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梦
一踏进客房,薛蟠又是一顿,对着眼前场景有些啼笑皆非,不是那知府大人招待不周,而是太周全了,但是,晚上睡在一个飘着红纱,盖着锦被,飘着花香,墙上偏偏挂着还是清流一派山水图,还是水墨,一些美好东西被杂糅在一起,更显得不伦不类。
薛蟠还没说话,皇帝陛下先忍不住了,伸手捂住鼻子说道:“什么熏香这么浓,这汤原风是什么品位,哪有在客房里挂上红纱,以为是青楼妓院吗!”
一边侍卫已经很是知趣退了出去守大门,薛蟠摸了摸鼻子,觉得有些痒,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当下有些难为情看着皇帝,姬栐挑眉看了他一眼,径直走到香炉旁,拿过一边茶水就浇了下去,薛蟠又走到旁边打开窗子,散散一屋子浓香。
渐渐,那味道淡了下来,薛蟠这才发现那是一种很高级香料,他曾经在贾府闻到过一次,还是在王夫人屋中,因为价格昂贵,就是王夫人也不是经常用,这个汤原风倒是大方,可惜不明就里,生生烧了一炉子,好好淡香变成了熏人味道。
那香味淡下来倒是好闻了很多,只是皇帝陛下依旧皱着眉,看着房间哪儿都觉得不满意,只坐在桌边不说话,薛蟠心想他看起来也不像是要跟自己商量,便说道:“大哥,既然没事我就去隔壁休息了,大哥也早些安置吧。”
姬栐听见了他话,却眉头一挑,冷声说道:“你去哪儿,在人家屋子里,你也不怕着了道,今晚就留下来,跟我住一起,外面侍卫也能好好保护,不然出了事他们可顾不上救你。”
薛蟠一愣,当下也明白皇帝是担心今晚有变,到时候侍卫肯定是保护皇上为先,顾不上隔壁自己,但要是住一起,薛蟠怎么都觉得别扭,在野外也就算了,到了有条件地方干嘛还睡一起,这里可只有一张床。
姬栐似乎猜到他心中所想,冷哼了一声,脱衣上床躺下,见薛蟠依旧没有动静,便冷冷说道:“又不是第一次一起睡,别像个女人似地唧唧歪歪,要是真那么不待见朕,就去一边桌上睡。”
薛蟠当然不会委屈自己在桌子上睡,要知道他现在可不是当初那个五短身材小孩,少年身材在桌上睡那是自找罪受,略微犹豫了一下,便索性脱了外套爬上床,心想这龙床也不是好躺。去看看小说网?。
姬栐对他这般识趣很是满意,这小子要是真去睡了桌子,他指不定会因为愤怒而干出什么事情来,待感觉到身边人温度慢慢传过来,那人身体还有些僵硬,每次两人睡在一起,薛蟠刚开始总有些放不开,等睡熟时候,又像个孩子似地温顺,不,年少他确实还是个孩子吧,都没有经过冠礼呢。
一直感受着那灼热视线,薛蟠实在不能安慰自己呼呼大睡,忍不住问道:“皇上,你在担心什么吗?”
“叫我大哥!”姬栐冷下声音说道,他永远都不能忘记,这个人第一次称呼皇上时那种冷漠,即使现在融化了一些,除非必要,他也不想听见那个冰冷称呼从他口中透出。
薛蟠愣了一愣,随即妥协叫道:“大哥,你是在担心些什么吗?”
姬栐叹了口气,侧过身子看着那人,薛蟠依旧合着眼,只有那微微颤抖眼睫毛透露出主人并没有睡着,姬栐伸手拽住一缕发丝,看它调皮在指尖颤动,心中溢出一丝温情,忍不住勾起嘴角说道:“文起,我们有多久没有这样好好聊天了?”
薛蟠不知改如何回答,只感觉那人将头枕在自己颈间,那温热呼吸让他一瞬间僵硬起来,忍不住往外挪了挪,却被那人一把按住,姬栐叹了口气,淡淡说道:“自从你知道我身份,就再也不认我这个大哥了,文起,蟠儿,蟠儿,无论我是什么身份,在你面前却永远都是姜维,你到底在害怕什么?”
没有听见薛蟠回应,皇帝似乎也不介意,一手抚着那长长发丝,一边有些失落说道:“我也知道你是怕那皇权,但为何就不相信我,无论发生什么事,我又如何会伤害自己朋友,你我平辈相交,那时我满腔真心,现在也是,难道只因为我是皇帝,你对我友谊就全部烟消云散了吗?”
姬栐在他面前,一直都是强势,即使是那时候穿着一身布衣,在庭院中略显狼狈时候,但这时却露出一丝丝脆弱,薛蟠不知道这是真是假,唯一能确定是,他被迷惑了,等回过神来时候,双手已经自作主张回搂住那人,想收回也已经来不及,皇帝反手握住他手,相缠在一起带出烫手温度。
薛蟠叹了口气,开口淡淡说道:“无论我面上怎么样,心中也是未曾改变,只是身份不同了,要是不在意那些,终究是给你我惹祸。去看看小说网?。”
听完他话,姬栐却蓦地撑起半个身子,居高临下看着他,那双深不见底黑色双眸透着一份摧残,几乎晃花了身下人眼:“在人前,我们可以是君臣,但无人时候,外面便是兄弟,蟠儿,这可是你说,我不许你矢口反悔。”
薛蟠蓦地一噎,心想自己什么时候做出这样决定了,但在那双眼中隐隐期盼中,忍不住点了点头,换来一个更加摧残笑容,这一刻他才充分体会到,原来一个鲜少示弱人,一旦表现出脆弱,杀伤力会比一般人大上很多,而他就是那个毫无抵挡之力人。
姬栐得到了满意答复,心满意足搂住少年,还象征性拍了拍他后背,柔声说道:“睡吧,蟠儿。”
薛蟠只觉得耳后一麻,心想皇帝陛下这种娇柔声音也太惊悚了,比得上某某大明星娃娃音,虽然没有那么女气,但显然让他享受不了,忍不住开口说道:“别叫我蟠儿,跟孩子似地,还是称呼文起吧。”
姬栐也不在这个问题上跟他计较,心想这名字还是自己起呢,便点了点头应了一声不再说话,搂着那人手却再也没有收回来,薛蟠挣扎了一下,见皇帝陛下显然是不打算放手了也没有办法,只能撇了撇嘴闭上眼睛继续睡,没有看见那原本应该睡着人微微勾起了嘴角,露出一丝得意笑容。
好梦香甜两人再次醒来,却都已经起晚了,薛蟠再次在别人怀中醒来,颇有些难为情,见姬栐一副似笑非笑模样,索性就破罐子破摔,坦****起床穿衣,一边问道:“你打算从何入手。”
姬栐穿上衣服,自有侍卫端着水盆进来服侍两人洗漱,他们两人吃穿都是带出来人经手,也是为了避免哪里出纰漏,见薛蟠因为洗了冷水脸整张脸红彤彤,姬栐心情颇好说道:“昨晚已经派人去查了铁矿和市民情况,待会儿便会有消息。”
薛蟠一怔,心想昨天这人什么时候吩咐这次事情,自己居然都没有注意到,难道这就是皇帝和常人区别,姬栐很是满意他眼中佩服神情,伸手拍了拍他肩膀笑道:“以后多学着点。”
薛蟠咬牙,心中恨恨想着这人还真是忒不要脸,皇帝果然事事强于常人,连这方面也是,脸皮厚度无人可比,却不知自己这副别扭模样再次成就了他人好胃口,连早餐都多吃了一份。
一会儿,果然有去探查侍卫过来禀告,一番话却听得两人皱紧了眉头,铁矿那边防守严密,好不容易潜进去,却发现果然比上报铁矿多了两个,更可怕是,里头矿工居然是上报两倍,也就是说,一年下来绝对能有一半铁矿出产不知去了哪里。
而走访了整个城市,只发现城中除了妇孺老幼,竟没有一个壮丁,八成是被抓去做苦力,最诡异是,那些市民就算是回到了家也都是默默衣食住行,不发出一丝声响,待人行事很是有礼,这根本不是正常情况。
姬栐一阵沉吟,转身问道:“你怎么想?”
薛蟠按了按额头,说道:“显然这位知府大人对旬域控制力已经达到了一种空前高度,这些市民行为很可能跟这位大人喜好有关,他,嗯,似乎很是爱好风雅,提出要求整个旬域人变成君子这样要求也不无可能。”
“当前最重要事情,还是要找到那些被隐瞒铁去了哪里,要是分别贩售出去,那又是去了哪里,要是留下来话,恐怕那背后人图谋不小。”阴谋篡位几个大字降临在众人心头,那样大量铁,无论是上面那种情况,要是处理不好就是大乱子。
姬栐沉吟了一下,正想说什么,却听见一个肉麻声音远远传来,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哈哈哈,文起,昨夜可歇息好,那些下人没有怠慢吧,要是有哪里不满意,可一定要告诉啊。”
薛蟠脸色微微一变,整理了一下脸色,站起来迎了出去,笑着拱手说道:“一夜好梦,绝无半点不满意,让知府大人费心了。”
“哎,称呼什么知府大人,我就不喜欢这些称谓,平白弄得人一身铜臭味,文起是个知情知趣才子,你称呼我原风就是,我们以兄弟相称,也能铸就一段万世知己之情。”那汤原风笑呵呵说道,两只眼睛只露出了一丝缝隙,让人担心他是否能看得清。
薛蟠嘴角微微一抽,却摆出一副更加文人儒雅模样,微笑着说道:“那在下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汤兄。”
“文起弟……”汤原风再一次使用了一咏三叹语调,让好不容易为自己打好心理准备薛蟠差点没有破功,勉强维持住儒雅笑容,拱手说道,“汤兄,在下兄弟二人初来宝地,对这边丝毫不熟悉,不知汤兄可否带着我们兄弟游历一番,也全了我二人周游天朝心思。”
汤原风微微一怔,露出一丝为难表情,说道:“这……文起弟,为兄当然也乐意为你们做一个向导,只是为兄身为朝廷父母官,怎么能放下职责到处乱跑呢,怕是要辜负文起弟期盼了。”
薛蟠笑着看着他,拱手说道:“怎么会,吾昨日进城之时观察,只觉得在汤兄治理下,整个旬域井井有条,夜不闭户路不拾遗,定然没有那些鸡鸣狗盗之辈,每日可否挤出些时间来相陪,我们也可在良辰美景之下吟诗作对,当然,要是汤兄公务繁忙,这件事也就算了,只是浪费了这大好机会,不能跟汤兄切磋一番,却是我人生中最大遗憾。”
那汤原风一听,一张脸似乎感动似乎激动似乎为难抖落起来,薛蟠看在眼中还找呢担心那张大饼脸变形,他却似乎下定了决定,一拍扇子说道:“好,能陪伴文起弟弟这样才子佳人,那些死板公事有什么放不下,我这就带你到处去逛逛,这旬域虽不是扬州京城,却有好几处风光值得人赏玩。”
薛蟠连连应下,眼角却看见姬栐对着几个侍卫使了个眼色,那几人便趁着知府不注意消失了人影,想来又是得了什么差事,待会儿汤原风跟着他们出去,就是下手好机会,薛蟠心中想为他们多提供点时间,便又对着汤原风一笑,提议道:“不如我们带上一些水酒,仿效古人流觞唱词,只是不知这旬域有没有这样地方。”
“有,有,有,旬域有一条环城河,原本是护城河,后来几个地方都干了,索性被填了泥土造房子,只有北边那一片还在,正好用来仿效古人,倒是文起弟最有才思,能想到这样好去处。”汤原风显然对这件事很有热情,一挥手说道,“来人,去准备几坛子好酒晕过去,本官要和文起弟弟开环畅饮。”
薛蟠只能点头应是,心中却叫苦不迭,几坛子,要知道他酒量可不是那么好,到时候可别害人不成反害己,但转眼看见姬栐一副淡定模样,也安下心来,无论如何,等那几人拿到了证据,他们马上就能离开。
心里默默打算人却不知道,皇帝陛下这时候都快气得发疯了,他当然知道薛蟠为什么要这样对待这个肠满脑肥知府,但只看见那人对着别人露出笑脸,被那样粗鄙人用别样眼光看着,还要虚与委蛇,他就恨不得现在就揭露身份,将这个狗官碎尸万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