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后一辆到站的列车上有一队退伍军人, 再加上附近有一支正在巡逻的特警。
两方努力下,破门的速度很快,这场来也快, 去也快的袭击并没有造成多大的人员伤亡。
沈卿跟着特警疏散到门口的时候, 季言礼已经逆着人流从门外挤了进来。
季宛若被段浩牵着走在后面,季言礼快步上前, 扳过沈卿,撩了她的头发仔细检查她身上:“怎么样,有事吗,有没有哪里受伤?”
沈卿惊魂未定, 单手扶着季言礼的手臂, 拢了拢身上的外套:“我躲在轨道旁的一个警务室,没关系, 没受伤......”
话音未落, 沈卿已经被季言礼拢着背压在了怀里。
她侧脸压在男人胸前,听到从他胸膛传出的心跳声。
因为刚经历过的事情, 沈卿内心的心惊还未完全压下来。
有一瞬间,她觉得自己的心跳仿似和季言礼的混在了一起。
一下, 又一下,急促而清晰的从胸腔震**而出。
季言礼喉结轻滚,抚了抚沈卿后脑的头发。
一旁的特警用德语要求旅客有秩序地疏散, 季言礼牵上沈卿的手转身往外走。
季宛若在段浩怀里不断地勾头张望。
她小脸花了一片, 眼角还挂着未擦干的泪痕, 见沈卿和季言礼过来, 扑腾着从段浩怀里下来伸手要抱沈卿。
明亮开敞的候车室, 身旁零零散散地有路过的行人。
季宛若歪歪扭扭地跑到沈卿身前,抱着她的腿闷着声音抽泣着。
发生这样的事情, 隔壁小镇肯定是去不了。
季言礼一只手还搭在沈卿的背后,另一只手拨了电话出去,放在耳边,联系当地警方。
季宛若哭够了,抓着季言礼的衣服,泪眼婆娑地跟他说当时的情况。
“我想......我想给小舅舅打电话的,”季宛若抽噎着,一句话顿了两次,“但小舅妈......”
“宛若。”沈卿打断季宛若的话,把她抱了过去。
季言礼正在听听筒那面的人说话,没听到季宛若在说什么,但在季宛若提到小舅妈三个字时,很明显地顿了下,遮了话筒,垂眸看过来:“怎么了?”
沈卿蹲下,一边帮季宛若拉衣服,一边随口回了个:“没什么,宛若怕我有事。”
听筒那侧的人再次出声,把季言礼的注意力拉了过去。
季言礼看了季宛若一眼,没太在意,跟那端的人继续通话。
作为这次袭击的受害者和当事人,沈卿跟着警方到附近的警局做笔录。
有一个女律师陪着沈卿进了问询室,季言礼则等在外间,站在走廊上跟段浩交代情况。
季言礼站在一楼走廊尽头,侧靠着门,望着远处院子里的雪松。
距离季言礼两米的台阶下,站了两个人——段浩和段浩的一个副手。
从多农山再到这次,一回两回,实在是有点太巧合了。
很难让人不把这些事情和沈卿父母的案子联系在一起。
而且为什么每一次都挑在他和沈卿出国的时候?
对方对他们行程实在是太过了解了。
季言礼侧靠着门,掸落烟灰:“从身边的人开始排查。”
段浩抵了下眼镜,迟疑了一下问道:“除公司的人外,季家的所有人也要查吗?”
段浩知道虽然季言礼表面和季家并不是很亲近,但实际上在他心里,家人很重要。
不然也不可能在最开始没有直接把文件给沈卿,他抱了一线希望,希望查出的最后结果,是沈卿父母的案子其实和季家没有关系。
但现在,如果要从季家本家开始排查,就代表在季言礼心里,沈卿的位置超越了跟他同姓的这些家人。
季言礼嗯了一声,右手两指间夹的烟轻轻转了下。
他目光没移,依旧是落在那棵挺拔的雪松上。
“季松亭家也查一下。”季言礼淡声。
段浩微有些诧异,以为自己听错了:“季松亭?”
这些年季言礼一直独自一个人,唯有三叔季松亭一家给过他亲人间的温暖。
父亲去世,母亲病重,季言礼当时还在上学,经常隔三差五地会被叫到季松亭家吃饭。
这些年,念着这些恩情,无论是季家分家产,还是公司的股东大会,季言礼对季松亭一家人次次都是护着,对季宛若也一直疼爱有加。
段浩还是犹豫,说出自己的想法:“季家就是再弱的一房,也有自己反侦察的手段,我们排查的太严苛,很难不留下痕迹。”
换言之,就是到最后很难不被对方知道。
真的要为了沈卿,跟季家的人撕破脸吗?
如果最后查出来和季家人其实没有关系,那就是白白和家里人再次有了隔阂。
那是唯一疼爱季言礼的三叔一家了。
如果再有间隙,季言礼以后真的就只有自己了。
段浩目光抬起来,看向两步远外,站在台阶上的男人。
他穿着深灰色的登山服,手上的烟已经掐灭,正抱胸倚在一旁的门框上。
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也很淡。
段浩琢磨不透他到底在想什么。
片刻后,季言礼低头,鞋底碾在一片飘到脚底的落叶上,轻声:“嗯,不用考虑其它任何事情。”
“不惜一切代价。”季言礼淡淡说。
......
只是正常笔录,沈卿很快便从问询室出来。
出来时没看到季言礼,只有等在走廊的段浩。
段浩上前一步,把沈卿随身带的东西递给她:“老板在二楼,问警方一些事情。”
沈卿点点头,接过自己的包,收好东西背在身上的时候又问:“他...你们受伤了吗?”
段浩正在听副手说话,闻言回头,听清沈卿的问话后,回答:“主要袭击的人都在站台,外面当时没有那么乱,还有到位的安保。”
“我和老板都没事。”段浩说。
站在沈卿身边的女律师感觉到沈卿松了一口气。
女律师目光恍然,从沈卿身上移开,不自觉地看了眼从楼梯口方向走来的人。
男人一身灰色的冲锋衣,身影高挺。
这位女律师在季家集团下一个分公司做法律顾问,这几天正巧在日内瓦出差。
两个小时前接到上司的电话,让她赶到近郊的警察局,帮大老板处理一些事情。
等到了警局,看到段浩,才知道上司说的“大老板”是真的“大老板”。
看到季言礼和沈卿之间话不多,她还以为和外界的传闻一样,这场季沈两家的联姻应该是要走到尽头了。
可是无论是季言礼交代她的话,还是刚沈卿松的那口气,又让她此刻产生了怀疑。
这两人的关系并不像表面看起来的那样不好。
女律师低低垂眼,轻耸了一下肩。
算了,老板的事也不是她能看懂的。
......
去不了隔壁小镇,只能回日内瓦继续呆着。
因为上午那一遭,无论是季言礼还是沈卿都不想再住酒店了。
季家在各个地方都有房产,日内瓦也不例外。
近郊的一个庄园,请了当地的安保把守。
林洋就在离得不远的奥地利,听到这事,买了票,下午就赶到了日内瓦。
日内瓦本地的一个小酒馆。
不远处的台子上,抱着吉他的歌手在哼一首北欧的民谣。
“这地方确实难找。”林洋抽了椅子在卡座上坐下来。
酒馆不大,屋外还下着雪,房檐上挂着暖黄色橘灯。
他们这桌的位置靠近窗边,背后是从二楼直通一楼的玻璃窗,浅黄色的琉璃,仿照教堂窗户的设计,涂满了五颜六色的彩绘。
是当地大学的美术生经常光顾的圣地。
沈卿正在跟余曼发消息,有些心不在焉,余曼说文件库的地址已经确定了,但拿到密码还需要一些时间。
沈卿回了个“没事”,说无所谓的。
但余曼怎么看怎么都觉得沈卿和季言礼现在关系紧张,她有点怕两人再吵崩,文件拿不到。
余曼:[季言礼真的会给你吗?]
沈卿攥着手机犹豫了两秒,拇指点在键盘上。
沈卿:[嗯,我相信他。]
几秒后,余曼再回。
余曼:[也行。]
余曼:[等下我把地址和密码发给你,需要用就用,不需要就算了。]
沈卿:[嗯。]
沈卿窝在沙发里,胳膊往一侧伸的时候没注意,一杯几乎未动的白兰地整杯泼在了她的衣服上。
右侧手臂顺着留下来的酒液黏黏的。
沈卿撩着衣服从座位上站起来。
林洋赶忙递过来一张帕子:“快去洗洗,这洒得可真不少。”
泼到衣服上的酒顺着往下流,沈卿手里还捏着手机,着急忙慌地去抽纸,指头不小心滑碰到屏幕,把自己和余曼的对话框删掉了。
沈卿叹了口气,一面用纸巾擦着身上,一面把同样沾了酒的手机放在桌子上。
沈卿脚尖微转,正打算从卡座里走出去去洗手间,视线扫到自己的手机时,迟疑了半秒,还是伸手再次按了下手机边框的键,确认屏幕是不是锁屏。
沈卿不想承认自己这样做是怕被季言礼看到什么误会。
但究竟是误会什么,她说不清楚。
她只是下意识地不想让季言礼再看到会让两人关系再度僵硬的信息。
只是沈卿不知道的是,她这个明显锁手机的动作,落到季言礼眼睛里,简直是在欲盖弥彰。
季言礼目光从沈卿身上转回来,往旁边避了避,让出出去的通道。
沈卿撩着衣服从季言礼腿前挤过去。
林洋拿着杯子给季言礼倒酒:“您们上午才遇到那事儿,下午还赶来酒馆喝酒?”
季言礼斜靠在沙发里,左臂搭垂在一侧的扶手上。
他望着远处台子上的驻唱,另一手握着桌面上的杯子,轻转了一下:“他们上午才犯过事,没精力再来一场。”
林洋看季言礼一眼,想吐槽他心大,不把自己的命当命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但转眼看到洗手池那边沈卿身后跟着的安保时,又觉得季言礼也不是对谁都心大。
沈卿正站在洗手池前,用湿巾擦自己的上衣下摆。
离她两米远的地方站了两个穿着便服带着耳机的女安保,再往后,离得更远些的地方,还有高一点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
连安保的性别都考虑到了,林洋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该夸季言礼一句细心。
林洋给指尖抵了抵自己的杯子,翘起腿,问季言礼:“你们准备什么时候回国?”
“过几天。”季言礼想再等一下段浩的消息。
“沈卿要的那份文件不就放在你们住的地方的旁边?”林洋笑了下,开玩笑,“你就不怕沈卿偷偷拿了直接跑?”
季言礼目光淡淡,垂落在一旁亮了一下的手机屏幕上。
他有点走神,所有动作都无意识地慢了点。
等盯着那手机看了几秒,才意识到这是沈卿的。
舒缓的民谣通过音响,环绕式的响在周围。
调子低,曲调也缓。
沈卿的手机屏幕上一条条地弹着消息,一共弹了三次。
季言礼盯着发件人的名字看了会儿,紧接着伸手把手机捞了过来。
他回想了一下无意中瞥到沈卿输的密码,没怎么犹豫,把那个六位数字输了进去。
季言礼也并不确定自己记得密码就准确,只是随手输一下罢了。
但没想到下一秒屏幕解锁,他看到了屏幕上的亮着的消息。
林洋把杯子放下,咂咂嘴,还在絮絮叨叨地话痨:“毕竟信谁都不如信自己,万一你要是不给她呢。”
“你个阎王爷,整天阴晴不定,”林洋晃了晃杯子,“反正是我我肯定不相信你。”
林洋的话一句两句钻进季言礼的耳朵里,于此同时,他终于看清了屏幕上的信息。
很空的对话框,只有从余曼头像发的三条消息。
余曼发了一串地址和房门密码,紧跟着的是一句话。
[季家在日内瓦的文件库,就在你们住的那栋别墅旁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