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卿的心砰砰跳了两下, 紧接着她反应极快的翻身和季言礼换了个位置。
季言礼被沈卿握着胳膊压在了床头。
他扫了下女人明显捏了东西的右手,两秒后抬眸,像是忘记自己刚问的那句话一般换了个话题:“怎么, 你想换这个姿势?”
沈卿欺身上前, 右手背在身后,把那个窃听器别在了腰后的绑带里。
她不知道季言礼为什么突然不追究了, 但也并不好奇。
无论他是出于什么原因放过她,于她,只要接受这个结果就好。
沈卿趴在季言礼的身上,仰头, 用唇碰了碰他的下巴。
“这个姿势不好吗?这样就是你听我的。”她压着他, 两手像小猫爪子一样举起来,呲了一下牙, 做了个很凶狠的表情。
当然是沈卿自以为的凶狠。
在季言礼里看来, 则更像是想凶却凶不起来的猫咪。
也不知道是怎么,季言礼突然想起, 几分钟前在楼下,沈卿笑着对他说的那句“要不要老婆抱抱”。
他扫了眼沈卿身上的裙子, 腰间的地方有根绑带,刚她手背到身后应该是藏了什么东西。
仔细想,其实不难猜出那东西是什么, 她本来就是揣了别的心思接近他的, 所以那东西, 无外乎也就那么几个选项。
但很忽然的, 季言礼有些不太想计较了。
可能是因为刚刚楼下的那句话, 现在觉得放她一马也没什么。
左右她也翻不出来天,他小心点就是了。
这么想着, 季言礼从**起来,拉了被子盖在沈卿身上。
明显要离开的动作,这下轮到沈卿愣住了。
“你去哪儿?”她问。
季言礼似笑非笑,点了下床头扔着的手机:“段浩催我开会。”
“什么会非要现在开?”沈卿从被子里爬出来,跪坐在**望着床边低头回消息的人,“你们公司的人大晚上都不睡觉?”
“跨国的会。”季言礼回答。
季言礼回完消息抬头。
跪坐在**的人身上那件毛衣开衫早不知道被扔到了那里,墨绿色的吊带裙勾在细白的肩膀上,仔细看能看到带子下被压住的淡红色印记,是吻痕。
来自刚刚的他。
季言礼转了视线,上前把沈卿重新塞回被子里:“你先睡,我可能要开到后半夜了。”
沈卿也看出来了季言礼是非走不可。
但怎么说呢,她的性子属于对方强势了她可能还会有点害羞,如果对方表现出了往后退的苗头,她就喜欢凑上前犯贱。
沈卿勾住季言礼的脖子把他这个人拉低,瞥了一眼他手里的手机,十分无理取闹的:“我不。”
季言礼单手撑着床,把沈卿的胳膊从自己脖子上拉下来,伸手点了点被压在细肩带下的淡红色痕迹:“你不什么,是不想睡觉,还是不想自己睡?”
沈卿答得从善如流:“不想自己睡。”
两人对视了两秒。
季言礼垂眼笑了声,托在沈卿的腿下,把人从**抱了起来。
沈卿轻怔:“干什么?”
面对面被抱起来的姿势,让沈卿不由得搂在季言礼的后脖颈,抱他抱得紧了点。
季言礼踢开卧室的门,抱着沈卿往尽头的书房去。
“你不是睡不着吗,去书房。”
到了书房,季言礼把沈卿放在办公桌旁的躺椅上,自己则开了电脑,接通段浩打来的视频。
“十点开始?”季言礼低头看了眼表。
“对,”段浩点头,“文件我已经传给您了,有一项提案的数据做了修改。”
沈卿听了两耳朵季言礼和段浩的对话,没什么意思,就公司里那点事。
她打了个哈欠,百无聊赖间从头顶抽了本书出来。
封皮已经发黄的史书,沈卿看了会儿,倚着靠背睡了过去。
季言礼的会十点多开始,结束的时候已经十二点过了。
段浩收拾着自己面前的材料:“老板,下一场是四十分钟后,你要不要趁这个时间睡一会儿。”
“不用,你先休息,”季言礼低头看文件,“提前十分钟切视频给我。”
段浩反应了一下才听清季言礼说的是什么。
他总觉得今天开会季言礼声音有点小,也不知道是不是电脑的问题。
“好的老板。”段浩答到。
挂断视频,季言礼把眼镜摘掉,捏了两下鼻骨才抬眼看向两米外,躺椅上的人侧躺着,黑色的长发凌乱地披在脑后,身上盖着的毯子已经滑落到了腰间,腿上摊着本翻了一半的书。
季言礼把椅子往后推了点,起身走过去。
他手刚摸到沈卿的后腰,沈卿便醒了过来。
“你开完会了?”睁开眼时骤然接触的光亮,让沈卿不太适应。
“等会儿还有一个,”季言礼帮沈卿把毛毯往上拉了拉,想把她从椅子上抱起来,“你先回去睡。”
沈卿轻挣了一下,把季言礼的手拨开,她声音还带着从睡梦中醒过来的困哑:“我不去。”
“我在这儿陪你。”她闭着眼睛,把头往毯子里埋了埋。
季言礼垂眼,眸光在她身上落了落。
沈卿不想动,季言礼也没再逼她。
他直起身走到书房另一侧的墙边,摸了开关,把灯调暗了一些。
调好灯转身,接起手里的电话时,季言礼的目光正好再次落在了远处沈卿的身上。
沈卿头顶的灯都被他关掉了,只有离她稍远的地方有暖黄色的光线洒下来,毛毯在阴影里耸起很小的一团。
她好像很喜欢把头埋在被子或者毯子里,从季言礼的角度只能看到一个毛茸茸的头顶,和此时身周橘黄色的灯光很相称。
“老板,你在听吗?”段浩不太确定地问了一句。
季言礼转了身,斜靠在身后的墙面上,目光垂落在远处的球型地灯,忽然问道:“去年你婚礼上,致辞的那句话是怎么说的?”
段浩今年27,去年和恋爱长跑了八年的女友结了婚。
婚礼还是在荆北办的。
段浩一愣,没明白话题为什么转到了这儿。
他回忆了一会儿,想起来。
季言礼问的应该是他给他老婆表白的那句。
段浩有些不太好意思的笑了笑:“我说有时候晚上下班晚了,回到家,看到睡在沙发上等我的她,总是会想这是哪家的公主愿意陪在我身边。”
“老板,你问这个干什么?”段浩问。
季言礼的视线从地灯上移开,扶了下眼镜:“没事,突然想起来了。”
“你接着刚刚的汇报案说。”季言礼吩咐。
......
这天晚上季言礼到底是没有怎么睡成觉,两个会开完,已经接近凌晨四点。
英国那边的项目有些问题,他六点多从住的地方出发去机场,沈卿醒的时候他已经坐在飞机上了。
沈卿看到床头留的字条,倒也没难过或是怎么,直接在荆北处理完自己的事情回了淮洲。
几天后的商宴,沈卿赴邀参加,再次遇到沈家长房的人。
尚灵拉着沈卿往后两排的席位坐了坐。
“你哥和季言礼都不在,万一他们真犯浑怎么办,”尚灵瞄了眼远处几个穿着西装的中年男人,“还是坐远点的好。”
几个人是沈家长房兄弟,按辈分是沈卿的叔伯,此时正在跟一旁的人碰酒,说话动作都很斯文,一副文化人的模样。
尚灵瞥着那处嗤了一声:“人模狗样。”
她至今都忘不了一年前在沈卿父母的病房门口,他们按着沈卿让她在股权转让书上签字的场景。
沈卿没签,也不可能签,拽着其中一个人的领子把他的头往墙上撞。
别看沈卿长得白,又文弱的样子,其实狠起来比谁都狠。
但到底是双拳难抵四手,不过好在就在对方几个人要再次下手的时候时恒湫来了。
他自己来的,但差点没把打沈卿的那个手指掰下来。
沈卿其实不大想避着这些人。
她很擅长服软,但不是对他们。
但看在尚灵实在是担心她的份上,她也只能选择听尚灵的。
沈卿捡了把桌子上的瓜子,示意身后站着的保镖,配合尚灵压低声音:“你以为我这些是白请的?”
尚灵瞟了眼那两人身上的腱子肉,还是担心道:“你没他们的保镖多。”
沈卿把手上的瓜子放下,审时度势地往远处看了一眼,觉得尚灵说的好像也没错。
酒宴进行到一半,沈卿跟尚灵去了后排的一个包间。
说是包间,更像是茶室,雕花木门旁摆的茶台,木琴,不喝酒的人可以坐在这边喝茶。
两人刚进门,后脚沈家长房的二叔就跟了进来。
走在他身后的还有他儿子沈怀和先前被季言礼怼过的沈月清。
“什么风把我们沈家大小姐吹过来了。”沈江远故意在“大小姐”几个字上咬重了一些。
沈卿不想理他,抬眼瞥了一下,没答话。
尚灵往门口瞟了一眼,脸上略有些犹疑。
“怎么了?”沈卿放了杯子,低声问她。
尚灵犹豫了一下:“我刚刚好像看到林行舟了。”
“林行舟?”沈卿也有些意外。
他基本上都跟着季言礼,沈卿没听说今天季言礼要来。
尚灵拍了下自己的裙子:“可能我看错了。”
两人说话间,沈家的几个已经让随行的人关了门,在沈卿和尚灵这桌坐了下来。
三叔沈江山在沈江元旁边坐下,他戴了一副眼镜,斯文人的做派:“都嫁到季家了,还能算沈家的人?”
沈怀作为沈江元的儿子,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说话更难听:“攀上了高枝不认我们罢了。”
一句两句,是看沈卿不说话,开始蹬鼻子上脸。
房间里的气氛出现了短暂的凝滞。
尚灵忍不住了,拍了下桌子,阴阳怪气:“沈卿自己就是高枝,不像有些只知道在背后偷鸡摸狗的人。”
“我们沈家说话,有你这个外人什么事儿?”沈怀拢了下西装的前襟,瞥了眼尚灵,“裴家的狗。”
这话骂得实在难听。
尚灵当即就要从座位上站起来,沈卿牵住她的手,看向长桌另一侧坐着的几位:“我没记错的话,这个包间是我刚刚包下的。”
沈卿转头问一旁的应侍生:“什么狗都往里面放吗?”
沈江元瞪着沈卿,怒声道:“沈卿!”
沈卿目不斜视,看着自己的两个保镖,云淡风轻地吩咐:“轰出去。”
“沈卿你别欺人太甚!”沈怀从座位上站起来,指着沈卿,“手里有点股份就很了不起吗,别忘了你手里的都是沈家给你的,爹妈死了没人教的东西......”
“砰”一下。
沈怀话未说完被玻璃敲在桌子上的巨响打断。
沈卿把碎掉的玻璃瓶递给一旁的保镖,脸上已经完全冷了下来。
“撵出去。”她换了说辞。
沈怀是个没脑子,不懂稳重的货。
他扬手点着往前走了两步的保镖:“你们动我一下试试?”
“信不信我让你把吃进去的股份都吐出来?”沈怀像个斗败的公鸡似的,对着沈卿愤怒扬声。
随着这声音的响起,沈怀身后几个随行的人也上前了几步,气氛一下子剑拔弩张。
而无论从保镖数量还是总人数来看,沈卿都占下风。
沈卿轻闭了一下眼睛,被这群像苍蝇一样只会乱嗡嗡的人彻底惹恼了。
她压在桌子上的手因为情绪激动略微颤动。
沈卿侧头望向他们,眸色里的温度已经低到了极点:“不要以为我不知道我父母的死和你们有关。”
她一动不动地盯着那几个人,仿佛要把他们看穿。
尚灵有些担心地握上沈卿的手。
沈卿咽了一下嗓子,觉得喉咙处被堵得难受。
但她没动,甚至连视线也没有转一下,用清哑的嗓音把剩下的话说出来。
“杀人偿命是什么意思懂吗?”沈卿的目光在几人身上流转了一下。
两个年龄大的脸霎时绿了,沈月清慌张地左右看了看身边的人,唯有沈怀情绪激动,跳着脚跟沈卿吵:“你他娘的在放什么狗屁!”
“你们自己干了什么你们自己心里清楚,”沈卿从位子上站起来,“自己做了错事就好好给我夹起来尾巴做人!”
“别到处招惹是非。”沈卿淡言。
说罢,沈卿再无心和他们说什么,拉了一旁的尚灵往门外走。
沈怀像被踩了尾巴似的,在两人身后骂得要多难听有多难听:“你爸妈一个□□就活该被抓,活该被人撞死,我们犯错,他们没犯错???”
这包间太大,让尚灵觉得从座位往门口走的距离太长,长到她想转身给不肯闭嘴的沈怀一刀。
尚灵红着眼,反手去拉沈卿的手:“小卿......”
沈卿安抚地握住她:“没事。”
从房间里侧到房门,七八米的距离。
沈卿走在尚灵身前半步远的地方,包间门拉开,她毫无预兆地撞进一个人怀里。
沈卿抬头边想骂人,刚那句“没事”是为了安慰尚灵,其实她不是没事,她烦得要死,也难过得要死。
高检那边说证据不充分,翻不了案,无法洗脱父母的罪名,肇事的司机也迟迟未找到,大概是已经逃出了国外。
沈卿眼底发酸,她强忍下心里的郁结,抬眼张口:“没长眼......”
话未说完沈卿已经被人轻轻的拥进了怀里。
很清淡的木质香,来自一周未见的人。
沈怀的骂声还在身后不断输出,“狗娘养的”、“不要脸的东西”,一句一句,也不知道沈家这种世家怎么能养出来沈怀这种东西。
他骂的声音很大,从身后敞开的房门传出来,但此刻的沈卿却觉得这声音比刚刚弱了很多。
她的注意力被身前的人吸引。
沈卿眨了下眼睛,眼神有些呆滞地看着眼前的人,轻声道:“季言礼?”
男人浅灰色的眸子,正瞧着她。
在沈怀下一句再次骂出来之前,季言礼抬手捂住了沈卿的耳朵。
他没有选择先帮她惩治坏人,而是捂上她的耳朵,帮她阻挡这本不该承受的谩骂。
季言礼上前半步,把沈卿搂进怀里,低头,唇贴上她的鬓边,浅声问:“受委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