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卿往后撤了撤身体,离开季言礼的“势力”范围。

刚滴进衣服的那滴水顺着肌肤一路下滑,带着一路湿溻溻的痕迹,悄无声息地消失。

沈卿对季言礼的话避而不答,反倒是开口问了另一个问题。

“你这别墅有几间房?”

声音娇而不媚,柔却不软,让人想到上好的青花瓷盏。

“这里一间,楼上一间,”季言礼条慢条斯理道,“你想睡哪间?”

说罢摸了沈卿身后的毛巾盖在自己发顶,直起身。

随着压迫在身前的气息被抽离,沈卿放松身体,扬手掩在唇边,打了个哈欠。

“你睡哪间?”她耸拉着眼皮,神情困倦。

季言礼拨了拨前额还湿着的刘海,站在床头柜旁,侧脸被床头柜的灯光打的明亮:“楼上那间。”

沈卿拍了拍身下的床:“那我睡这个。”

季言礼从身后的软塌上捡了件衣服,套在身上,俯身想拿床头柜上的打火机,然而刚拿起来,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把那银色的金属块又放了回去。

重新靠回墙上时,眼底的戏谑更为明显。

“不是说喜欢我?”男人问。

大概是刚洗过澡,被热气熏过的嗓音有种不同寻常的迷人。

沈卿微微笑,一手按着床面,一手扶在季言礼的胳膊上,站起来。

“对,”她答得很爽快,“但这种事,拉在手里的线总要松松紧紧才有意思。”

“就比如——你现在不就会想,我为什么不想跟你睡一间?”

沈卿手指点在季言礼的胸前,顶着张纯得要死的脸,说了这么一句。

季言礼微垂眼,眸光拢着身前的人。

他脸上自始至终都挂着的淡淡笑意,和几天前在林家茶庄以及下午看评弹时的样子别无二致。

沈卿手收回,背在身后,两根手指相互绞了绞。

沈卿从浴室出来时,季言礼已经不在房内了。

既没有给她打招呼,也没有让应侍再送来什么东西,冷漠得仿佛这栋房子里并没有她这个人。

沈卿从床头柜的抽屉里找到吹风机,拿到浴室插上电时,倏然低头笑了一下。

她果然没有看错。

季言礼这人是个表面温和,其实内里冷得要死的......大尾巴狼。

楼上的人并不知道隔了一侧地板的人,此时正在边吹头发边吐槽他。

季言礼坐在落地窗边的软塌上,面前的矮脚茶几上放了瓶打开的酒,和装了酒的玻璃杯。

“明面上沈家的产业都在时恒湫手里,但实际上一部分的核心控制权在沈卿那儿......”林行舟在电话里说。

男人骨节分明的手指捏在玻璃杯的杯沿,吩咐那端:“把最近鼎盛内部人员变更的消息发我一份。”

......

沈卿一觉睡到第二天早上十点。

睁开眼睛,看到并不熟悉的天花板,愣神了两秒才想起来,这是在季家的山庄。

沈卿脸在枕头上蹭了蹭赖了会儿床,等十分钟后起床,去浴室洗漱完从卧室出来,发现季言礼果然已经不在了。

不过她本来就没抱希望起来能看到他。

沈卿叫了客房服务,餐送过来的时候尚灵正好打来电话。

尚灵:“你还在季言礼那里?”

沈卿用汤匙舀着碗里的小馄饨,嗯了一声。

尚灵犹豫了一下:“他人呢?”

馄饨的味道做得好,但蟹黄汤包内里的馅有些腥。

沈卿挑剔地皱了皱眉,把刚咬了一小口的包子放下,回答尚灵:“走了。”

“走了?”尚灵讶然,语调都提高了半分,“就这么走了?!”

沈卿舀汤的手一顿,反应过来尚灵为什么惊讶。

她抽了纸巾擦嘴,好笑道:“你在想什么?我只是来这儿睡了个觉。”

“自己.....自己睡的吗?”尚灵问。

“对,自己睡的,”沈卿索性一次答完,“从昨天晚上洗完澡就没见过季言礼。”

尚灵松了一口气:“那没事了,我就是问问。”

和尚灵挂了电话,沈卿打给总台,要了一套女式衣裙。

昨天那条裙子裙尾的地方被弄脏了,不过即使不脏,隔天也是要换衣服的。

沈卿报了尺码:“麻烦可以帮我在季家常去的制衣店拿一套衣服和鞋子吗。”

“可以的,”那端女声温和,“请问您要什么款式和价位的?”

“裙子就可以,”碗里的馄饨下了大半,沈卿放下勺子,“要最贵的。”

“至于账,”沈卿笑了下,接着道,“记在你们老板身上。”

季家常去的制衣店,一条裙子的价格可能比顶奢的高定还要贵一些。

虽说季言礼走之前交代过,说01栋的女士要什么便给她什么,但当下的情况,代班的经理思来想去还是给季言礼的助理打了个电话。

电话被转接到季言礼的私号上。

老宅的书房,季言礼正坐在桌后听林行舟汇报事情。

电话接通,经理简明扼要的说明了来意。

季言礼没抬头,手上翻着刚助理递上来的文件。

经理话音落,季言礼撩页的手停顿了一下,修长的手指捏着页薄薄的纸。

只一秒,他回话:“让她记。”

“好的,先生。”经理应下,正欲挂电话,却被季言礼喊住。

季言礼垂眸,注意力很显然还在手上的文件上:“喊老板多带几套过去,让她挑条喜欢的。”

语毕,扣了电话。

林行舟衬衣西裤,站在书桌前两米远的地方。

饶是平日里话不多,此时也不免多问了句:“那位沈家的?”

季言礼点头,签了手上的文件,递给一旁等了有一会儿的助理。

助理接过,转身出了书房。

季言礼把笔扣上,看林行舟。

书房东侧是整面的通体玻璃,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来,把整个书房照得敞亮。

“鼎盛内部人员的变动名单核实了吗?”季言礼问林行舟。

林行舟从手上的牛皮纸袋里抽出来一叠纸,走上前放在季言礼的桌子上。

季言礼看着手上的资料:“能确定是他吗?”

“基本可以,”林行舟说,“但他现在在窦家手里,要找他可能要通过沈家的人脉,窦家和沈家交好,如果是沈家出面,很多事情都会好解决得多。”

林行舟皱眉,说出自己的想法:“沈卿可能是想让你再去找她。”

林行舟斟酌着:“不过通过我们自己的人其实也可以,只是要绕一下,多费些时间,我觉得我们可以不用欠沈家这个人情......”

林行舟话说到一半时,季言礼脸上的情绪已经敛了去,此时他手上的笔抵着桌面转了一下,发出一声短促的笑。

笑声很沉,有些凉,虽听不出准确的情绪,但肯定不是愉悦的。

几秒后林行舟听到季言礼声音缓慢的:“她都这么费尽心思让我联系她了,怎么能不用。”

话音落季言礼转过来,对林行舟接着道:“晚上林家的家宴,帮我跟老爷子说一声,我再多带一个人过去。”

林行舟两秒间便明白了季言礼说的多呆一个人是指谁。

林行舟往前迈了半步,绷了绷唇,踌躇了两秒还是出声:“沈卿接近你是有目的的......”

季言礼把衬衣的袖口解开:“我知道。”

林行舟止住声音看季言礼。

季言礼抬头,两手交握,清瘦的腕骨从衬衣袖下露出来,

“况且,”他笑了笑,接着说:“你以为她不知道我知道吗?”

片刻后,林行舟从书房里退了出去。

季言礼从座位上起来,往窗边走,低头拨了个号码。

一分钟后,电话接通,听筒那端轻软的女声响起:“嗯?”

“衣服好看吗?”季言礼反身靠在窗台上,颀长的身影被拉长印在棕红色的木地板上。

沈卿对着镜子看了眼:“还行。”

浅绿色的长裙,腰线处略微收紧,展现出她玲珑的曲线。

“嗯,”季言礼撩着窗帘布,看向院子里开得甚好的海棠,“等下会有人再送去几套衣服。”

沈卿愣了下,尾音轻挑:“怎么说?”

倚在窗边的男人低头,细碎的刘海在他的前额投下一小片阴影,米白色的衬衣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清隽斯文。

“晚上有时间吗?”他声音里带了笑,慢悠悠的,“想邀请你参加一个家宴。”

沈卿想了下今天的日期,问道:“林家家宴?”

季言礼脚下换了重心:“嗯。”

沈卿把刚踩了一半的高跟鞋脱下来,正思考间,只听那面人又问了句。

“要不要卖我这个面子?”他语音拖沓,说的随意。

沈卿整理领口的手放下来,调侃:“所有被邀请去的男人都一定要带女伴?”

“也不是,”季言礼否认,他半张脸侧在阳光里,揭了那斯文劲儿的人竟笑得有点混。

紧接着好听的男声散在此时书房的阳光里:“他们一半带的是家眷,一半带的是即将要成为家眷的女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