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这句问话, 季言礼两指勾着绑带向两侧拉了下,把蝴蝶结系紧。
袖口猝然一缩,沈卿“唔”了一声, 几秒后才像是刚反应过来似的抬头:“你说什么?”
很多时候下意识的反问不是因为没听见, 而是没想到对方能说出这样的话。
“什么什么?”季言礼习惯性地抬手捏住沈卿的脸。
男人的手总是要大一点,他右手的拇指和食指掐在沈卿的脸颊, 左右晃了下,眼睛里似笑非笑:“我说,把我放你哥前面。”
沈卿下意识耸了下鼻子,想说怎么可能。
虽然我们睡过, 但讲实话好像也不算太熟。
季言礼空着的那只手撑在身后的办公桌上, 略微后仰,另一只手仍旧是掐着沈卿的脸。
懒散捉弄人的样子, 让人很容易想到“坏得很坦**”几个字。
“怎么不说话?”他语气逗猫一样, 玩儿似的轻捏着沈卿。
沈卿把季言礼的手拨开,把自己的脸从他手里解救出来:“你不要把我的妆蹭花。”
“化妆了?”季言礼伸手轻刮了一下沈卿的侧颊, 情话不要钱似地溜出来,“你不化妆也好看。”
他声音低醇, 挨得近时说这种哄人的话简直让人无法招架。
沈卿看季言礼一眼,觉得他跟自己一样,不走心的话张口就来。
三言两语的插科打诨, 刚刚在门口时稍显沉重的气氛此时已然散了去。
沈卿摸过桌子上季言礼的手机, 打开前置摄像头, 去看自己的脸。
她语气有点娇, 带点抱怨:“你烦死了, 我的腮红感觉被你蹭掉了一块。”
沈卿是很典型的江南女儿,嗓音温软, 生气或者抱怨的时候,语气听在人耳朵里也是好听的。
季言礼跨坐在桌子上,沈卿则被迫站在他的两腿之间。
两人隔了半米,季言礼视线所及的地方很轻易的被正在照镜子的女人占满。
上次亲密还是半个多月前在季家那回。
此时身后的射光散落在沈卿的唇上,亮亮的,很好看,让他有点想亲亲她,或者仅仅是手指挨上去,摸摸她。
季言礼很少拘束自己什么,是这么想的,也就这么做了。
他伸手,用食指前端碰了碰沈卿眼下那处的皮肤,思考她说的腮红被蹭掉了到底是哪里蹭掉了一块,等会儿问问是什么牌子哪个颜色,让段浩买一箱回来。
但季言礼手收回来时,又想,总这么轻易就原谅她是不是不应该。
季言礼盯着眼前人一张一合还在抱怨的嘴唇。
罢了。
季言礼轻握上沈卿的脖子,低头用唇碰了碰她的眼睛,微哑的男声:“别照了,你怎么看都好看。”
沈卿不明白季言礼这张嘴,怎么做到毒的时候是真的毒,哄人的时候又这么自然的。
灼热的气息,一瞬间将周围清冷的空气点燃。
沈卿低头在季言礼怀里,感觉到他亲完她的眼睛,唇又落在她的耳后。
“你在说什么鬼话?”沈卿的轻斥反驳里夹杂了一些不太明显的喘息。
她这句话换来男人一声沉笑。
从胸腔震**而出沉闷笑声,响在头顶,蛊惑人的好听。
沈卿拿着手机的手被压在身后,她的身体被迫微微后仰,吻从她的眼角往下,略过侧颊,落在她的脖子上。
男人宽大的手掌握在纤细而白的手腕,让人很容易担心,就这么捏着,等下会不会在上面留下浅红色的掐痕。
素了半个多月,在此时这个一点就炸的氛围里,真的很难不擦枪走火。
但念着这地方实在是不舒服,也没有浴室,片刻后,季言礼很克制地把手从沈卿裙下拿出来。
季言礼还是半坐在办公桌上的姿势,沈卿软趴趴地趴在他的肩膀上。
她迷蒙地睁开眼睛,看向季言礼的眼神中带了点疑问。
她被撩拨的感觉也起来了些,现在不上不下的卡在这里,实在是难受。
季言礼垂眼,睨着沈卿明显微红的脸,片刻后,他笑了一声,拇指抹去沈卿唇角水光。
“没洗手,不太干净。”他说。
沈卿听懂了季言礼在说什么,她偏了偏头,目光从他的脸上移开,盯着办公桌一旁的地板,眼睑处稍有些泛红。
结婚这几个月两人聚少离多,这种事儿虽然做的不多,但也并不是很少。
他说的是什么意思,她不是没听懂。
“那就...算了。”沈卿头埋在季言礼前胸,身上那点难耐的感觉还未散去,说话的声音又细又软。
大概是察觉出来自己说这几个字时有点像没被满足的哼唧,沈卿抓着季言礼衬衣的前襟,不太自然地找补了一句:“也没有很想。”
她语调很轻,有些像撒娇。
让人听了总觉得无论她要求什么都想答应她。
二楼的雅间隔音算好,但偶尔也能听到走廊上粗心的服务员不小心把推车撞在栏杆上的沉闷响声。
季言礼拇指摸着沈卿的耳朵,半晌,很轻地笑了一下,他垂头在她耳边,声音很低很低:“换种方式。”
“用嘴行吗?”声音蔫坏。
......
不得不承认有的人连做这种事时都是强势的。
沈卿被按在座椅里,险些迷失了自己。
房间里暖气开得足,礼服上沾了汗,但沈卿已经没力气去怪季言礼了。
季言礼抬了头,垂眼看着瘫躺在座椅里,连胳膊都不想动一下的沈卿,他唇勾了勾,去亲她的耳朵,低声打趣:“你怎么这么不行。”
“我......”沈卿察觉出自己的嗓音不对,眼睛一闭,羞恼地闭了嘴。
季言礼握住沈卿扬起想要打他的手,他直起身,俯看着窝在座椅里的人,片刻后,从一旁捡了干净的帕子,帮她擦手。
刚迷乱中,她不小心扬手打到了烟灰缸,手指沾到了里面的烟灰。
窗边的办公椅,沈卿抱着毯子侧躺在里面。
而身影颀长的男人,领口的扣子都没有松一颗,就这么衣冠楚楚地站在座椅旁,垂眸笑看着她。
举办这商宴的地方是淮洲近郊的一个庄园,远离市区,明天还有活动,今天大多到场的人都会在这里住一晚,明晚或者是后天才会回去。
季言礼眼皮垂着,盯着手里的帕子和被银白色帕子裹着的纤细手指。
“明天跟我回家吗?”
沈卿点点头,困得像是要睡过去。
季言礼松开沈卿的手,再接着房间里便陷入沉静。
然而在即将沉入梦乡之前,沈卿像是收到什么讯息似的,没来由地抬了抬沉重的眼皮。
隔着朦胧月色,她看到季言礼靠在桌前,凝神望着窗外,他脸上没有太大的表情,或者说在没有人时,他总是这样,神情寡淡到让人觉得他仿佛像一个没有任何温度的躯壳。
没有灵魂,没有气息。
太冷了。
沈卿侧脸在皮质座椅的靠背上蹭了蹭,这么想。
季言礼其实和沈卿看到的一样,他没有想什么,脑子放得很空,眼神漫无目地落在远处。
难得寂静的夜晚,他想让自己休息一下。
很忽然的,季言礼的手背被戳了一下。
他动了动,眼眸垂下去时,看到了沈卿还未来得及收回去的手。
她右手勾着毯子,像只小松鼠一般,头往毯子里拱了拱。
沈卿声音很轻,但季言礼听到了。
她说:“可以试试。”
可以试试把你放在很重要的位置。
季言礼听懂了。
脸上经久没有表情的人在这一刻轻垂了眸子,拢在他身周的月光仿佛褪去清冷,染了些并不明显的暖色。
......
已经过了十一点,是该睡觉的时间。
沈卿太累了,窝在办公桌后的躺椅里,没多久便睡熟过去。
季言礼倒是没睡,他这人一向觉少又浅眠,工作到晚上三四点,第二天早上七点起来赶飞机也是常有的事。
他拿了平板,坐在距离沈卿不远的沙发上看股票。
房间里照样是没开灯,电子屏幕散出的白光染在季言礼的侧脸上。
不清楚是不是错觉,这张总是寡淡冷情的脸,在此刻好像比先前任何时候都要温和柔软一些。
多了些活人的气息。
或许,可能是因为沈卿那句“可以试试”的话。
凌晨一点多,外面的活动还在继续,门阻挡了大部分吵闹的喧哗声。
然而雅间的门却在这时候被突兀地敲响。
敲门的声音不高,像是怕吵到什么人。
季言礼放了平板走过去,房门拉开,看到了站在外面的时恒湫。
“她在你这儿?”
这是时恒湫看向季言礼时问的第一句话,第二句是“她睡了吗?”
季言礼突然明白了刚他走过来时觉得这敲门声好像过于轻了的原因。
大概是时恒湫怕吵到沈卿睡觉。
一直在没有开灯的房间里看电子屏,季言礼的眼睛略微酸胀。
他轻轻眯眼,适应着屋外明亮的光线。
随后摘掉眼镜,把镜架折起来,手指捏在鼻托的位置,再次望向时恒湫时回了句:“睡了。”
季言礼说这话时,反手拉了身后的门把,把房门带严了一点,避免外间的光线照进去,吵醒里面的人。
随后他眼神在时恒湫的身上落了落。
时恒湫身上穿着双排扣的深灰色西装,扣子扣得一丝不苟,穿衣风格和他本人一样,深沉冷硬,还带点不着痕迹的阴戾。
“我带她回去睡。”时恒湫的手抵在即将要被季言礼关严的房门上。
站在二楼走廊能看到楼下的宴会厅,节目还在继续,厅里的人议论声吵吵嚷嚷。
季言礼极淡地往楼下瞥了一眼:“太吵了,等会儿结束了我带她去隔壁。”
“隔壁楼顶层的房间。”季言礼难得的解释了一句。
大概是因为在沈卿心里,时恒湫是那个最重要的家人,所以季言礼对时恒湫也姑且有着最起码的尊重。
把他当做沈卿的哥哥,而不是别的什么。
季言礼看到自己这句话落,时恒湫前颈处的凸起很艰难地滚动了一下。
时恒湫这人不常有什么表情,所有动作的幅度也不大,所以也很难有泄露心绪的时候。
时恒湫侧眼,盯着房门上的雕花,忽然很突兀地问了句:“你们和好了?”
他这句问得没头没尾,也实在不符合他此时的立场和身份。
但季言礼捏着手里的镜架嗯了一声,让时恒湫的这句问话仿佛又很合理。
“她明天晚上和我回去。”季言礼说。
语落,没再有任何声息。
两个男人就这么沉默地站着,一时谁也没再开口说话。
片刻后,时恒湫闭了一下眼睛,从怀里抽出一盒药扔给季言礼:“她有很严重的胃病,如果下次回来再让我看到她瘦了......”
时恒湫的话没有说完,季言礼已经低头扫了眼药盒,把盒子收了起来接口:“不会。”
“最好是。”时恒湫眸色阴沉,视线转回来对上季言礼的眼睛。
“还有事吗?”季言礼微微眯眼,眉宇间的情绪较时恒湫而言松散很多,“没有的话我要回去看看她醒了没有。”
两秒后,时恒湫收了目光,他单手松开西装前侧的扣子,转身离去。
对于衣服一向穿得板正的人来说,解扣子这个动作往往意味着他此时心绪的烦躁不安。
季言礼手搭在门框上,突然喊住已经走出去两步的时恒湫。
“虽然你知道,但我还是想提醒一下。”他懒散地靠在门框上。
季言礼的拇指在手中镜架的鼻托上按了按,偏眼看过去。
他眸色沉静,不带任何情绪:“我跟她是合法夫妻。”
“而你只是哥哥。”季言礼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