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部 降魔篇 第十三回 潜爪猛虎威莫挡2

树林里忽地刮起腥风,一阵骨肉断裂之音回响,仿佛猛兽正撕扯猎物。众大汉既欢喜又敬畏,脚下退开几步,接二连三跪倒呼叫:“大哥……”“是魔屠大哥么?”桃夭夭大感惊异,耳听“魔屠”称号,想起峨嵋弟子经常提及的旧闻,估计那“大哥”多半就是里虎。但风味血腥袭人,声响惨烈可怖,哪有峨嵋仙客出山时的清和气象。

林传出回应:“兄弟们无须多礼,今晚你们辛苦了。”众大汉道:“真是大哥!魔屠大哥!”激动之余跳起来,便欲进去拜见。那声音又道:“大家待原处说话。呵呵,老哥我正拿东洋小鬼过瘾。不骗你们,这场面没几个人喜欢看。”众大汉哈哈大笑,围成圈盘膝坐下。紫脸男子道:“上次听大哥教导已是半年之前。你教我们驯养兽群的法子很管用。唉,可惜今日出师不利,被东洋鬼弄死光了。”魔屠道:“讲话的是哪位兄弟?兽群死光就该传你驭兽法术,是这意思不?”两边的人推紫脸男子的肩膀,笑道:“宗彤,你少跟大哥耍花枪。大哥乃天神下凡,一眼能看穿五脏腑,谁的心思都瞒不过他。”

桃夭夭暗暗称赞“凭一言而知其隐,此人思路敏捷,智算精准,着实了不起。”

紫脸男子挠了挠后脑勺,好象有点难为情。原本想曲言拜师,未料刚开口就给揭破,方知面对魔屠应当坦诚以待,遂答道:“我名字叫宗彤,上回林外听大哥教驯兽技巧。我坐圈子后边,大哥想必没注意到。”魔屠道:“嗯,听刚才动静,此次夜袭是你带队。短短半年,从不为人识的小卒升为带队头领,定是立下了大功。”旁边人道:“宗彤杀敌多,脑子又灵活,江丛云老大挑他作了小队长。”宗彤无意谈论功劳,只盼着瞻仰魔屠的英风,说道:“大哥前番言明,若那天使仙法宰杀倭寇,便是功成出山之时。方才几十道仙气正象是大哥所说的驭兽仙术,想是神功修炼圆满了,这便请出来相见!”

魔屠道:“宗彤兄弟眼明心细,果然是个人才。不错,我今已炼全虎搏龙功法,本该与众位会面。但此时林外有位贵客驾到,我当请他示下,才可决定何去何从。”众人举目四顾,并不见有什么“贵客”到场,只道魔屠大哥话里暗藏仙机,眼前不解而日后必应,于是都不加详问。桃夭夭却知指得是自己,“虎搏龙”三字是表露功法底细,暗传诚敬无隐之意。

魔屠续道:“众兄弟与我谋事经年,都是闻其声不睹其面,实抱憾得很!但这么做不是我故作高深,皆因派规所限,不便参与人世间的争斗,教你们驯兽却没传驭兽法术,也是这个原因。”一人道:“大哥不必解释。峨嵋仙人不涉凡尘,大伙儿理会的。丛云老大还叫我们起毒誓,绝不对外谈起‘峨嵋派’……”宗彤喝道:“丁小二,你既起过誓,干嘛还把那话挂嘴上!”那人吐了吐舌头,不敢再说。

魔屠道:“无妨,今夜一过,倭人必知我行迹来历,峨嵋派的名头很快会世间传开。”众人登现喜色,窃窃私语“魔屠大哥这回真要出山了!”“是啊,他没要咱们保密,出山的意思再明白不过。”“咱们梅山弟兄请出大哥的,这可长脸了啊!”

有人道:“先前大哥要我们打探峨嵋派动向,丛云老大又叫不许提那名称,正不晓得该怎么弄,经大哥这么一开禁,往后就好办多了。”其实“梅山弟兄”人数虽多,只是江湖帮会,如何能探出世外仙派的情况?便是道宗七派也很难搭上关系,平常游走各地,多从点苍,葛仙等处的小道观里听得或虚或实的风声。但就凭这些许蛛丝马迹,魔屠对峨嵋派的现况已揣知八,当下道:“闲话少说,各位这就回去转告江丛云老大。其他事务暂都放下,于本月十八会齐各地义军,准备一举消灭倭寇。”众人耳闻此语坚决,立时精神大振,齐声应命而去。

待众人走远了,桃夭夭收法跳落地面,朝林子里喊道:“指点群豪的魔屠大哥,可是驭兽门前任徒里虎?”

出乎意料,林间静寂无声,运灵念感测也没影踪。桃夭夭心下生疑“他若真是里虎,遇上峨嵋师尊礼当立即参拜,这般躲躲藏藏是何意?莫非是冒名的假货?”迈步走入树林,道:“既已点破下行藏,还望赐见……”忽地收声止步,凝目一看,不由倒抽一口凉气。

只见树林内血肉狼藉,那几个倭人堆成尸山,全部已经被剥皮抽筋了。有些支离破碎,有些不成人形,有些情状惨,皮塌肉陷象个破袋,竟给活生生的扯出脊柱。树枝上垂下成串白糊糊的东西,“滴答”淌落鲜血,还带着丝丝青气,正是木忍部徒众的头皮。桃夭夭见惯惨象,目睹此景仍感气紧心跳,暗道“什么凶恶野兽干的,简直残暴到极点!”再行几步望见一尸,眼珠鼻子已被挖掉,骨头全给拆开了,仅从服饰上还能辨认出是磐空长老。

正惊疑间,林深处飘来魔屠的话语:“割取敌人的头皮骨骼,是我们部族的风俗。峨嵋派师尊,你以为如何?”桃夭夭定住心神,喝问道:“你究竟是什么人!”魔屠道:“我么,我不是汉人,本是岭南土著,丛林里茹毛饮血的蛮子,生来只知吃喝,传种,为亲复仇三件事。一次部落冲突被仇家打伤穷追。幸为乱尘大师救下,带回峨嵋山收入了驭兽门。大师除了传我驭兽法理,还教我汉人的礼仪字,仁义道德,授我驭兽门徒之职。岭南蛮子从此学会做人的规矩,但若遇上恃强凌弱的暴徒,总忍不住旧习复,要让那暴徒尝尝身受暴虐的滋味。呵,此为本族祖传之风,不时温而习之,也符合大师‘为人不可忘本’的教训。”

桃夭夭听他讲述,料想必是里虎无疑,高声道:“你既是驭兽门徒,怎地对本派师尊避而不见!”魔屠道:“嗯,本派师尊…”静了片刻,忽然林风声乍起,犹如龙虎长啸,两股劲气扑面袭来。桃夭夭忙使宇宙锋招架,终究慢了一拍,登觉胸腹如被千万匹大山重压,神木战甲“咯咯”似将碎裂,天王盾也给压入体内,虽护得内脏无损,外边筋骨肌肉已失防。惊骇下跃起疾退数里,那力道却丝毫未减,仍象对面数丈外出的一般。唐连璧的雷炎流力可**平八荒合,随距离远近犹有强弱之分,而这劲力一味刚猛,即使退到天涯海角怕也不会衰减。桃夭夭忙使昆仑剑法划拨,意欲拓展左右范围,牵引分散敌势。岂料双臂腰背转动艰难,身体好象被巨爪紧紧抓握,血脉为之收紧,连真气都渐趋凝滞,隐身法,分形术,遁天缩地等等逃脱之术自然也无法施行了。一转念方始知觉,那刚强劲力并非死拼蛮干,内也暗藏各种机巧,千变万化层出不穷,正是玄门功法“阳极返阴”的高境界。

危急关头,桃夭夭束手垂目,一声清叱剑入元神,宇宙神锋从万千毛孔里散。一圈圈青波**涤长空,每次将那劲力吸收一分,剑势逐步转强,身形随之前进。对方法力刚带柔,若要克制必须柔带刚。桃夭夭据三易悟到这要诀,行之果见奇效,约半个时辰返回原位,却再也不能往前推进半寸了。只听魔屠道声:“好剑术!”倏地收回劲力。桃夭夭剑随意动,觉察对方停手,剑势也即收止,暗想“终究没能逼进到他身前,此人法力高我一筹。要赶上他今日的修为,宇宙锋还得磨炼个一年半载。”四面一望,是矫舌不下,只见周围林木草悠随烟收入《阴冥正法》的纸页。一道幽光闪过,屋内风静烟消。桃夭夭见状忆起噬魂大洋外的景象,暗想“招聚游魂是昆仑派管用手法,这本无字之书,便是微缩的阴曹地府。”轻声安慰道:“咱们峨嵋派自有摄魂真法,比昆仑派的要稳妥得多。你是聪明不过的人,即便想念死者,也该从长计议啊。”

书本收入鬼魂,龙灵心生感应,方才逐渐平静下来,呜咽道:“我,我只是想不通,小孩怎能被那样杀掉,那么惨…”桃夭夭道:“杀人凶手都死了,而且死得惨酷无比,算是偿还这笔血债了。”捻起袖子给她擦拭眼泪。灵点点头,道:“相公答允我的事,一定能办到的,可我……太想他们,不舍得跟菜花儿他们分开。”

桃夭夭道:“你学过摄魂法理,当知招魂者须保持心境明朗,所招魂魄方可从善。倘若满腔郁痛悲狂,不顾一切的招魂,那必然加重鬼魂的戾性,令它们作出邪恶的举动。”灵道:“法理确是如此,但我想昆仑仙法总不会是邪术。”桃夭夭沉吟道:“此等以血悟经的方式,实是将鬼魂拘禁施法者的指掌法器。即使出自仙宗,也很容易走火入魔。唉,我当推究三易相关卦象,结合摄魂法理,慢慢的改良此法。”忽道:“以后你别离我太远,谨防炼法出偏差。”

灵道:“我当然不能远离你,这也是龙夫人赠书的用意啊。”

桃夭夭道:“哦?此话怎讲?”

灵道:“她干嘛送我昆仑派的法笈?明摆着要我给你做帮手。所以法术里存有重大隐患,必须用你的三易来化解,这样我就永远无法再离你而去了。”

桃夭夭半晌无言以对,寻思宓妃虽无心加害灵,究是设计用谋成了习惯,撮合两人的良愿也隐含牵制之意,想到此长长的叹了口气。灵道:“总是我的不好,心眼多不稳重,一冲动就离你远去,方才引出龙夫人这番计较。其实设身处地的想想,作母亲的怎不为儿子算计,换了我也会这么做。”桃夭夭听她软语劝慰,心头一热,悄声笑道:“那咱们往后多生几个儿子,叫他们相互帮着算计,你做母亲就省心多了。”灵脸上一红,轻轻“呸”了声,笑道:“反正你得时时守着我,免得我炼法走火入魔。”

看她郁色去,桃夭夭这才放心,略作收拾驾起云头,带灵须臾回转昆仑山。刚踏进鸿钧寺就遇红袖,韩梅等人迎上,着急道:“怎地去了好久,今天十是举行婚礼的日子啊。郎娘却踪影全无,真叫人摸不着头脑。”

桃夭夭道:“眼下不是娶亲成礼的时侯,魔道侵害人世,峨嵋玄门须当全力出战。”简略的讲述见闻。得知斗箕村遭到屠洗一事,众人既惊且怒,兰世海顿足道:“怪我们失察了!唐连璧解除雾障术,不料竟招来荼毒。”

桃夭夭道:“谁都不用怪责。秘忍企图杀人立威,不斗箕村就会别的地方。他们现已肆无忌惮,马上要直接进攻原。”众徒闻言暗奇,寻思遇事不怪唐连璧,师尊态还真是少见的严正,可见形势严峻已不容丝毫轻慢。桃夭夭道:“趁此天下道门齐会,正可商议御敌之策。”

各派领正前殿坐等婚庆。那墙上梁间披红悬彩,一派喜气充盈的光景,当下氛围一变,便了肃重威严的议事厅。桃夭夭讲明意向,各派登即斗志振,金雷门座萨震元一拍大腿,道:“先听师尊娶亲,大伙儿都不好开口言战。今日师尊站出来牵头抗敌,实是大快人心啊!”仙芝掌门公羊纥道:“秘忍近年称霸海疆,可把我们东海道派逼惨了。倘若再不奋起拼争,他们的魔爪必将伸向内陆各省。”端木神公道:“请峨嵋师尊主掌抗敌大局,我们各派无不听从调遣。”翠虚派女当家千叶枫向李凤歧行礼:“本派上下尊奉玄门徒号令,万死不辞!”

会议前桃夭夭已向灵问计,此时胸有成竹,当下分派道:“而今战局前所未遇,几方魔道利用仙宗力量,即将大肆入侵人间。我们一方面要抗击,另一方面仍须忌避世争,以免给人世间造成巨大破坏。前方由本派驭兽徒里虎主攻,他已筹划多年,灭敌宁世可兼顾周全。金雷,仙芝守淮西,皖北,翠虚守住胶东一带……挡住流窜的残敌,也需防范原败类趁乱取利。”

崂山弟子因恨五台派杀死掌门孙凝素,闻言都咬牙叫道:“桃师尊说的对极了!外敌要斗,内贼需清除。请师尊下令清剿五台山,踏平通敌之贼何兆基的老窝!”三清掌门楚元君道:“近两年花教召猛聚引妖邪,为祸湘,粤各地,据信也勾连东瀛,正需派人平定。”

桃夭夭道:“原战局就由道宗各派主持,华陈掌门定夺计略。本派除留部分弟子策应传讯,阳徒众都随我深入长生天追剿魔道!”各派轰然领命。会后,华派掌门陈元鼎,三清掌门楚元君,龙虎掌门方衡三人约见桃夭夭,说道:“我们几派所藏的‘心王丹券’,现交由师尊处置。此物于灭魔干系甚重,我等不敢再行私匿。”递上三副卷起的画轴。桃夭夭动容道:“此乃护派保家的至宝,各位竟然自愿献出!”陈元鼎道:“正邪千年较量,一战必将决判。倘若正道战败山河沦丧,我们的本派家族也必要存了。”桃夭夭感佩此言壮烈,抱拳向几位掌门深施一礼。

楚元君还礼毕,道:“凭师尊及玄门诸高士之能,其余丹券定可很快收齐,只是……”略顿了顿,道出心疑思:“贵派里虎威名久著,但近十几年影讯无寻,都传言他身患异症退隐了,如今突然出山……这个,他能凭一人之力能打败东瀛秘忍?”桃夭夭道:“各位可宽怀,里徒的本事我亲眼见过,东瀛秘忍便是全数齐上,也未必能与他抗衡。此外我派驭兽门前往支援,定可大获全胜”

话虽如此,对里虎犹存悬问,桃夭夭找李凤歧求解:“里虎刚正之气凛然,令人很是心折,可他为何那般嗜血残忍?不象玄门正派的作风。”

李凤歧笑道:“既叫魔屠,怎会不嗜血?屠杀邪魔恶人绝不留情,当年虎纵横天下,直杀得千山现赤,万江翻红,四方八面的邪道闻名丧胆,才不敢正视峨嵋山。你道杀戮全无益处么,非常时期行非常之举,很难用正派仁道来评价。”

桃夭夭啧啧称奇:“杀欲太多易致人成魔,此人好杀却能秉持正气,想是控欲之能出神入化了,不过……”想起龙灵刺血招鬼的险状,摇头叹道:“常河边走,哪会不失足?以暴镇暴虽可震慑群魔,对自身心性终究太过凶险,嘿,看来我还当深究三易,帮里虎找个改良性行的法门。”

李凤歧遥望窗外雪山,忆起昔日旧景,缓缓的道:“说真的,以前每次见到里师兄,我都禁不住腿肚子打颤,那些妖邪外道怕他怕成什么样?真是没法想象。对于里虎这人,你要是他的朋友,你会感到万分庆幸。如果是他的敌人么,嘿嘿,没等魔屠现身,多半就给吓得呜呼哀哉了。”桃夭夭道:“若是他的妻子呢?大概日夜盼着丈夫解救!我们作为里虎的朋友,也该替他分忧,让他感到庆幸才好。”

李凤歧沉吟道:“虎之妻慕兰若关铸颅峰里,我梦局里见到过,魔道必是将她当作人质,或许还想借此左右虎的意志。救出慕兰若的确要紧,我早就想办成此事了。可据北微子交待,铸颅峰位于长生天之上,长生天尚且无路可进,去那铸颅峰却有什么法子?”

桃夭夭道:“此节我已经想妥了,有个人可以给我们带路。”李凤歧道:“谁?”没等桃夭夭答言,他猛地省悟:“玉银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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