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本来还打算等中午赵德酒醒后,跟其商量安排自己一众回太原的事儿,可没承想直到晚上开饭,一同醉酒的赵备与赵义两兄弟都没事儿了,但这赵德却还是个酒醉未醒!
这下子连同杨举在内,几兄弟都不放心了!连忙差门徒去找了两个郎中进府给赵德诊断。人家俩郎中细心备至的忙乎了一会儿道:“没事儿,继续睡吧!明早肯定能起床!”
期间杨举也曾假迷三道的两次进赵德卧房探视,然后摇头跟其余赵家兄弟道:“真是的,看咱们这个老赵啊!唉,太讲义气了!太重情义了!”
出门便心里偷笑!心想叫你个赵德不安好心!老子这都累了一天了,跑了一百多里前来投奔你老小子!你却存心要把老子的人全放展!嘿嘿!活该!你老小子慢慢睡吧!
吃过晚饭没事儿干,便由赵兼领着,一众人马去大同府最大的戏班子“红锦春”听戏去了!这听到半中间儿啊,杨举就偷偷的转到洪智雄旁边儿问他:“哎,我说老洪啊,你跟我说说,你小子怎么就那么能喝酒呢?”
洪智雄显然是被戏台上的那出《击鼓骂曹》给深深吸引了,但见杨举问话不敢不回,却又生怕落下戏误了精彩!于是便眼睛盯着戏台,嘴里跟杨举道:“我不是跟你说过我小时候家境还算不错嘛,早年间我家是开酒庄的,我娘跟我说过,我自打小就爱哭不爱睡觉,这我爹吧他那时候忙,这他一忙呢就嫌我烦,他这一烦呢就拿庄上的白酒喂我!我呢,一喝了白酒他就不哭了,就睡觉了!后来吧,我就越来越能喝了!这么说吧,人家孩子都是喝奶长大的,我却是喝酒长大的!”
杨举一听还有这爹!莫非这洪智雄不是他爹亲生的?难不成是个便宜儿子!又接着问道:“那这么些年下来,我怎么也从来没看见过你小子喝酒呢?”
洪智雄还是眼睛丝毫不离的盯着戏台子对杨举道:“我能喝是能喝,可没瘾!再说了,在根据地的时候上哪儿弄酒去呢?你当我们都是你扬大处长啊!”
杨举暗暗摇头想:“还真是人不可貌相啊!不过听他这意思,似乎还有埋怨我平日里带兵不亲的嫌疑啊!”正想再问问他到底能喝多少酒,这还正准备开口呢,便猛听洪智雄犹如狮吼的一嗓子——“好”!如迅雷般的在杨举耳朵边儿上就炸开了!原来是台上正演到了祢衡大骂曹操的痛快之处!全场一致叫好热烈鼓掌!
杨举见这帮子手下,一个个的都被这种大爷般的日子给陶醉了!现在都精神集中的盯着戏台子,已经没什么人愿意搭理自己这个长官了!于是起身一边点烟一边踱到场外,深吸了一口烟后望着众兴高采烈的弟兄想:“对于他们来说现在便是给个团长,也没人愿意再回根据地去受罪了!人的命天注定!也真是苦了这帮子好弟兄了!可自己毕竟还是个军人!日后还得继续带着他们,在烽火硝烟的战场上跟鬼子血拼呢!不知十年之后,还有多少人能再跟着自己继续享受人生了!又或许等日后有一天打走了日本鬼子,天下也太平了,不再打仗了!他们还可以继续的坐在戏台子下尽情听戏!而唯独却不见了自己也说不定!
还真被两个郎中给说中了,次日一早赵德便没事儿起床了。得知自己一觉醉了一天半!便急的要命!深感自己这回丢人丢大了!直到赵兼对他说四海帮的严龙和天和会的沙老大,直到现在还躺在府里不能动弹!赵德这才笑着道:“我说嘛,这大同府里酒量最好的依旧是我!”说罢暗想:“这个杨举还是真不简单,手下随便一个小连长便如此神勇!怕是他自己便更加能喝!”
见过杨举后便左拉右扯的对其醉酒之事绝口不提!杨举也顾着他的面子,假装就根本没这回事儿!
茶过三巡后杨举抱拳道:“这次杨某率部与日军作战,狼狈之际幸得我五龙会众位当家的鼎力接济!绿水长流江湖不老,日后咱五位当家的到了太原,杨某定尽地主之谊,款待我众位好兄弟!”
说罢对着赵德道:“杨某这次率部作战已与总部失去联系多日!故,杨某欲即日返并,还有劳赵大当家的为杨某准备马匹盘缠!待得杨某返回并州之后,定当差人加倍奉还!”
赵德见杨举这便要走,对其道:“杨大少爷领兵抗日做的乃是民族大义的事情!赵德虽有不舍却不敢阻拦!可我说杨大少爷啊,怎的就那么看不上我五龙会啊?江湖上的好朋友要启程,我五龙会定当是备足盘缠十里相送!可杨大少爷一张口便尽说些什么奉还的扫兴话!还什么加倍!这哪里是把咱五龙会的众弟兄当做是一家人了?”
见赵德一直对此耿耿于怀,认为是自己杨家势大便看不上他们这些江湖小帮派!于是对赵德道:“如此说来咱们便废话少说了!赵大当家的,若是你不嫌弃我杨举,便请摆案设堂,咱们就此结为异姓兄弟如何?”
赵德闻言大喝:“好啊!”说罢立刻命门徒在院中设蜡烛香案拉着杨举的手直呼好兄弟!
杨举笑道:“大哥,如此说来这些日子我非但是个白吃白住,赶临走的时候你还得给我带满咱们大同府的特产!待我回去后对太原的好朋友们说:”这些,我大同的大哥送的!“
赵德笑道:“怕太多了你拿不了!给你套辆大车跟着如何啊?我的好兄弟!”
结拜之后赵德却死活也不让杨举今日启程了!非拉着杨举说要跟他好好再聚一日!说什么总共也就见了杨举两面儿!连这个结义兄弟长什么样还没记全乎呢!昨日自己劳累了,多睡了一小会儿!那做不得数!非要杨举明日再启程!说来说去就是死要面子,不肯承认自己前日醉倒了!但也不让杨举走人!
倒是杨举手下一众士兵,听说还要在大同再多住一日,人人面露喜色!在他们心中,这跟着杨举在此处做客,便是八世修来的福气!生怕到了别处又要啃着窝头喝着西北风,穿着破军装背着大枪在荒山野岭上站岗了!
次日一早,赵家五兄弟陪着杨举一共吃过早饭后,赵德命人奉上一个牛皮小包,和崭新的二十四把毛瑟C96。
赵德看着放在桌上的那个牛皮包道:“这里是大哥给你准备的一些盘缠,是二百块儿银元!不知兄弟可够用啊?”
杨举笑道:“大哥给带多少我便拿多少就是了,省的大哥再说我这个当兄弟的见外!其实回并不过区区六百多里的路,又那里用得着这许多银钱了!”
赵德道:“好!这才是我的好兄弟嘛!像你以前那样多烦人!钱多了就让你的弟兄在路上好好花费也就是了,我看他们一个个的也都是苦怕了啊!”说罢便看着站在厅外门口候着的申传湘。
杨举笑道:“那什么咱们大同府的特产呢?”
赵德笑道:“先说正事!”接着指着放在旁边桌上的二十四把毛瑟C96道:“这些是给兄弟们在路上防身用的。其实也用不着防谁?若是你杨举 在这山西的地界上给同道们抢了!可千万别提我是你大哥啊!我丢不起这个人!你也别跟我做兄弟了!回家玩儿老婆去吧!”
杨举笑道:“感谢大哥想的周到!”
赵德道:“也就是给你手下的兄弟们先打扮起来!兄弟你好歹也算是个正规军!领着一帮子没家伙的兵不像那么回事儿!”
杨举道:“多少把啊?”
赵德道:“一人一把二十四把!都压满子弹了!”
杨举道:“拿二十三把就行了,我不上战场从不用‘毛瑟’。”说罢掏出自己枪不离身的勃朗宁M1935,递给赵德道:“我习惯用这个!”
赵德将杨举的勃朗宁M1935拿在手里卸下弹夹又一拉枪栓道:“好枪!多少发弹容啊?”
杨举道:“十三发。我看上的便是它这一点了!”
赵德看着拿在手里的枪一边将弹夹推进夹仓,一边点头道:“不错,与人动起手来这个子弹的数量,也是个很关键的问题啊!”
杨举笑道:“那是给了兄弟我了,对于大哥你来说便多少无所谓了!与你动手之人,哪里又有那许多的眼珠子供你穿啊!大哥你是百步穿‘杨’啊!”说到这个杨字是有意加重了语气,说罢便看着赵才与赵兼一同大笑!
见杨举与二弟三弟一同大笑,赵德与其余之人却不明就里一头雾水了!于是看着杨举道:“难不成兄弟不相信大哥可以一枪洞穿人眼?”
杨举忙道:“非也!非也!只是……”说着便觉的可笑,对赵德道:“大哥还是回头让赵三哥讲于你听吧。”
赵德却不依不饶的非要三弟赵兼现在便讲。无奈赵兼只好连说带笑的说给赵德,又把前日里的误会讲了一遍。
听罢赵德与众人也是哈哈大笑!笑完后,赵德突然将右手按住杨举肩膀正色道:“兄弟放心,大哥我就是穿谁也不会穿兄弟你的!若是有人要穿兄弟你,那大哥便第一个先穿了他!”
见赵德动情,杨举也激动的将右手回按在赵德肩膀道:“兄弟我也是一般!若日后兄弟我听到有人跟大哥过不去!不管我身在何处,立刻举兵带人赶来大同,与大哥同生共退!”
情到深处两位杀人无数的铁血好汉都是情不能已!而他们的交流,便全在相互凝视的双眼之中了!
次日一早,赵家五兄弟亲自策马将杨举一行送至城外二十里处,才互相不舍而别!此时杨举与赵德却谁都没有想到,这竟然就是两人最后的一次送别了!
与赵氏五兄弟告别后,申传湘指着背在身上的牛皮包问杨举:“处长,这里头装着多少钱啊!死沉死沉的!”
杨举想:“二百块儿银元能有多重?也就是个八斤左右吧!”(旧制,一斤为十六两。)于是看着申传湘道:“能有多重啊?能比一挺ZB-26轻机枪还重?”
没想到申传湘却又问道:“处长,那一挺你说的那个什么轻机枪又有多重啊?”
杨举笑道:“这个以后你就知道了,现在你要嫌背着这个包太重,那我就叫别人背着。你都快成小地主了还嫌重呢!”
申传湘立刻道:“不重!我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