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维并不是一个工于心计的人。

这些天来,她一直为一件事情内疚着,是那天晚上与杜凤山的会面。

一天晚上,麦紫又一次走了方维的住宅。两个人又一次提到了那天晚上的事。

方维说道:“那天晚上走进家门的一刹那,我突然觉得自己是不是太工于心计了。我不敢断然结论,我更不愿意这样评价自己。因为我觉得我自己从来就不是一个那样的人。自从我懂事那天起,准确地说自从我懂得了一点人生事故的时候起,尤其是开始步入艺术轨道时候起,我就给自己立下了一条规矩,希望自己做人要单纯一点儿,做艺术要纯粹一点儿。”她停顿了一下,“可是我现在连自己都不认识自己了。”

“为那天晚上的事后悔了?”麦紫问道。

方维没有回答,只是轻轻地晃动着脑袋。

如今她早就远离了艺术那个行当,这是她从来不愿意提起的痛。可是做艺术要纯粹一点儿这条自律准则,早就被她移植到了她从事的商业领域,甚至是对她的员工们的要求上。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那天晚上的举动,她竟然做得是那样的炉火纯青,而且是张弛有度。她从来没有经过严格认真的思考,从来就没有做过精心细致的准备。可是当她下意识地感觉到在她身上可能会发生什么时,竟然是那样娴熟地做好了部署,而且是精细有加。

“你想过没有,如果那天晚上不那样做,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麦紫再一次问道。

方维依然没有回答,却不停地点着头。

“这是一个成熟女性的本能。”麦紫又一次说道。

“你是想为我开脱?”方维看了她一眼。

“我真的为你那天晚上的睿智而高兴,也为接下来你可能还会遇到的挑战而担忧。你迟早还是要面对他呀。”麦紫坦诚地说道。

方维何尝不知道这一点,她点了点头,“如果不是不忍心将公司就这样关掉,我是不可能与他这种人周旋的。”

“你也别太大惊小怪了,这年头谁不是无利不起早啊?在我看来,我们每天经历的社会活动,都近乎于一种交易。人家凭什么把钱借给你,而且让那么大的利给你?凭你漂亮?”她看了看方维,“你也已经是三十有加了。这年头,只要他出手大方,什么样的女孩儿找不到?跟着他跑的女孩还不大把大把地抓呀?”

“那你说他是为了什么?难道我把他看错了?”方维似乎是在自言自语,“那天晚上的事,又怎么解释?”她看了看麦紫,“如果那天晚上不那样做,如果你不出现,一个男人一个女人在那样的时候,走进那样的地方,会发生什么事情,还用得着说吗?”

“所以你根本没有必要内疚。就算是工于心计也是对的。管他呢!”

朵朵早就睡着了。

“麦紫,朵朵的病已经好了,我是不是不应该再麻烦你妈妈了?”

“你还有别的办法?”麦紫试图从方维的脸上寻求到答案。

“能有什么办法,我想送她去幼儿园。前些天因为她有病,不能那样做。其实那时我就考虑好了。眼下也只能这样做,不然,我真是寸步难行。”

“你的事情太多,我帮你重新找一家理想一点儿的幼儿园吧。”

这件事情就这样决定了。

送走麦紫,她重新坐到沙发上,还是有一种说不清的感觉。

她的手机响了,是杜凤山打来的。自从那天晚上分手之后,她再也没有接到过他的电话。她想到那天晚上的情景,马上意识到应该在他面前表现得热情一点儿才对。

可是转瞬一想,自己又能和他说些什么呢?

她半天才接通电话,似乎是下意识地说道:“杜行长,不好意思,公司有几个人正在我家里,有点儿急事商量。明天,明天我给你打电话。”

她迅速挂断了电话。

第二天上午八点刚过,她为朵朵准备好了早餐,朵朵刚刚坐到餐桌前,她的手机响了起来。她接通电话,听到了杜凤山的声音。

她一边与他对话,一边走进了卧室,“我还没有来得及打呢,你就打过来了。不好意思。”

“上次分手之后,再也没有见到过你,像是过了很久似的。”

方维特意回避杜凤山的话题,“昨天晚上家里来了不少人,没法和你说什么。”

杜凤山马上问道:“想和我说什么?”

他这样一问,反倒让方维一下陷入了被动,“也没有什么需要说的,”她还是觉得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他更合适,“昨天晚上,还真是有些不好意思,有点儿无礼了。”

“我并不关心昨天晚上,而更关心那天晚上。”

方维当然明白他的意思,“那天晚上是我不好,没想到朋友会带着孩子找到那里。”

“也许那天晚上上帝的情绪不好,特意那样安排。”杜凤山不无幽默。

方维笑了,这让她有了轻松的理由,“看来杜行长还相信上帝。那好啊,上帝不希望做的事,就不要做了。”

“上帝希望我帮助你呀。不然怎么会让我认识你?”

“是上帝让你帮助我?还是你自己诚心要帮助我?”

对方似乎一下子被问住,他停顿了好半天才做出回答,“两者都有。”

“那你为什么要帮助我?”她停顿了一下,“关于那条项链的故事,你就不要再说了。说点儿新鲜的。”

电话那边长时间的沉默,方维以为电话断线了。

沉默过后,他才说道,“这年头,一男一女走到一起,还需要什么理由吗?”

一股凉气一下子袭上方维的心头,“凭你杜行长这种身份的人,竟然也以为这是天经地义?”

“人都是有需求的。”

“你是在我和做生意?”尽管对方看不到方维脸色的变化,却分明能够感觉得到她态度的严肃。

“钱对于我来说并不重要。得到与失去,只要能够满足心理的需要……”他并没有把自己的话说完整。

“感官的结合,应该是心灵结合的印记。我想知道你需要的是什么?”方维的眼睛有些潮湿。

杜凤山并没有回答。

“你只是想让汇通天下?”

“这么说我错过了昨晚,也一定会错过今后?”杜凤山反应得快极了。

他静静地期待着方维做出明确回答。

正在这时,朵朵走了过来,“妈妈,你在和谁说话呢?怎么会这么长时间呀?”方维用手摸了摸朵朵的头,朵朵的疑问并没有解开,“你不会告诉我,你是在和爸爸说话吧?”

方维的泪水一下子涌了出来。

杜凤山在电话那边显然听到了一个女孩儿的声音。方维哽咽着与他打过招呼,便将电话挂断。

方维蹲到朵朵面前,两手拉着她的胳膊,“你不是已经知道爸爸不在了吗?”

“你不是一直告诉说爸爸出差了吗?”

“妈妈已经纠正过呀?”

朵朵天真而又认真的态度,让方维泪眼婆娑。她一把将朵朵拉进自己的怀里,“对不起朵朵,对不起朵朵。是妈妈怕你太小不懂事,伤害着你。”

“妈妈不哭,朵朵知道了。朵朵知道爸爸不在了,朵朵不再想爸爸了。不再想了。”朵朵依然一副天真的表情,眼睛里却没有一滴泪水。

方维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失声痛哭。

“妈妈不哭,妈妈不哭。”她用小手为方维擦拭着泪水,“妈妈送我去幼儿园吧。”

方维一下子抬起头来,“为什么?你愿意去幼儿园?”

“麦紫阿姨和我说过,我要是不去幼儿园,你没有办法出去赚钱。”

方维将脸一下子贴到朵朵脸上,“好的,好的,妈妈很快送你去幼儿园。朵朵懂事,朵朵非常懂事。”

她放下朵朵,又擦了擦眼泪,走出了卧室。

门铃响了起来,她走到门前从对视镜里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形象,顿时又烦躁起来,“你怎么又来了?”

站在大门外的女孩儿正是秦佳。这些天来,她从来没有放弃过对方维的打扰,自从上次亲自登门之后,她一直设法与方维交涉。方维的态度始终是明确的。她决不能容忍将朵朵领走。这是不可能,这是万万不可能的。她郑重地告诉过秦佳,尽管朵朵不是己出,但她已经融入了自己的生命。朵朵就是她的精神寄托。谁都不可能从她的手中将她夺走。

秦佳始终都觉得让朵朵回到自己身边,是天经地义的事。因而她才不断地打来电话,甚至是亲自登门。

方维不希望她这样做,又不希望她将事情闹得天翻地覆,进而让朵朵完全相信她自己的身世。那样会在她幼小的心灵上平添异样的感觉。

秦佳的态度是友好的,“方姐,我还是想来和你好好谈一谈。我也是一个母亲,我们总还是会有一些相同的情感可以沟通。”

“秦佳,我已经忍耐到了极限,我希望你别激怒我。我再一次重申一遍我的想法,我希望你不要再打扰我原本就不平静的生活。”方维的态度是严肃的。

秦佳依然坚持着要她开门,两个人当面再谈一谈。

方维执意不肯,“我不希望你在我的门前大吵大嚷的,这样会扰动四邻。你也是一个受过高等教育的人,这点儿道理你是应该明白的。”

不知道是不是方维的这番话起了作用,秦佳真的从可视镜里消失了。

朵朵不断地询问着为什么不给来人开门,方维无法与她说什么,只好胡乱地回答她,“是来了一个要饭的。”

“妈妈不是说过吗?要饭的也不应该这样对待他呀?”朵朵天真地坚持着。

“你还小,还不懂事,以后我会慢慢地告诉你的。”方维搪塞着。

她走进卫生间,对着镜子梳理起来,朵朵站在卫生间的门口看着她梳洗。手机又一次响了起来,朵朵迈着小步跑到茶几前,把手机拿过来递给了妈妈。接通电话,方维听到了吕小丽的声音,吕小丽焦急地告诉她,区税务局的一个科长正坐在公司财务办公室里。

吕小丽是在走廊上给他打电话的。方维心里马上一愣,她意识到一定是又有了什么麻烦。她不知道会有什么样的麻烦,她努力地调整着自己的情绪,让心情平静下来,“问题严重吗?”

“会很麻烦。”吕小丽语气沉重,“方姐,他们什么都不听我说,看来你必须出场。”

“我出场又会有什么用呢?”她犹豫了一下,“这都是你们应该考虑的事情,怎么会出现问题呢?”

吕小丽解释着,她将事情的经过简单地向方维做了介绍。

原来是一年多以前,公司销售出去的二十多万元的民用照明产品引发出的问题。对方是一次性进货,因为竞争的厉害,价格已经压得很低。赵强极力想做成这笔生意,就同意将东西卖给了对方。可是过了两三个月,对方竟然找上门来,要求给开发票,而如果正常给对方开发票的话,这笔生意就不大应该做了。可是事情已经过去,是没有什么退路可言的。当时还是出纳杨帆想到了一个办法。她掏出了一张名片。那是她去外边办事时,街头发放野广告的人强行塞到她手里的。这种事情遇到得多了,她就没有将名片统统都扔掉,她找到了一张名片,提供给吕小丽。

经过赵强的允许,最终给那个客户开出的就是这样一张发票,花的钱并不多,后患却埋下了。对方当时的经手人出了问题,也正是因为他出了问题,才牵扯出了发票的问题。这是一张假发票,网上是根本查不到的。

“税务局方面是什么意见?”方维急于知道结果。

“罚款十五万元。”

“有协调的余地吗?”

“不知道。徐科长的态度很强硬。甚至都不给我说话的机会。”吕小丽回答。

挂断电话后,方维用手在脸上轻轻地抹了一下,似乎是在调整着自己的情绪。她已经有了一种将要崩溃的感觉。她迅速走出卫生间,又为朵朵装扮了一下。她必须把她带在身边,多少天前发生在的坠楼事件,还犹在眼前。

十多分钟后,她和朵朵一起坐进车里。朵朵坐在她的身边。她发动了轿车引擎,朝公司奔去。

轿车停在了公司大院里,她带着朵朵走进了办公室。

几分钟后,吕小丽也跟着走了进来,她用手轻轻地在朵朵的脸上摸了一下,却并无暇顾及她什么。她站在方维对面,“我把他们请到你这里来?”

“我真的都不知道应该怎么办好了。”她轻轻地感叹,“这不是雪上加霜吗?”

吕小丽低下了头,“当时我没有坚持。”

方维并没有回应,她低头叮嘱朵朵,“你一定好好待在这里,妈妈有事去别的办公室忙。一会儿回来陪你。”

朵朵点头答应。

方维跟着吕小丽去了财务办公室,吕小丽主动把方维介绍给徐大明,吕小丽叫他徐科长。徐科长看上去有四十五六岁的样子。他身边还有一位不足三十岁的小伙子,名叫史阳。

方维主动伸出手去与对方握了握。方维那手的纤细感觉,瞬间传递给了徐科长一种感觉,他郑重地正视着眼前的女老板,她的个子足足高过他几公分,人看上去是那样地精致。徐科长刚要重新坐下,方维伸出右手示意了一下,“请,还是去会议室里谈吧。”

他们跟着方维走进了会议室。方维两手将厚厚的裙装向前轻轻理了一下,便坐了下来,那动作显得十分从容,“徐科长,请坐吧。”

徐科长和史阳分别坐到方维对面,中间隔着一张长长的会议条案。

吕小丽坐到了方维身边。

“我刚才才知道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我首先需要向徐科长道一声对不起,这是我们的错误。也给你们的工作造成了麻烦。”

“你此前确实不知道这件事?”

“我知道与不知道,都不是向你提出什么条件的理由。我也知道这件事的性质,可是我还是希望你们能够通融一下,能不能少罚一点儿,不管少多少,对于我们这样一个企业来说,都是至关重要的,尤其是在现在这种情况下。”

“现在的情况怎么了?”

“现在的情况极其不好。我不是危言耸听,是真的不好,我几乎都要崩溃了。”她的眼睛里噙着泪水。

“法律是严肃的。如果严重的话,可能还会触犯刑法。”

“我懂。如果可能的话,希望你们能够回去帮助我们通融一下。这是我唯一的要求。我是没有理由提出这种要求的。可是我还是想提出来,因为飞达公司已经是危机四伏,我也不知道究竟还能走多远。我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在努力拯救这个公司。是死马当成活马医。”

“我一个人说了不算。”

“我已经说过,希望你们能回去帮助我们通融一下。”

谈话的气氛,比方维开始想象得要好,她的面部表情也没有那么僵硬。

徐科长正在说什么,门外传来了朵朵的哭声。方维敏感极了,她示意吕小丽出去看看。吕小丽立刻起身走了出去。

方维的注意力已经被传来的哭声所干扰,她似乎没有听清楚徐科长究竟在说什么。

朵朵的哭声越来越大,方维马上站了起来,向走廊冲去,正好与吕小丽碰了个满怀。吕小丽的情绪是焦急的,“方姐,有人要将朵朵带走。”

方维意识到一定是秦佳,肯定是她。

这是此刻她做出的第一反应。

朵朵的哭声越来越大,方维迅速开门冲进办公室。果然不出所料,朵朵正在秦佳的怀里挣扎。她看到方维出现在面前,两只小手伸向了方维,嘴里不停地哭着叫喊着“妈妈”。

方维走上前去,右手伸向了秦佳,手掌将要落在她脸上的那一刻,却停止在了空中。她没有打下去,她的脸已经涨得绯红,似乎是在命令她,“你给我把孩子放下!”

“我一定要把她带走。这是我的女儿。”秦佳的态度是强硬的。

“你根本就别想把孩子带走,这是不可能的。”方维同样态度强硬。

“当初如果不是考虑赵强的感受,我是不可能将孩子送到他身边的。”她哭了,完全是在哭着述说。

办公室的门完全是大开着的,徐科长和史阳,还有其他办公室的人都站到走廊上,成了眼前风景的看客。

事情就这样僵持着,方维不忍心将朵朵从秦佳的怀里强行夺下来,她唯恐出手不当会伤着朵朵。也许是秦佳误解了方维,她以为方维的态度已经软了下来,继续向外挣扎着,已经挣扎到了门口。此刻,从围观者中冲出来两个人,冲在后边的是林默,前边的竟然是李洋。李洋与林默正从外边办事回来,赶上了这一幕。

李洋一脸的愠怒冲到了秦佳跟前,手已举了起来,正要向她打去的那一刻,方维大喝一声,“李洋,别胡来。”

李洋竟然真的停止了攻击。

秦佳已经被挡在办公室门口,眼看着走不出去了。她终于站了下来。方维走上前去,将朵朵抱了过来。朵朵将脸贴在了方维的脸上,继续哭叫着“妈妈”。

几分钟后,方维把朵朵交给了吕小丽,又对秦佳说道:“如果你今天要把孩子抱出这个公司,我会马上报警,结果你是可以想象得到的。我希望你理智一些。你说过你是一个母亲,我告诉你,我更是一个母亲,朵朵在我身边已经足足生活了两年。我再说一遍,你没有权力将她从我身边剥离。我现在再一次告诉你,我不仅仅不希望你不要再来打扰我的生活,我还想告诉你,我不希望再看到你铤而走险,像今天这样的做法,你是会触犯法律的。”

方维异常地镇定。那一刻,在别人眼里,她几乎完全超出了一个女人面对此情此景时所能够保持住的镇定。

秦佳哭了,“她是我的女儿,她是我与赵强的女儿。”

在场的人被她的话震惊了。

飞达公司的员工们都知道朵朵是赵强与方维收养的女儿,可是还从来就没有听到这样的传闻,况且是听到一个陌生人当面证实这样的消息。

方维的脸扭曲了,她手指着秦佳,想指责她什么,可是半天也没有说出一个字来。她愤怒着,泪水在她的脸上尽情地泛滥。人们的目光像聚焦灯一样聚集到她的脸上,她明显地感觉到被灼热的目光烘烤着。过了好一阵,她终于脱口而出,“你,你,你太无耻了。你给我马上离开这里。我已经给足了你面子,我希望再也不要让我见到你。”

方维只觉得一阵眩晕,向一侧倒去,李洋眼疾手快,一下子扶住了她。她近乎失去了知觉,慢慢地向一侧倾斜。李洋继续吃力地扶着她,吕小丽也放下了孩子,伸手扶住了她。她与李洋一起托起方维向沙发上挪动。

李洋一边挪动自己的脚步,一边转过头去,对秦佳怒吼道:“你给我滚,马上滚开。”

秦佳突然转过身去,向楼梯口跑去。

走廊里的人渐渐地散去,几乎只剩下徐科长和史阳。方维被放倒在沙发上,慢慢有了知觉,朵朵站在方维面前,用两只小手不停地在扒着妈妈的眼睛,一边扒一边哭喊着“妈妈”。

吕小丽想到了徐科长和史阳,她去了走廊上,又把他们重新请进会议室。三个人站在那里,吕小丽说道:“徐科长,你已经看到了,这里够热闹了。关于那件事,能不能容我们一两天?我们会主动找你们解决这个问题。”

“那个女孩儿说的赵强是谁?”徐科长问道。

“就是我们方总的老公,不久前去世了。”吕小丽解释道。

徐科长将罚款通知书交给吕小丽,吕小丽看了看却并没有留下,“徐科长,你还是按照我们方总说的那样,回去后帮助我们协调一下,少一点,一定少一点。”她看了看通知书,“这个通知书我不能接,接了就等于我们默认了。”

不知道是刚才发生的那一幕影响了徐科长,还是此前方维说的那番话左右了他们的情绪。徐科长似乎有些动摇,他并没有再说什么,而是拿起桌子上的皮包,转身朝外走去,史阳也跟着走了出去。

吕小丽把徐科长他们送到楼下,回到方维的办公室时,办公室内只剩下李洋陪伴在方维身边。方维坐在那里,怀里正抱着朵朵。朵朵的目光定格在了妈妈的脸上。

方维看到吕小丽进来,才突然想到徐科长和史阳,吕小丽告诉方维他们已经先回去了。那张罚款通知书她并没有留下。方维点了点头,又把朵朵放到地上,平静地对朵朵说道:“朵朵,你先跟着吕阿姨去她办公室玩一会儿,我和李洋叔叔谈一点儿事。”

朵朵顺从地跟着吕小丽去了财务办公室。

方维指了指她对面的沙发,“坐吧。”

李洋坐了下来。

“你刚才想和我说什么?”方维提示李洋。

李洋似乎是欲言又止。

“说吧,都已经到了这个份上,还有什么话不能说呢?”方维并没有看他,用两只手在脸上抹着,力图抚平此前发生的事情在她脸上留下的痕迹。

“方姐,刚才这个女孩儿,就是我看到过两次的那个女孩儿。”

方维抬起头来,“你说什么?肯定是她?”

“肯定是她,没错。”

“这么说朵朵不仅是她的女儿,也肯定是赵强的女儿。秦佳没有说谎?”方维仿佛是在自言自语,还不时地点着头。她突然转过头来看着李洋,“这是几年前的事情,你为什么不早一点儿告诉我?”

李洋低下了头,已经不知道应该如何回答,甚至都不知道应该从哪里说起。

方维突然哽咽起来,是那样地哽咽。她的心中像是有着诉说不完的委屈。她一边哽咽一边说道,“那天她去过我家之后,我就相信了朵朵可能真是她的女儿,可我还是天真地告诉我自己,朵朵与赵强没有关系。我说什么也不相信赵强会这样欺骗我。没有想到事情真的会是这样。我太天真了,我真的太天真了。”

“方姐,别哭,别哭了。”停顿片刻,“我知道我应该早一点儿告诉你我的发现。”

方维继续哽咽着,一边哽咽一边晃动着脑袋,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的情绪才慢慢地平静下来。

“这件事还有另外什么人知道吗?”

李洋想了想,“我告诉过林默。”

“什么时候?”方维似乎很在意这一点。

“不久前,我在他面前提起过此事。”李洋说道。

“看来只有我一个人不知道事情的真相啊。”方维感叹。

“林默也是才知道的。”李洋又一次强调。

方维再也没有说什么,只是继续晃动着脑袋。

此刻,她已经不能容忍了,不能容忍赵强与秦佳一起欺骗了她。

李洋离开之后,她将办公室的门从里边闩上,走到办公桌前,失声痛哭。

将公司经营到了这种地步,尽管那里边有着流动资金不足等诸多的社会原因,可毕竟他是有责任的。如果一直是自己在管理这个企业,结果一定不会是这样。可是她却真的从来就没有过分地抱怨过他,哪怕是在他死后,都没有说过一句不利于他名声的话。这是她诺守的一个妻子的责任,一个有教养的妻子的责任。

可是她做梦也没有想到,她苦苦守护着的那份寄托,竟然会是这样?会是这样一个庸俗不堪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