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棂洒满了书房，为墙壁印刻上了斑驳的橘红色条纹。
作为赵氏王朝名义上的掌权者，赵煜优雅地坐在书桌前，面前是厚厚的奏折。
王朝改制的工作已经开始缓步推行，原本忙碌的帝王休息的时间就更少，这段时间他出现的地方只有书房和大殿，几乎没去过别的地方。
统治一个国家从来不是容易的事情，尤其是当这个国家内忧外患齐聚的时候。
赵煜坐在窗前，认真地看着手中的信件，发间掺杂着白丝却让这位帝王更加地富有英气。
韩公公已经站在他身边有段时间了。
尽管这封信阅读的时间已经远超过正常情况，但他还是选择默默等候，不忍心打破此刻的宁静。
他会义无反顾地追随这帝王也源自此。
赵煜是真的想要，也努力在做一些事情。
良久之后，赵宇轻轻叹了口气，将信放下。
“浅渊城赢了。”
韩公公愣了片刻：“赢了？”
“魔族踪迹消失，进攻浅渊城的首恶尽数伏诛，从者被定罪。”
赵宇的声音中感情复杂，似乎有些不可置信，有几分欣喜，更多的却是烦躁与不安。
“……”韩公公欲言又止，想要说些什么，可话到了嘴边却变成，“陛下觉得魔族的事情有假？”
赵煜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只是淡淡地说道：“仙儿长大了。”
“确实，公主殿下越发的像陛下了。”
韩公公由衷地说道。
没有人比他更加了解眼前的帝王，也没有人比他更加了解那个从小看着长大的公主。
乍看起来他们并没有什么共同之处，甚至都不像是亲生父女，可韩公公知道，他们骨子里面都是固执到近乎疯狂的人，更是习惯性地将感情压抑在心底，不轻易表露。
似乎他们永远都能够处在绝对理智的状态，不会受到影响，有的时候，韩公公甚至觉得他们无法被称作人。
“这不是什么好事。”
赵煜面无表情道，“乾天宗或者说陈凡的布置太快了，就算是朕相信他，也敬佩他，可太快了，不管是乾天宗还是赵氏王朝都跟不上他的脚步，一旦他出事，仙儿未必撑得住。”
韩公公不置可否，这件事情他没有什么资格指手画脚，杀人放火太在行，谋算人心，操弄政治，与神域博弈，他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但他觉得陛下的话说得很对，乾天圣子似乎很着急，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追赶他一样。
这才多久的时间，已经弄出多少事情，更诡异的是都成功了。
可韩公公觉得这并不是什么好消息，陈凡的所作所为更像是在钢丝上跳舞，一旦失误，满盘皆输。
谁也不敢保证陈凡会一直赢下去，陛下有此担心是正常的。
赵煜并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而是开口道：“赵国的提议你觉得如何?”
韩公公犹豫了一下说道：“改与不改都是极好的。”
“改了吧，这个不起眼的称呼在改制当中作用不小，这份功劳就不要留给仙儿了。”
赵煜笑着说道。
韩公公默不作声。
赵氏王朝，赵国。
看似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可实际上如果配合上新政等诸多制度以及后续王朝将要推行的事情，那差别可就大了。
一言以蔽之。
家天下，公天下的区别。
是功劳没有错，可也是千古骂名。
陛下终归还是疼爱公主殿下的。
想到这里，韩公公似乎明白了什么，开口问道：“这个称呼不早不晚此刻提出来，是那陈凡？”
“他是故意的。”
赵煜点头道，“说起来，有他在我倒是能够放心仙儿，可又怕……”韩公公道：“陛下是担心乾天圣子过于花心了些？”
赵煜摇摇头道：“我是怕仙儿真的动心了，陈凡此人心中最终要的绝对不会是儿女私情，感情这东西，谁认真谁就输了。”
韩公公笑道：“陛下可是输得心甘情愿。”
“老东西。”
赵煜笑了笑，身上的温柔宁静敛去，又变成了那个杀伐果决的帝王，“东西准备好了么？”
韩公公道：“早就准备妥当，陛下有先见之明，早就开始搜集帝都内各方势力的把柄，策反其中关键人物，只要您一声令下，帝都内半数以上的势力都会陷入内乱，顾不上其他。”
赵煜点点头，脸上露出冷酷的笑容：“你说朕这个帝王是不是过于失败了，在王朝都城内想要做些什么，还需要用这等手段。”
韩公公平静道：“陛下是忍辱负重，您这样做了，未来的继承人就不需要这样做了。”
“是呀，希望朕的继承者是一位真正的帝王，真正地治理天下，而不是将精力浪费在这些事情上面。”
说到这，赵煜摇了摇头，“可惜，这个想法或许是不可能了。”
韩公公一愣，似乎想到了什么，急切地开口道：“陛下千万不要走那条路。”
赵煜笑道：“知道此次浅渊城打开了修者垄断地位这件事情给了朕什么启发么？”
韩公公摇头。
“一个人的力量终归是有限的，有的时候需要学会信任其他人。”
赵煜叹了口气道，“朕刚才就在反思，是不是过于苛刻了，看看王朝内的下一代，似乎真的没有什么足够优秀的，若是老一辈的死去，之前的乾天宗会否是前车之鉴，乾天宗出了个陈凡逆转乾坤，我赵氏王朝呢？”
韩公公默然不语，恭敬地跪在地上：“若有那日，奴婢万死不辞。”
赵煜并没有让他起身，而是来到窗边，背对着韩公公说道：“若真有那日，你唯一的任务就是让仙儿活下去，告诉她一句话，好好活着就好，什么王朝天下她都不必去管，朕已经欠了前半生，不能耽误她的后半世。”
韩公公只觉得头皮发麻，如果说先前还只是预感，现在却觉得陛下似乎真的在考虑那件事情。
这番话更像是某种遗言。
可他也知道，没有人能够劝说那个看似瘦弱的男人。
他是统御赵氏王朝的无上帝王。
“奴婢，遵命。”
韩公公沉声应道。
“若真有那一日，老奴活着便无人能够伤害公主殿下分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