,得到全场的采声。
项少龙一边找寻管中邪的踪影,边向滕翼道:“二哥会否下场试试管中邪的底细?”
滕翼微笑道:“正有此意。”
两人对视而笑,又有一人下场,竟是嫪毐。秦人认识他的没有几个,但见他虎背熊腰,气度强悍,都怵然注目,到他报上官职姓名,才知他是太后身边的红人,刚荣升内史的嫪毐。另有一人出场,项少龙等一看下大叫精采,原来竟是吕不韦麾下管中邪之外两大高手之一的鲁残。
滕翼大喜道:“今天有好戏看,吕不韦分明是要煞嫪毐的威风,不教他有扬威的机会。”
项少龙往看台望去,只见小盘、朱姬、鹿公、徐先等无不露出关注神色。心下欣慰,吕不韦和嫪毐的矛盾和冲突终于表面化,若非有软甲护下身,吕不韦必教鲁残给他那话儿来上一剑,废去他讨好朱姬的本钱。
鲁残形如铁塔,皮肤黝黑,外貌凶悍,使人见而心寒。两人穿好甲胄,绕着打圈子,均非常小心。
纪嫣然叹道:“吕不韦深悉嫪毐长短,派得鲁残下场,必定有七八分把握。”
项少龙见鲁残木无表情,使人难测深浅,点头道:“这人应是擅长强攻硬打的悍将,以攻为主,吕不韦是想他甫出手就杀得嫪毐招架无力,大大出丑,贬低他在朱姬和秦人心中的地位。”
话犹未已,鲁残大喝一声,仗剑抢攻。
琴清不由赞道:“项大人料敌如神,才是高明。”
众人无暇答话,全神贯注在场中的打斗上。木剑破空呼啸之声,不绝于耳,人人屏息静气,观看自比剑开始后最紧张刺激的拚斗。嫪毐不知是否自问膂力及不上鲁残,又或诱他耗力,以迅捷的身法灵动闪躲,竟没有硬架。到鲁残第四剑迎头劈来,嫪毐暴喝一声,连连以剑撩拨,仍是只守不攻,采化解而非硬格。鲁残杀得性起,剑势一变,狂风骤雨般攻去。嫪毐改变打法,严密封架,采取游斗方式,且战且退,在场内绕圈子,步法稳重,丝毫不露败象。高手过招,声势果是不同凡响。嬴盈的女儿军见嫪毐丰神俊朗,带头为他喝采,每当他使出奇招,都疯狂地叫嚷打气,为他平添不少声势。
滕翼叹道:“鲁残中计。”
项少龙心中明白,鲁残和嫪毐两人相差不远,前者胜于膂力,后者步法灵活,可是目下在战略上,嫪毐却是尽展所长,而鲁残则是大量的耗泄气力,力道减弱时,将是嫪毐发威的时机。
赵致讶道:“为何吕不韦不派管中邪下场?”
项少龙朝她望去,瞥见田贞和田凤紧张得掩目不敢看下去,禁不住笑道:“若派管中邪下场,那就是不留余地。”
鲁残求胜心切,愈攻愈急,众人噤声不语,注视战况。木剑交击之声,响个不住。
嫪毐忽地再不后退,狂喝一声,木剑宛似怒龙出海,横剑疾劈,“啪1的一声激响,竟硬把鲁残震退半步。接着使出进手招数,如排空巨浪般向鲁残反攻过去。
采声又如雷响起,呐喊助威。
滕翼摇头叹道:“样子长得好原来有这么多好处。”
场中的嫪毐愈战愈勇,木剑旋飞狂舞,迫得鲁残节节后退,不过此人亦是强横之极,虽落在下风,仍没有丝毫慌乱,看得好武的秦人,不论男女,均如痴如醉。
就在这刻,嫪毐忽地抽剑猛退,施礼道:“鲁兄剑术高明,本人自问胜不过。”
全场倏地静下来,鲁残愕然半晌,才懂回礼,接着两人面向看台跪拜。项少龙和滕翼骇然对望,均想不到嫪毐耍了如此漂亮的一手,既可保存吕不韦的颜面,更重要是在占到上风才功成身退,否则下一个挑战者是管中邪就糟透。徐先判他两人不分胜负,每人各赏五金,观者都有点意兴索然。幸好接下来出场的都是高手,分别代表都骑和禁卫,连番比拚后,最后由大将王陵的副将白充连胜两局,只要再胜一场,就可获赏。
项少龙见出场的人愈有身份,吓得原本跃跃欲试的小子都打消念头,向滕翼道:“管中邪快要出手!”
滕翼道:“不!还有个周子桓!”
话犹未已,比鲁残矮了半个头,粗壮犹有过之的周子桓步出骑射场。众人见白充轻易连败两人,这默默无名的人仍敢搦战,报以喝采声,把气氛再推上炽热的高峰。在众人注视下,周子桓拿起木剑,在手上秤秤重量,忽然拔出匕首,运力猛削,木剑近锋的一截立时断飞,只剩下尺半的长度。
众人看得目瞪口呆,惊奇的不单是因他用上这么短的剑,更因要像他那么一刀削断坚硬的木剑,纵是匕首如何锋利,所须的力度更是骇人。
周子桓向小盘请罪道:“请储君饶恕小人惯用短剑。”
小盘大感有趣,打出请他放心比武的手势。白充露出凝重神色,摆开门户,严阵以待,一反刚才潇洒从容,着着抢攻的神态。
项少龙等却知他是心怯。所谓“一寸短、一寸险”,周子桓敢用这么短的剑,剑法自是走险奇的路子,教人难以胜防。吕不韦只是下面两大家将高手,已使人对他不敢小觑,何况还有管中邪这超级人物。
场中传来周子桓一声闷哼,只见他闪电移前,木剑化作一团幻影,竟像个满身是剑的怪物般,硬往白充撞去,如此以身犯险的打法,人人均是初次得睹。白充亦不知如何应付,大喝一声,先退半步,横剑扫去。“笃!”的一声,周子桓现出身形,短剑把白充长剑架在外档,同时整个人撞入白充怀里去。白充猝不及防下,被他肩头撞在胸口,登时长剑脱手,跌坐地上。谁都想不到战事在一个照面下立即结束,反没有人懂得鼓掌喝采。
王陵和白充固是颜面无光,鹿公等也不好受,气氛一时尴尬之极。好一会后由吕不韦带头拍掌叫好,白充像斗败公鸡般爬起来走了。项少龙看得直冒凉气,暗忖周子桓必是埋身搏击的高手,恐怕自己亦未必能讨好。全场肃然中,周子桓不动如山地傲立场心,等待下一个挑战者。
过了好半晌,仍没有人敢出场,项少龙看到吕不韦不住对朱姬说话,显因自己手下大显神威而意气风发,心中一动道:“小俊在哪里?”
滕翼也想到只有荆俊的身手可以巧制巧,苦恼地道:“这家伙不知溜到哪里去了,没有我们点头,他怎敢出战?”
此时徐先在台上大声道:“有没有挑战人?没有的话,就当吕相家将周子桓连胜三场。”
场内外立时静至落针可闻。项少龙心中暗叹,若让周子桓如此的“连胜三场”,都骑和禁卫两军以后见到吕不韦的人,休想抬起头来做人。
就在此时,人丛里有人叫道:“项统领在哪里?”
一人发声,万人应和。自项少龙与王翦一战后,他在秦人心中已稳为西秦第一剑手,而更因他“同族”的身份,在这种外人扬威的情况下,自然人人希望他出来扳回此局,争些面子。一时“项少龙”之声,叫得山鸣谷应。项少龙见前后左右的人均往他望来,心中叫苦,纵使没有腿伤,要战胜周子桓仍很吃力,何况现在行动不便?
看台上的吕不韦和田单均露出颇不自然的神色,想不到项少龙如此受到拥载,而吕不韦更深切感到秦人仍当他和家将是外人的排外情绪。忽然间,他心中涌起一点悔意,若非与项少龙弄至现在如此关系,说不定秦人会更容易接受他,也不用弄个嫪毐出来。这念头旋又给他压下去,项少龙只有两天的命,什么事都不用介怀。
小盘见项少龙在这些兵将和年轻一代里这么有地位,稳压吕不韦,自是心中欢喜,但却担心项少龙因腿伤未能出场,会教他们失望。在此人人期待呐喊的时刻,由女儿军处一个人翻着筋斗出来,车轮般十多个急翻,教人看不清楚他是谁人,却无不看得目瞪口呆。接着凌空一个翻身,从容地落在看台下,跪禀道:“都骑副统领荆俊,愿代统领出战,请储君恩准。”
小盘大喜道:“准荆副统领所请。”
众人见他身手了得,先声夺人,又是项少龙的副手,登时欢声雷动,等看好戏。
荆俊仍没有站起来,大声陈词道:“这一战若小将侥幸胜出,所有荣誉皆归丹儿小姐。”
小盘大感讶然,与另一边一面错愕的鹿公交换个眼色,大笑道:“好!准你所请。”
秦人风气开放,见荆俊如此公然示爱,大感有趣,一时口哨嚣叫助兴之声,响彻整个平原。女儿军更是笑作一团,嬴盈等合力把又嗔又羞又喜的鹿丹儿推到场边去,好让她不会漏掉任何精采的场面。周子桓神色不变,缓缓望往吕不韦,只见他微一点头,明白是要自己下重手,挫折对方的威风,微微一笑,以作回应。双目厉芒电射,朝正在穿甲接剑的荆俊望去。
岂知荆俊正嬉皮笑脸地瞪着他,见他眼光射来,笑道:“原来周兄事事要向吕相请示。”
周子桓心中凛然,想不到对方眼力如此厉害,淡淡道:“荆副统领莫要说笑。”
亲自为荆俊戴甲的昌文君听到两人对话,轻拍荆俊道:“小心点!”领着从人退往场边,偌大的场地,只剩下两人对峙。一片肃然,人人屏息噤声,看看荆俊如何应付周子桓那种怪异凌厉的打法。虽是万人注目,荣辱胜败的关键时刻,荆俊仍是那副吊儿郎当、懒洋洋的洒脱样儿,木剑托在肩上,对周子桓似是毫不在意。但代他紧张的人中,最担心的却非项少龙等人,而是鹿丹儿。她刚才虽给荆俊气个半死,但心中只有少许嗔怒,现在对方又把胜败和自己连在一起,输了她也没有颜面,不由手心冒汗,差点不敢看下去。
忽然间两人齐动起来,本是周子桓先动剑,可是像有条线把他们连系着般,他木剑刚动的刹那,荆俊肩上的剑亦弹上半空。周子桓的短剑往怀内回收,前脚同时往前标出。荆俊一个筋斗,翻上半空。周子桓大感愕然,哪有这种怪招式的?他实战经验丰富无比,知道荆俊像他般以灵动诡奇为主,哪敢有丝毫犹豫,立即改变战略,滚往地上去,陀螺般直抵荆俊的落足点下方,只要对方落下,立施辣手扫断他脚骨,谁都怪不得自己。如此千变万化的打法,看得所有人都出不了声。
斜坡顶上的滕翼对项少龙笑道:“若周子桓年轻几年,今晚小俊定不能讨好。”
项少龙微一点头,凝神注视场心比斗的两人,没有回答。荆俊在周子桓上空凌空两个翻腾,落下时竟一手揽着双脚,膝贴胸口,同时手中长剑闪电般往下面的周子桓劈下去。周子桓借腰力弹起来,腰肢一挺,反手握着短剑,由胸口弯臂挥出,画个半圆,重击荆俊由上而来的长剑。这几下交手,着着出人意表,看得人人动容,却又不敢声张。
荆俊知他想以重手法磕开自己长剑,好乘虚而入,一声尖啸,竟一脚就往周子桓面门撑去,又快又狠。周子桓想不到他身手灵活至此,哪还理得要**开对方的长木剑,回剑往他的腿削去,同时往后急移,好避过临脸的一脚。岂知荆俊猛一收脚,周子桓登时削空。此时全场爆出震天呐喊,轰然喝好。
荆俊在落地前又蜷曲如球,长剑重击地面,借力往周子桓下盘滚去。周子桓不慌不忙,猛喝一声,蹲身坐马,手中短木剑爆出一团剑影,在火把光照耀下,面容冷硬如石,确有高手风范。不过只要知道在吕不韦的八千家将中,他能脱颖而出,便知他绝不简单。
荆俊在绝不可能的情况下,竟箭般由地上斜飞而起,连人带剑,撞入周子桓守得无懈可击的剑网上。“柝!”的一声,木剑交击。周子桓如此硬桥硬马的派势,仍吃不住荆俊汇集全身冲刺之力的一剑,整个人往后弹退。众人看得忘形,纷纷站起来,挥拳打气,叫得最厉害的当然是鹿丹儿和她的女儿军,其次是都骑军,把吕不韦方面为周子桓打气的声音全压下去。
荆俊愈战愈勇,一点地,又是一个空翻,长剑如影附形,往周子恒杀去。周子桓被迫采取守势,身影电闪下猛进急退,应付荆俊诡变百出,忽而凌空,忽而滚地,无隙不寻的惊人打法,首次遇上克星。
在荆俊狂风骤雨的攻势里,周子桓锐气已泄,纵或偶有反击,宛似昙花一现,未能为他挽回败局。“柝柝柝!”一连三声,荆俊借长剑之利,重重打在周子桓的短剑上,让他吃尽苦头,手腕麻木。人人声嘶力竭地为荆俊助威,更使周子桓既惭且怒,又感气馁。
双方再迅速攻拆十多招,周子桓的短剑终架挡不住,给**开去,心中叫糟,荆俊闪到身后,飞起后脚,撑在他背心处。一股无可抗拒的大力传来,周子桓清醒过来时,发觉正好头额贴地。鹿丹儿兴奋得直奔出来,与荆俊一起向全场狂呼乱喊的观者致礼,再没有人注意正羞惭离场的落败者。
一番扰攘后,徐先欣然道:“荆副统领是否准备再接受挑战?”
荆俊恭敬答道:“刚才一场只是代统领出战,小将希望见好即收,以免给人轰出场去。”
登时惹起一阵哄笑,却没有人怪他不再接受挑战。
徐先笑道:“副统领辛苦,休息一下吧!”
荆俊向看台行过军礼,领着鹿舟儿躲回女儿军阵里去。斜坡上的项少龙和滕翼会心微笑,荆俊露了这么一手,鹿舟儿早晚定会向他投降。
滕翼沉声道:“今晚看来管中邪不会再出手,因为只要他没有击败荆俊和你,在旁人的心中他始终不是最佳的剑手。”
项少龙点头同意,就在此时,乌舒神色惶然来到两人背后,焦急道:“齐人正收拾行装,准备远行。”
项少龙和滕翼同时剧震,往看台看去,只见吕不韦和田单都失去踪影。忽然间,他们醒悟到已中了莫傲和田单的杀手锏,落入进退维谷的境地。田单选在今晚离开咸阳,正好命中项少龙唯一的弱点和破绽。
吕不韦正是要他追去,既可遣开他兵力达四千人的精兵团,更可让他“死”在路途上,干手净脚,事后还可派他有亏职守,罪连乌家,使吕不韦可获大利。纪嫣然诸女更会落到他的魔爪去,一石数鸟,毒辣非常。没有项少龙在指挥大局,这几天他行事自然容易多了,一旦管中邪升回原职,而他项少龙又缺席的话,纵使滕翼和荆俊留下来,吕不韦也可以右相国的身份,把都骑的指挥权交予管中邪,那时还不任他为所欲为吗?可是他项少龙怎能坐看田单施施然离去?此人自派人偷袭他后,非常低调,原来早定下策略,可见他一直与吕不韦狼狈为奸。在城郊遇袭伤腿一事,吕不韦虽说自己没时间通知田单,那只是满口谎言,事实上根本是他通知田单的人干的。吕不韦这一招叫苦肉计,让人人以为是吕不韦的敌人借杀死项少龙来陷害他,其实却真是他出的手。自己一时大意,给他瞒过,还怀疑是王绾或蔡泽之中有一人和田单勾结,致有今夜的失策。
滕翼沉声道:“让二哥去吧!你留在这里应付吕不韦的阴谋。”
项少龙摇头道:“吕不韦虽抽调不出人手送田单离开,可是田单现时兵力达四千之众,与我们的总兵力相若,但若要对付高陵君,我最多只能分一半人给你,在这种情况下,说不定两方面均不能讨好。别忘了吕不韦有八千家将,谁知道他会干出什么事来。”
滕翼颓然不语。
项少龙低声道:“事情仍未绝望,我要去说服太子丹,只要他肯设法在楚境缠上田单十天半月,我们便可赶上他,安谷傒曾答应过会把楚人和齐军迫离边界十多里的。”
此时场内再无出战者,在热烈的气氛中,徐先宣告晚艺会结束。
燕国太子丹的营帐里,听完项少龙的请求,太子丹有点为难道:“此事我们不宜直接插手或单独行动,一个不好,齐楚两国会借口联手对付我们,三晋又分身不暇,我燕国危矣!”
项少龙淡淡道:“田单不死,贵国才真的危矣。我并非要太子的手下正面与田单交锋,只要在田单离开秦境后,设法把他缠上几天,我便可及时赶去。”接而加强语气道:“我会派人随太子的手下去与贵属徐夷乱会合,到时魏人和把关的安谷傒将军会从旁协助。”
一旁听着的军师尤之道:“此事该有可为,只要我们采取设置陷阱和夜袭的战略,使田单弄不清楚我们是不是项统领方面的人,纵然田单侥幸脱身,应不会想到我们身上。”
大将徐夷则进来道:“没有跟踪项统领的人。”
太子丹放下心来,断然道:“好!我们设法把田单与齐军或楚人会合的时间延误十天,若仍不见项统领到,只好放过田单。”
项少龙大喜道谢,暗忖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徐夷乱这着奇兵,任莫傲想破脑袋也猜不到,何况他的脑袋快要完蛋。
离开太子丹的营帐,项少龙在营地间随意闲逛,篝火处处,参加田猎的年轻男女,仍聚众喝酒唱歌跳舞,充满节日欢乐的气氛,没有人愿意回营睡觉。正要返回营地,左方传来阵阵女子欢叫声,循声望去,见到一枝紫色大旗在数百步外的营帐上随风拂扬,不由记起嬴盈的约会。嬴盈会否在那绣有紫花的小帐内等他呢?不过现在离约好的初更尚有整个时辰,她该在营外与鹿丹儿等戏耍。今晚给田单这么的一搞,他拈花惹草的兴趣尽失,何况还要回去与滕翼商量,看派何人随尤之去会合徐夷乱,好配合对付田单的行动。还是顺步先去打个招呼吧!
想到这里,借营帐的掩护潜过去,最好当然是只和嬴盈一个人说话,否则被那批可把任何人吃掉的女儿军发现缠上,休想可轻易脱身。由于人群聚集到每簇营帐间的空地去,兼之大部份营帐均在火光不及的暗黑里,所以项少龙毫无困难地移到可观察女儿军的暗角处。广达百步的空地上,生起十多堆篝火,鹿丹儿等百多个娇娇女,正与人数比她们多上两倍的年轻男子,围着篝火拍手跳舞,高歌作乐,放浪形骸,独见不到嬴盈。项少龙叹一口气,今晚怕要爽约,往后退时,身后其中一个营帐隐有灯火透出,并有人声传来,却听不真切。项少龙循声望去,赫然发觉该帐门外有朵手掌般大的紫花,与旗上的花朵式样如一。项少龙大喜走过去,正要叫唤嬴盈,又改变念头,暗想横竖下决心要把她弄上手,不如就进去给她来个突袭,横竖她开放惯了,必不介意。那就可快刀斩乱麻把她得到,免却夜长梦多的烦恼。心中一热,揭帐而入。
倏地一个高大人影由帐内地毡上闪电般弹起来,猛喝道:“谁?”
项少龙与他打个照面,两人均为之愕然,风灯掩映下,原来竟是全身**的管中邪。管中邪见到是他,眼中杀机一闪即没,移到一旁,拿衣服穿起来。项少龙眼光下移,只见嬴盈骇然拥被坐起来,脸色苍白如纸,不知所措地看着他,像头受惊的小鸟儿,露在被外的粉臂**雪般晶莹白皙。
项少龙哪想得到两人此时会在帐内欢好,苦笑道:“得罪!”惘然退出帐外。
走了十多步,管中邪由后方追来,道:“项大人,真不好意思,她说约了你在初更见面,却估不到你会早来。”
项少龙心知肚明他是拦腰杀人来破坏自己和嬴盈的好事,更恨嬴盈受不住他的引诱,挡不住他的手段,潇洒一笑道:“害得管大人不能尽兴,还吓了一跳,该我陪罪才对。”
管中邪讶道:“项大人尚未见到吕相吗?我来前他正遣人寻你呢。”
项少龙随口道:“我正四处游逛,怕该是找不到我。”
管中邪和他并肩而行,低声道:“秦女婚前随便得很,项大人不会介意吧!”
项少龙心想你这么一说,无论我的脸皮如何厚,也不敢娶嬴盈为妻,遂故作大方地哈哈笑道:“管大人说笑了。”
管中邪欣然道:“那就顺道去见吕相吧!”
项少龙心中一阵茫然。自己着着落在下风,分析起来就是比不上对方为求成功,不择手段的做法。自己既讲原则,又多感情上的顾虑,如此下去,就算杀了莫傲,最后可能仍是栽在吕不韦和管中邪手上。看来须改变策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