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倒不是无炎凭空想象，而是神域就是这个套路，只不过是将领地放在整个东域上，而且其中又有各方纠葛，看起来比较复杂而已，但本质没有改变。
事实上，陈凡也给她剖析过回梦镇的套路，本质上也是如此，区别只是根本观念不同。
东域强者，以神域为首的那帮家伙视人命如草芥，当成韭菜一样不断收割，反正一茬又一茬总归能够长起来。
但陈凡的观念是用思想作为约束，树立起规矩。
当人们认可的基本观念是相同的，每一代接受的价值观，人生底线是相似的，那么不管当权者是谁都不会出现太大的问题，可以一直延续下去，根本不用费尽心思管理。
大家公认杀人是犯法的，那么即便是真的拥有翻云覆雨的力量也会思考生命的价值。
当然权力制衡之类的肯定少不了，但总归长远来看风险和收益要比神域的方法更大一些。
另一点则是无炎也有些弄不明白的发展。
陈凡的意思是浅渊城模式最大的核心竞争力是发展比东域其他地方更加迅速，原因有很多，无炎听过之后大部分都忘了，当一个人的脑子里面有许多事情的时候，总会选择性记忆。
而陈凡那些夹杂着许多生僻词语的长篇大论她实在是兴趣缺缺，但关键点还是记住了的。
大家伙团结一心做某件事情总归要比一盘散沙来得强。
浅渊城模式成功之后是有延续性的，这是东域其他地方无法比较的。
看似一样的模式，本质上却有不同，或许这才是最大的陷阱吧。
想到这里，无炎忽然笑了笑，或许谁都没有发现，陈凡给神域挖了一个天坑，希望那些家伙不要过于聪明。
无炎突然露出的笑容让墨七一怔。
这女人是不是疯了，眼下都什么时候还能够笑得出来？
陈凡那家伙身边的人都不正常。
见状，无炎简单地解释了一下刚才想到的事情：“当时他便说，总归会有所谓的聪明人看懂浅渊城的模式和东域其他地方的统治本质上没有区别，是一样的套路，只不过是他有各种手段能够快速收集信仰之力，可惜他们不是真的聪明。”
说起这件事情的时候，无炎甚至自己都没有察觉到自己眼中崇拜的光芒。
“可惜这类所谓的聪明人才是蠢材，他们自认为看穿了事情的本质却根本没有发现走入了陷阱，道理显而易见，缘由更是放在了明处，可是他们都不会在意。”
听过无炎的话，墨七也是愣在原地。
她本以为先前陈凡那番慷慨激昂的陈词已经足够让人意外，她之所以会试图让陈凡活下来也是因为这个缘故。
东域需要陈凡这样的人活下去，站的足够高，走的足够远，成为表率，不管他是不是那个传承了东域古人族气运的人。
因为陈凡那样的人比他们更优秀。
不缺少善良和勇气，更不缺少锋芒和能力，他不得不承认，当今的世道里面，陈凡才能够走的更远，只希望他不忘初心便是。
可此刻墨七才发现，她真的小看了陈凡，甚至可能所有人都小看了他。
那个看起来玩世不恭，贪生怕死的少年胸中锦绣远比展现出来的更加宏大。
墨七先前只觉得陈凡不缺少防人之心，能够在东域这样诡谲的环境中如鱼得水。
可此刻她才明白。
错了，都错了。
陈凡真正厉害的是阳谋。
是堂堂正正，摆开架势，即便是身死也会让人无法抗衡的阳谋。
“不是他们看不懂里面的缘故，是他们不相信，或者说不在意。”
墨七叹了口气道，“有些是真的蠢，看不到神域如今已经捉襟见肘的统治力，神域也不会让他们看到。”
“可那些能看到的怎么可能相信那些不起眼的小手段才是关键，他们的观念中，善良和共情是软弱的代表，是不需要的品质。”
“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知道么，这话是我小的时候听过的。”
墨七叹了口气，“要知道，那个时候的东域人族可以说是最辉煌的时代之一，可即便是那个时候，目光长远者也不过是寥寥无几。”
无炎莞尔一笑道：“那我还是小看他了，原来他是那寥寥无几的数个人之一。”
听到这话，墨七先是一愣，旋即反应过来，苦笑道：“我从未觉得他不重要过，我也从未想过放弃他，如果他还活着的话。”
无炎却道：“我自然是相信前辈的，可前辈也不只是那里寥寥无几的中的一员。”
墨七闻言神色暗淡。
她有信仰却并不是个傻子，否则当年也不会选择孤身一人，抛弃名声暗中谋划回梦镇事宜。
不就是因为这个世界上蠢货更多一些么。
“你似乎确定他还活着，我们还能够活着离开？”
墨七没有纠结这个话题。
“他常说好人不长命祸害活千年，我们俩都不是什么好人，所以肯定能活着。”
无炎笑着说道，“他还说过，要是好人都活不长那这世道就没有希望了，您说呢，前辈？”
墨七张了张嘴，半晌说不出话来。
眼前危机所带来的压迫和沉重似乎也无炎自相矛盾的话语中消减了几分。
沉吟半晌，墨七道：“有些事情对他确实不公平。”
无炎没有发表意见。
墨七道：“他确实是那个被古人族推出来的幌子，可惜事情并非我经手，此事我也不好过多评价。”
无炎不免疑惑道：“你们剩下的数量好像不多吧，难道不是同心勠力的么？”
墨七摇头道：“十个指头尚且长短不一，就算是目的一致，同为人族，心理手段各不相同，做起事情来总归是有些……
不尽相同。”
思索半晌，墨七用了一个比较温和的词语。
无炎却听出了其中的无奈，心下便已经了然。
其实神域和古人族都是一样的。
内部从来不是一片和谐。
只是相较之下，古人族处于弱势，不得不一致对外，加上底线不同更加团结一些罢了。
却也只是相对而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