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冽的寒风，破败的小巷，黯淡的月光。
衣衫不整的宁姝，暴露在空气里的肌肤都是被掐出的红印。
沈亦言被眼前的画面拉回理智，立刻脱下校服外套扔给宁姝。
“穿上。”
寒风刮在皮肤上，宁姝打了激灵，动作迅速地裹进沈亦言的校服外套。
朱函星被打得不省人事地躺在地上，宁姝亦步亦趋走过去用脚踢了踢对方，朱函星仍旧一动不动。
“我们走。”
不给宁姝思考的时间，沈亦言拉着她的手径直离开巷子，一路回到阳光小区。
沈亦言的眼底是一片冰，但依旧有条不紊地从柜子里找出膏药和酒精给宁姝受伤的地方消毒，整个过程一言不发，动作却温柔得紧。
宁姝被沈亦言的沉默搞得头皮发麻，趁他换药的时候，戳了戳他头发。
“沈亦言，你哑巴了？”
“嗯？”
“干嘛不说话。”
沈亦言抬头看了她一眼，又低下头替她上药，直到伤口都处理完之后才闷声说道：“对不起。”
宁姝眨了眨眼，“跟我道歉做什么？”
沈亦言把医药箱放回柜子里，校服外套给宁姝之后，他一直只穿了一件白色衬衣，整个人站在宁姝面前，显得有些单薄。
他侧过头，看着宁姝睁得圆圆的眼睛，眼里一片清澈，丝毫责备他的意思都没有。
沈亦言突然不作声地走过去，伸出手，在宁姝柔软的发梢揉了揉。
“宁姝，离我远点。”
沈亦言说。
“跟我走在一起，你似乎一件好事都没碰上过。”
不仅没有好事，还全是一些糟糕透顶的事情。
如果今天他来迟一步，真的发生了不可挽回的事，沈亦言几乎可以断定，自己一定会让朱函星因此偿命。
宁姝下意识想否认沈亦言的话，可一抬头撞进对方的双眼时，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沈亦言的眼里全是疲惫和歉意，是她从来没有见过的情绪，这样的沈亦言，看起来脆弱极了，仿佛一碰就会碎。
老旧的地板上，发出滴滴答答的声响。
宁姝顺着声音往下看去，沈亦言的裤腿染上一层深色，红色血迹顺着裤脚流在地板上，她这才猛然想起刚才朱函星提着钢管挥在了沈亦言腿上。
“你的腿……”
“我不要紧。”
沈亦言提了提裤子，小腿露在外面，沾满血迹，看起来狼狈极了。
宁姝胸口莫名一抽，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不受控制地落了下来。
“该说对不起的人……应该是我……”
宁姝心里自责极了，如果不是她胡乱跑到那条巷子里，就不会碰上朱函星，也不会让沈亦言受这么重的伤。
但沈亦言却摇了摇头。
“朱函星要针对的人是我，和你没有关系。”
“宁姝，听我的话，以后都离我远远的吧。”
“我这种人，从生下来就注定要孤独一辈子，这么多年来，我只有你这一个朋友，可是你却因为我受到这样过分的欺凌。”
“我……不配做你的朋友。”
沈亦言一字一句说得认真极了，那张漂亮精致的脸上还有刚才打架留下的伤口，可再脏的尘土也掩盖不了他出色的五官。
往日的冰凉似乎在这一刻变得**然无存，沈亦言的目光中带着前所未有的诚恳，他认真地望着宁姝，认真地开口对她恳求道：
“宁姝，算我求你。”
“我……”
宁姝说不出一句话，沈亦言已经浑身是伤了，如果她在这时候远离他，这种行为算什么好汉？
宁姝做不出扔下沈亦言这种事，可是沈亦言的眼神实在太让人动容了，那种明明很柔软又很坚定的目光，看得宁姝心都快碎了。
“你不用觉得自责，也不用过意不去。”
沈亦言像是猜到她在想什么。
“我和你本来就是两个世界的人。你曾经为我出过头，我很感激你，但是宁姝，到此为止吧。”
“和你相处的日子很快乐，但或许我注定无福消受这份快乐。我一个人碰上再多不公都无所谓，但我不能自私地拉你下水。”
本来早就有了这样的觉悟，可自从和她重逢，面对她的靠近，感受到她的温暖，便不自觉地得意忘形，以为自己有资格得到快乐。
结果报应来得如此之快，他这条命无所谓，可宁姝不应该遭遇这样的事。
她应该是无忧无虑的。
宁姝伤得不重，但身上多多少少都有些小摩擦，这样直接回家是肯定不行的，便给家里去了电话说是今晚住同学家。
宁瑾很敏锐，一接到她电话就质问道：“小姝，你别告诉我你的那所谓同学是沈亦言。”
“姐，不……”
宁姝想搪塞过去，但旁边的沈亦言却突然夺过她手里的电话。
“是我。”
清澈干净，又稍显冷漠的少年声音顺着电波传到耳朵里，宁瑾微微愣了愣神，脑中莫名联想着小时候那个男孩子长成少年的模样。
“我不会对宁姝做什么。”
宁瑾什么都没有说，沈亦言却总是能够洞察人心，他清楚宁瑾在顾忌什么。
“从前不会，现在不会，以后也不会。”
“放心，她明天就会回来。”
沈亦言说完就把电话扔回给宁姝了，宁姝支支吾吾地提到今晚遇到朱函星的事，她本来是想告诉宁瑾是沈亦言救了她，但宁瑾听完却沉默了很久。
然后什么也没有说，就挂掉了电话。
宁姝有些不明所以，拿着电话发呆，沈亦言见状问：“怎么了？”
“没事。”
宁姝摇了摇头。
说不上是哪里不对劲，但宁瑾的反应明显超出了她的意料，宁姝心里隐隐涌动着不安，却不知从何而起。
沈亦言果然说到做到，也似乎是真的下了决心要里宁姝远远的，自那之后便又对宁姝回复那副冷淡的态度。
宁姝倒也不是没有试着找沈亦言搭过话，但沈亦言一言一行都生分到让她不禁怯步。
以前的沈亦言对她也很冷淡，但以前的沈亦言至少是有血有肉的，他会因为她的调侃无奈，因为她偶尔的作弄生气，也会展露让人移不开眼的笑。
可是现在沈亦言看着她就像在看一个陌生人一样，宁姝知道沈亦言这是在用另一种方式保护她，可是这种每天被无视的感觉真的太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