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且说这吴父带着心中的巨大悲愤!不吃不喝的一路向傅县赶去!终于在当天亥时时分,硬是凭借着一双脚板,舍命奔波了一百二十华里!到了杨家大宅的门前!

当时守在院墙上的杨家护院队,早就看见了这个几近虚脱的人,远远向府前走来。但见此人到了门前便奋力拍门!觉的此等时分如此等骚扰实属无礼!便欲开门将其惩之!

幸得当时正值盛夏,那夜杨焕亭因酷热难耐,正在院中与妾室乘凉避暑!便指示徐长冠莫要动怒,将叫府拍门之人带进来,趁着酷热无聊之际,亲自会之!

待得知坐在树下石凳之上的,那位气宇轩昂之人,便是傅县杨焕亭后,吴父拼尽最后气力连滚带爬的窜到其面前,咣咣作响的便在青石板地上不断磕头!

杨焕亭也不叫停,就那么的坐在石凳上,眯眼看着他不断的磕头,心里盘算着此人因何事相求于己!待见顷刻间这青石板上已是斑斑血迹!便出言呵止道:“行了,你且起身说话!”

吴父起身后直觉天旋地转无法站立,几欲昏倒!杨焕亭怜他情意真切,便差人将他扶坐,并为其止血上茶!

折腾了一阵子后,吴父方才无恙成言!便又立刻翻身跪之,对杨焕亭泣血道来!

听罢,杨焕亭也不禁为之人伦惨剧,天杀恶行所动!但求助自己之人,毕竟只是自己区区一个贫苦佃户!而对方不大不小的,怎么也是个有一县之长撑腰的大富之家!便想给其一些银钱推之不管!

见杨焕亭如此态度,吴父又是一边磕头一边哀求道:“杨老爷啊!多年来您便是咱们整个晋中地界,善名远播的活菩萨啊!平日里只要是咱们贫苦乡亲,有了灾有了难的,但凡是求到您杨老爷面前的,您可是从来都没让咱们乡亲们失望过啊!这么些年了,您爱民如子善待我们这些佃户!大伙可都说您是个千年难遇的大善人啊!都说愿意给您种一辈子的地啊!如今他王家仗势欺人辱人太甚!还竟然不将杨老爷您放在眼里!杨老爷您可不能不管,任凭他王家,在这山西的地界上作威作福啊!”说话之际青石板上便又是血迹斑斑!

这吴父后面儿的那几句话打动了杨焕亭。杨焕亭道:“行了,别闹脏了我的地方!我且问你,这个王家他是怎么个不把我放在眼里了?”

这吴父一听有戏!立刻将王家大少爷**爱女时所说的话,原盘向杨焕亭反了出来!

杨焕亭听罢身体前倾道:“那贼子果真说,就算是现在我杨焕亭本人,就在他眼前,他也要照样先把你女儿干了再说?”

吴父见状立刻对天明誓,说自己若有半句虚言!便让女儿永世被辱!

杨焕亭听罢,看着四周府中的一众人等,哈哈大笑道:“如此说来应该是这些年,咱们为了给四宝积福,好事做的太多了!老实巴交的太过安分了!连小小的宝兰县王家,也敢说出如此狂妄之语!看来这王家的小富贵也是过到头了!”

正说着便突然发现,只有十岁的儿子杨举,不知什么时候也被院中的喧哗之声扰醒,不知何时便悄悄秘秘的,站在自己身后的大树下旁听!

这杨焕亭吧,不管是什么时候,也不管是多么烦忧,自打有了儿子杨举后,只要一看见自己的宝贝儿子,便立刻喜上心头欢爱不已!于是脸上笑的跟朵花儿似的,对着儿子轻轻招手,唤其上前来自己身旁。

少年杨举见父亲非但不责备自己夜间不睡,还笑容可掬的示意自己上前,便欢喜的朝父亲跑去。

杨焕亭将杨举搂在怀里,爱怜的看着他道:“四宝啊,这个人说有人欺负于他向爹求助!你说爹是否应该出手相助与他啊?”

少年杨举道:“爹,适才此人之言吾已悉听之!那王家恶徒欺人太甚,有违人伦!且藐视天下狂妄至极!当诛之!”

杨焕亭闻言大惊!将儿子从怀中放到地上,双手扶着儿子双肩问道:“爹没听错吧?你说要怎么办?”

少年杨举断然道:“当诛之!”

杨焕亭见儿子小小年纪,便处事如此心狠手辣!不禁后背发凉!担心儿子罔顾了自己多年来对其的殷切期望!长大后会走上自己的道路,成了一个笑傲江湖的黑道枭雄!于是右手指着吴父问道:“你可听到他所讲遭遇了?”

杨举道:“听到了。”

杨焕亭又问道:“那你可听的明白他所讲?”

杨举道:“听的明白。”

杨焕亭道:“你刚才说恶徒有违人伦,可知何意啊?”

杨举道:“此贼当人父母毁其名节!乃违人伦之道!”

杨焕亭见只有十岁的儿子居然听的懂这些事情!不禁疑惑道:“那你又可知何谓妇人名节?”

杨举听完却笑了。欣然道:“明末秦淮名妓李香君,虽只是一风尘女子!但却知书明理尚且知道:‘风尘女子名节讲’!何况四宝苦读圣贤安能不知?”

“李香君不畏权贵言道:‘分忠奸、辩青黄,珠玉莫将头压下,绮罗莫遮眼无光!脱裙衫、卸红妆,还我天然样!贫不妨、贱不妨,穿布衣自觉香!’。明末区区一名妓女,也知保持名节不得污之!”说着便指着站在一旁,听的一头雾水的吴父接着道:“此人之女自不是那风尘女子了!自当更重名节!但如今却被那恶徒所辱!故,吾认为当诛之!”

杨举一番话说完,不光杨焕亭本人,就连在场只要是能听懂的所有人,都无不为之震惊!

区区一个十岁孩童,却似乎早明人事一般,对何谓妇人名节如此明了!又能出口成章引明朝末年,秦淮河名妓李香君的拒贵名言,来阐述王家毁人名节,欺人太甚有违人伦!不禁人人皆愕然茫之!

杨焕亭则在脑中思索,我这儿子要么就是人中之龙天赋超人!要么便是偷读禁书窥伺**-秽!想到这儿,便猛的朝四周乱看!心想:“莫不是我这宝贝儿子,早已偷偷的将府中哪个丫鬟给玩儿了吧!回头我可得嘱咐他娘,对他严加看管,莫要出了什么岔子才好!明天还要好好问问他那个先生,是怎么教学生的!都教了点儿什么东西!”

心中虽是这么想的,但见儿子如此天赋异禀聪慧过人!心中暗自狂喜不已!对吴父笑道:“我杨家的长房大少爷说了,王家恶徒该诛!这事儿我杨家给你出头了!”

这句“这事儿我杨家给你出头了!”吴父还是听的明明白白的!于是又立刻下跪,对杨焕亭父子连连磕头!

杨焕亭对吴父道:“这事儿你是想现在便办,还是等明日我派人去办啊?”

吴父道:“小人恨不得杨老爷杨大少爷,现在便为小民做主宰了那恶徒!”

杨焕亭看着徐长冠笑道:“如此说来今夜这便是不让你睡觉了!”

徐长冠上前一步道:“老爷,在下很愿意在这月黑风高之际,取此等**徒的首级!”

杨焕亭道:“好啊,那你现在便带人连夜赶赴宝兰县城!对守城门的军士说:奉傅县杨家的命,要连夜进城办事!让他们开城门!然后冲进王府,将今天所有去过天元乡的一众人等,全都抓到行凶现场!当着全村老少的面儿……”说罢做了一个杀人的动作!

徐长冠应命便要动身,杨焕亭指着吴父道:“带上他同往!让他亲自在家里血刃仇人!记着到时候在村民面前动手时,要让所有人都知道,这是傅县杨家长房大少爷杨举,在维护地方为民除害!”

说罢便搂着儿子轻声笑道:“四宝啊,爹问你,你会不会唱那‘桃花扇’啊?你说那李香君她好看不好看啊?你想不想去南京坐坐那秦淮河的花船啊……”

事后跟杨焕亭想的一模一样!宝兰县王家的那个当县长的妻舅,连屁都没敢放一个!硬是睁着眼假装什么都不知道!而王家老爷也是躺在被窝里,硬是整整的哭了三天!只恨自己儿子嘴上惹祸!没来由的招惹上了这个只手遮天的傅县杨家!落了个乱枪穿身的下场!动手的居然还是个穷光蛋土农民!还无故搭上了八个家丁的性命!事后光各家丁的抚恤,便支付了两千多银元!好在膝下还有好几个儿子!不至于老来无人送终!从此便天天交代府中上下大小:“在这山西的地界上,宁可得罪了阎锡山!也不可招惹那傅县杨家半分!”

倒是那吴父确会算计做人!事后愣是带着自己那宝贝女儿,来到杨府面见杨焕亭!说全家感谢杨焕亭的救命之恩!无以为报,愿意将女儿送进杨府为奴!

杨焕亭一见那吴女之面,也是猛的被震了个跟头!暗想这王家大少爷,他死的不亏啊!但觉的既然是出手帮了,便要漂亮事做的干净才好!于是并没接受吴女进府为奴!而是以救命恩人的因由,将吴女赏给了徐长冠房里玩儿用!为此便免去了吴父所租种的良田,日后所有的一切赋税!还赏其银元一百!作为买他女儿给徐长冠的费用!面子上便算作是召其入府的“聘礼”了!

自打这吴女进了徐长冠的房里后,虽是出身卑微且身世不堪!但杨举却对其还是礼敬有加的!日后在跟得徐长冠学艺后,不顾徐长冠与众位大小妈的反对,一直对其以师母相称!而杨举幼时,吴女对其也是万般疼爱!一见杨举便竭尽所能逗其玩耍!

此刻四下县市所有的佃户,惊闻杨家居然免费送田于己!狂喜之余也不禁感慨,此后自己便不再是人家傅县杨家的自己人了!若是再遇天灾人祸!就不知该向谁求援了!但还是自发的,几乎家家户户都在家中,设立了杨焕亭的灵堂排位!早晚一炷香的供奉这个千年难遇的地方大善!保佑其杨家人丁兴旺出入平安!好再为地方出力,得保一方平安兴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