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亦言说完这句话掉头就走了，也不看看宁姝什么表情，他知道自己这话说得未免太过残忍，过去那些事情压根不是宁姝的错，她其实也受害者。
可是人生就是往往就是这样，一个什么也没有的人，总是要不断地承担不属于自己的错误。
从很小的时候起，沈亦言就明白这个道理了。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打不过就加入。他既然逃脱不了沈家这个牢笼，那就只能尽可能地让自己强大起来，至少……
沈亦言站在街边，看着宁姝垂头丧气的背影渐行渐远。
至少让她……可以一直笑得很开心……
“我昨天失眠了一整晚。”
宁姝手撑着下巴，靠在课桌上盯着沈亦言看。
沈亦言头也不抬。
宁姝：“我一直在想你昨天对我说的话。”
“嗯？”
“现在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沈亦言放下笔，难得期待地抬起头。
宁姝撇了撇嘴，“你就是嫌弃我了。”
“……”
他果然不该对她抱有什么期望。
“沈亦言，你是不是嫌弃我小时候多管闲事，没什么本事还喜欢惹是生非？”
沈亦言诧异地挑了下眉，“你倒是挺有自知之明。”
“……”
宁姝不服气地瞪了他一眼，“你现在又嫌弃我不求上进，不认真学习！”
沈亦言颇为赞同地点了点头，“说得没错。”
“那你跟我说说，你怎么就只嫌弃我，不嫌弃别人呢？”
宁姝突然把脑袋凑到沈亦言跟前，狭长的眼睛忽闪忽闪的，一脸认真地盯着沈亦言。
沈亦言微微一愣，不自在地别过头。
“你话太多了。”
“其实有时候，嫌弃也是一种在乎。”
“……”
“沈亦言，你就承认吧，你其实很在乎我的对不对？”
宁姝说着说着就自己笑起来，她是那种一旦自己把事情想通之后就不会再钻牛角尖的人。所以即使没有得到沈亦言的肯定，但宁姝就是这么笃定自己的直觉。
“看在你口是心非的份上，我就不和你计较那么多，咱俩还是好哥们！”
宁姝拍着胸脯大喇喇地说。
沈亦言根本连反驳的力气都没有，不得不说，她的脑回路的确清奇到让人叹为观止，能如此曲线救国地抓住重点也算是另一种本事了吧。
想到这，沈亦言自己都没有察觉到，自己的脸上露出来了久违的，不易察觉的微笑。
不过这笑容却被宁姝看到了，被好看得心惊的同时，宁姝难得的没有作声，只是在心里想着，如果能一直看见就好了。
如果可以……一直看见沈亦言这样的笑容就好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某种执念作祟，自那之后宁姝真的就开始认真学习了，虽然没办法像沈亦言那样出类拔萃到顶尖，但进步却很大，期中考试甚至都排进了全班前十。
宁姝为此心情很好，拉着沈亦言要奖励。
沈亦言拨开她的手，特别无情地说：“你自己的成绩，找我要什么奖励？”
“大哥，你作为辅导我学习的头号功臣，就一丁点成就感都没有吗！”宁姝手指比出一小节的距离，“奖励下学生就这么难？”
沈亦言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地看着宁姝，想着这人估计是要不到奖励就不罢休，于是妥协道：“你要什么奖励？”
宁姝突然把脸凑过去：“亲我。”
沈亦言那张面无表情的脸顿时涨得通红，脸耳朵都开始冒热气。
“你，你在胡说什么！”
“噗哈哈哈哈！”宁姝捂着肚子大笑起来，“我开玩笑的啦，你怎么这么纯情！这就是男高中生吗？！哈哈哈哈！”
“……”
如果不是顾及到对方是女孩子，沈亦言真想直接一拳揍在宁姝脸上。
宁姝笑得快岔气了才停下来，看着沈亦言满脸的黑线，她心情就好得不行，笑完了才一脸正色地说：“那你笑一个吧！”
“什么？”
宁姝伸出手戳了戳他的脸，“我说你笑一笑。”
她突然露出一种回忆起往事的表情，“在我记忆里，从来没见你笑过呢。”
“无聊。”
沈亦言没有笑，甚至直接拒绝了她。
宁姝像是料到他会是这种反应，也没强求，只托着腮说：“那你答应我一件事。”
“那要看是什么……”
“不许拒绝。”
宁姝撇着嘴警告他。
“事不过三，你刚才已经拒绝我三次了。”
好家伙，原来是在这儿等着他呢。
沈亦言有些无奈，原来这小丫头片子也不是看起来那么没脑子。
“沈亦言，你带我去你住的地方看看吧！”
“什么？”
“你还是住阳光小区，对吗？”
宁姝认真地问道。
沈亦言一愣，“你怎么会……”
“你每天回家都是赶最后一班公交车，沈家大宅那附近可没有公交站哦，倒是阳光小区外面就有一站。”
宁姝捏了捏垂到胸前的长发。
“沈家的贵公子坐公交上下学，说出去都没人信吧！”
沈亦言深看了她一眼，“你真是可以在除了学习以外的任何地方用脑子。”
宁姝眨了眨眼，“这算是夸奖吗？”
“你觉得是就是吧！”
沈亦言轻轻笑了笑。
宁姝晃了晃神，刚才对沈亦言提出的要求，不知不觉就这样实现了，他笑得果然还是那么好看，好看得想让人看一辈子。
破败的低矮楼房，脱落的墙皮，阳光小区比十年前还要破旧，宁姝站在小区门口，却觉得有种久违的熟悉感和亲切感扑面而来。
“你这十年，一直住在这里吗？”
宁姝问出来接她的沈亦言。
沈亦言轻轻颔首，手插在裤兜里，“偶尔会回沈家。”
“沈亦行还会对你……”
“不会。”
像是知道她想问什么，都不等她把话说完，沈亦言就给了她回答。
宁姝提着的心终于放下来，这是她和沈亦言重逢以来，第一次正面面对过去那些不堪的记忆，她虽然也是亲历者，但终究不过是过客，而沈亦言却是从小就遭受着那些不公的对待。
“哟，野种都会带女人回来了？”
不怀好意的声音突然从两人背后响起，宁姝皱起眉转身，在看见对方那张脸时，莫名的熟悉感涌了上来。
“朱函星。”
沈亦言走到那人跟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对方。
“是不是最近没教训你，你这张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