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卿凌晨三点醒来一次, 摸到身边的床铺空着,她睁开眼看了看,迷蒙着爬起来唤了两声季言礼。
卧室和浴室都没有人。
沈卿按了按太阳穴, 从**起来找拖鞋。
从卧室出来走到走廊尽头的书房, 推开门瞅了眼,灯黑着, 仍旧是没人。
沈卿又叫了几声,往楼梯口走的时候看到了亮着光的阳台。
她脚上踩着拖鞋,刚睡醒,意识还未完全回拢, 沈卿下台阶的时候走的每一步都很虚浮。
等脚踏下最后一节台阶, 落在客厅地面时,沈卿抬眼, 看到了屋外斜靠在藤椅上, 被淡淡月色笼罩的男人。
他盯着远处幕布上的画面,略微出神, 是那种你能看出来他在走神,却不知道神走到了哪里的的神情。
恍惚中沈卿总觉得那样矜贵温润的人, 和此时有些落寞的样子不太匹配。
让看到的人想做些什么,把拢在他身周极冷的月光驱散。
沈卿拢了拢身上的外衫,抬步走过去。
“这么晚怎么不睡觉?”沈卿推开阳台的推拉门。
季言礼没回头, 盯着远处正在放映的幕布, 声音不比清冷的月色温暖多少:“给你的王八放生完睡不着, 找了个电影看。”
沈卿顺着他这话抬了抬眼, 看到远处趴在水池里一动不动的小十七, 水池是由价格昂贵的白玉铺造的,比这只王八的的身价不知道高了多少, 两者出现在一个画面里,显得有些违和。
“什么电影?”沈卿转回了视线问。
季言礼神情恹恹:“很老的港片,《一见钟情》。”
脱离白日里的喧嚣,夜晚的季言礼好像褪去了那层温和的表象,完完整整的暴露出隐藏在这层皮下的那个孤独又厌世的野兽。
他歪歪斜斜地窝在椅子里,唇线抿得直,眉尾眼角耸拉着,月光点在他的白色衬衣上,把所到之处都镀成了冷冰冰的银色。
沈卿垂在身侧的手动了动,总觉得手指往季言礼身侧伸一点都会被冻到。
两分钟前,季言礼收到段浩的消息。
工作狂的下属都是工作狂,段浩到这个点也没睡,刚跟季言礼通完那通电话就下楼检查了车。
从里到外上上下下,一丝不苟的排查了半个小时,终于在车后座很隐蔽的位置找到了一个窃听器。
不得不说地方放的真的很蹊跷,不用专业的工具找还真找不到。
段浩一刻没耽误,拍了照片发给了季言礼。
就在沈卿下楼梯时,季言礼才把手机扔到桌子上,此时黑着的屏幕还停在和段浩的聊天框。
信息框的最后一句是段浩问怎么处理,季言礼没回。
季言礼和沈卿两人各怀心事,一时间谁也没动,就这么维持着一坐一站的姿势。
忽而,大约是电影进行到了**,突然从音响里窜出来乐声,沈卿被吓了一跳,垂在身侧的手轻抖了一下,回过神来。
沈卿低头看坐在椅子上的人,男人单手撑着太阳穴,另一手捏着把折扇,有一下没一搭地敲在自己的膝盖上,丝毫没有请自己坐下来的样子。
沈卿奇怪,走过去,拉了季言礼身旁的软凳,坐了下来。
她两腿蜷起,踩在凳子上,头一点一点的打哈欠。
软凳没靠背,沈卿困劲上来,恍惚了两下差点载过去。
在沈卿第三次没坐好往后仰时,她身边的男人终于伸了手,托在了她的后背。
“怎么不上楼睡?”托沈卿背的人目光终于从电影转到了她身上。
沈卿扭了下身体坐好:“想陪你。”
“那怎么不坐近点。”季言礼看了眼沈卿离自己八丈远的座椅。
沈卿抱着自己的腿,哼哼唧唧:“感觉你不待见我。”
刚刚都不请她坐。
沈卿这话说完,一侧的人没什么反应。
音响里低沉的音乐混着好听的粤语,不间断的被打散在此时安静的空气中。
几秒后,沈卿突然听到身旁重新支了下巴的人低低地“嗯”了一声。
就在沈卿明白这声嗯是在回应她刚刚的那句,诧异回头时,又看到季言礼很轻地笑了下。
这是自沈卿刚刚从楼上下来到现在,见到季言礼脸上浮现的第一个表情。
是被她刚刚那句抱怨逗笑了。
“不待见你又怎么样。”他话说得慢条斯理,很气人,但尾音微微上扬,不再是刚刚那副死气沉沉的样子。
沈卿拖着自己的小凳子往一边坐了坐,咕哝:“不待见我我就离你远点......”
阳台比花园高两节,沈卿移动的方向没有护栏,眼看她再往后就要掉下去,季言礼伸手够了够,拽着她的胳膊把人拉回来。
沈卿被拽得身体一晃,这次是真的从软凳上掉了下来。
她听到季言礼极低地叹了口气,再接着,抄着她的腿下,把她抱到了自己身上。
阳台这边的椅子下午的时候被搬进屋子里了,现在唯一的一个躺椅就是季言礼坐的这个,不然沈卿刚刚也不会去拉那个软凳坐。
季言礼握着沈卿的胳膊把她往自己怀里揽了揽,帮她拢好开衫的前襟,扔了句“冷了说话”,再然后就是抬眸接着看他看了好几遍的那个电影,没再看怀里的人一眼。
季言礼的态度实在太冷淡,沈卿下巴在他前胸蹭了蹭,说了句:“你好凶。”
男人像是被气笑,眸色落回来,半笑不笑的瞧了她一眼:“我对你还凶?”
沈卿点点头,把头埋进季言礼的颈窝,打了个哈欠准备接着会周公。
她太困了,不想想季言礼为什么这会儿心情不好。
闭着眼眯了会儿没睡着,沈卿动了下身体,温吞着随口问了句:“这电影演到哪儿了?”
季言礼眸光淡淡,一直落在远处变换的电影画面上:“黎明背着张曼玉跟女高管睡了那段。”
这片子讲的是一个开的士的单亲妈妈和上市老总的爱情故事,两人一夜荒唐之后几次分分合合,男主公司破产,为了资源跟一个有钱有势的女人睡了,最后又回头求女主原谅的故事。
沈卿以前看过,觉得这片子浪漫是浪漫,但逻辑有点问题,至少,如果她是女主,绝对不可能回头。
沈卿哦了声,没多想,脑袋在季言礼肩膀上蹭了蹭:“我不太喜欢女主那个角色,觉得脑子不太清醒。”
“是吗,”头顶的男声清润温和,很平静,也没什么情绪,“我也是。”
“走过一次的人我不会再要了。”季言礼说。
他的声音染了夜雾的清凉,很随意地飘散在空中。
有一瞬间沈卿心里有一丝慌乱和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季言礼其实并没有说什么,他们只是很寻常地在讨论电影。
但不知为何,沈卿听到这句话的一瞬间,心里想被堵住了什么东西,心跳微微停滞了一下。
下一秒,她甩了甩脑袋,试图把这异样的感觉从脑子里驱散。
沈卿捂着耳朵,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窝进季言礼怀里,她拖沓着声音喃喃:“好困,你不困的吗?我们要不要回去睡觉......”
她听到季言礼嗯了一下,没什么起伏的,落在这深夜里。
也不知道是回答的不困那句,还是上楼睡觉那句。
电影结束时,沈卿还没睡着,温软浪漫的粤语带了舒缓的调子从音响里散出来,让人又困却又清醒。
她按着季言礼的腿想从他身上爬起来,却被人扣住腰,毫无预兆地吻下来。
起先是耳朵,再接着是后颈,他扶她到自己身上,撩着她的发丝很温柔地问了句“做吗”。
沈卿弄不懂季言礼,弄不懂他刚刚的冷淡,也弄不懂他此时的柔情。
但她盯着男人惑人心智的眸子,被本能屈从,轻轻吻了上去。
无人的后花园,衣服被很自然地剥落在地。
影片被设置了循环播放,片尾曲完全散掉时,从片头又开始放起。
沈卿被裹着那件她穿出来的长外衫,发尾搭垂在季言礼的脖颈上,她听到结束时季言礼在她耳边挑逗似的说了句“你想要什么,给你?”。
沈卿不清楚季言礼问的是什么,她摇了摇头,轻轻咬上季言礼的肩膀。
......
两人实在是太放纵,结束时已经接近清晨。
沈卿靠在季言礼怀里轻喘着气,手指去勾他的袖子,困得要死,却还是想聊天。
她讲起今天下午买的那只王八,说晚上说是因为漂亮才挑的这只是骗季言礼的。
说真实情况是问了老板,老板说这个品种最长寿,这只又是这个品种里能活比较久的。
季言礼一手抱着沈卿,另一手搭在藤椅的扶手上,他眸光清浅,浅灰色的瞳色让他看起来总是浅淡而不热烈的。
“为什么要选能活最久的?”季言礼问。
沈卿困得脑子都不甚清醒,她嘟囔:“你不是喜欢吗?”
季言礼帮沈卿拉毯子的手微微一顿,两秒后轻笑了一下,问了句:“你怎么知道?”
想养个宠物陪自己的人,不选寻常的猫猫狗狗而选这个,只能是因为寿命。
不想养会死的,想选个连生离死别都不用经历,长长久久陪在自己身边的。
“小十七能活七八十年,你死了它都不会。”
沈卿说完这句便再也支撑不住,沉沉睡过去。
月色渐渐褪去,朦胧的光亮隐隐蒙在天边。
季言礼仍旧是不困,盯着远处那个白玉水池看了很久,那个深灰色的小玩意儿窝在池子的一角,仿似这辈子都不会动弹似的。
段浩再发过来消息,是几分钟后,还是问车上的东西怎么处理。
季言礼扬起手机看了一眼,盯着那行字看了会儿,回了一条过去。
[先不用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