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清州对于自己的判断很自信。

有实力就碾压，没实力讲道理，此刻若是乾天宗在浅渊城还有什么底牌肯定不会多说废话，随着神宫的出现，双方罢手本就是一个非常明显的讯号。

他自然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

眼下浅渊城内有三方势力，乾天宗自不用说，还有以他为首的外来修者，最后便是突然出现的神宫，至于被他们几方裹挟而来的百姓，牛清州压根没有考虑过。

不是修者的人算不得人。

三方之中，他们是最弱小的，生死受制于人，此刻唯有与神宫联合方才有一线生机。

可神宫凭什么帮忙？

牛清州觉得神宫弟子前来绝非为了什么魔族踪迹，或许有一方面的原因，但另一方面肯定是不想乾天宗新政成功。

这样一来大家就有了共同目标，那么剩下的就是展现价值。

此刻神宫的人被秦初见三言两语驳斥得哑口无言，自然到了他出面的时候。

除非神宫此来真的是除魔卫道的，否则必然不会对他置之不理。

事实上，他的判断十分准确。

原本脸色冷若冰霜的神宫弟子听到他的话都投来了惊异的目光，其中不乏松了口气的神色。

清瑶更是顺着他的话说道：“我等初来乍到本不该插手贵宗门内部事务，只是浅渊城如今的模样似乎与东域历来的情形有些不符，清瑶斗胆，还请秦师姐先行罢手，莫要继续滥杀无辜？”

秦初见闻言忽然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她忽然有些可怜远在千万里之外的裴轻语，怪不得她脾气不好，整天和这帮家伙打交道，脾气能好才是怪事。

“我不知道神宫对于滥杀和无辜的定义是什么？”

秦初见手指微动，腰间长剑出鞘半寸，无形剑气**涤开来，“但在浅渊城，有律法在前，赏罚功过只有明断，意图挑战法律权威者，杀无赦。”

清瑶闻言摇摇头道：“世间万事万物不可捉摸，人心善恶难测，又岂是条文律法能够限定，囊括的。”

秦初见懒得多费口舌，有心直接出手，可想起平日里陈凡说过的一些话还是耐着性子开口道：“人与畜生有何不同，不外乎言行举止四字，而道德便是具体体现。”

“你今日能够在这里夸夸其谈，不外乎是因为神宫的地位，东域约定俗成的规矩，这些都在道德的范畴之内。”

“所谓道德乃是社会意识形态之一，是人们共同生活以及行为的准则规范，是约束也是权利。”

“而律法便是对道德的最低要求，你神宫出面讲和我就要听，同样的，这里的律法你是不是也要遵从，或者说，咱们直接越过这些有的没的，手底下见真章？”

此言一出，包括清瑶不由地愣住。

她很想反驳这番话，却一时间找不到理由，秦初见的话没有说错，神宫地位自然是建立在实力强大之上，但同样也建立在大家约定俗成的规矩之上。

普通宗门，修者遇到神宫弟子或多或少会给些面子，原因有很多，但其中包含着秦初见口中的理由。

否则真要是铁了心弄死你，神宫弟子也并非人人都优秀，能够为所欲为。

乾天宗也是一样的道理，如今乾天宗要改规矩，她代表神宫横插一手，是不是打破了彼此间约定俗成的规矩。

否定秦初见此刻的作为，是不是也在否定自身。

相较于清瑶，地面上的牛清州心神剧颤，他察觉到了一个很可怕的事实。

乾天宗的新政，或者说陈凡的思想是在帮他们牟利的。

他不远万里甘心做李家的马前卒来到这里是为了博一个出身，一个未来。

在家族中他没有丝毫出头的希望。

因为自古以来的约定俗成的规矩，因为大房那边的势力强大，因为……

按照赵氏王朝的新律法，算起来他是有继承权的，或许家主之位不能够争取，但他还是会分到一部分东西。

同样，他惧怕李家是因为对方实力强大，可以不守规矩，他没有反抗的能力和办法。

可按照新律法，似乎他是受到保护的。

恍惚间他似乎明白了为什么浅渊城的原住民会不惜死战了，他们本质上就是在保护自己的东西。

只要律法推行开来，他们的命运将会改变。

同样，牛清州也反应过来，为何李家会生气。

虽然新律法没有限制那些强大存在的发展，可是变相提升了弱者的地位不也就是削弱了他们嘛。

然而，陈凡的高明之处就在于此，那些律法条文都是站在中立角度的，没有偏袒任何一方。

换而言之，强大的存在可能会被削弱，但却不用担心被无端地连根拔起。

弱者受到了保护，有了上升的阶梯，强者同样适用，东域大部分的修者，宗门其实都能够在新政和新律法中找到获利的方面，真正受到冲击的是如李家这种顶尖级别，能够肆意妄为的存在。

所以，陈凡受到支持几乎是肯定的事情。

如果浅渊城成功，牛清州已经想到了未来可能会出现的局面。

不是各地纷纷效仿便是有无数人投入浅渊城，赵氏王朝，以及乾天宗的怀抱。

哪种情况陈凡都能赚到盆满钵满，若是经营百年不出乱子，乾天宗和赵氏王朝将会是东域不可阻挡的庞然大物。

牛清州几乎确信会出现那种情况，因为此刻的他，甚至都想要为新政和新律法叫好，加入他们。

可是，他已经没有了机会。

此刻的他已然走到了乾天宗的对立面。

“若是早些研究新政就好了。”

牛清州罕见地心生懊悔，他自认为所做的每一件事情都是不会后悔的选择，是当时境况下的最佳决策。

可这一次，他真的想要时间倒流，在最开始就加入浅渊城。

然而现实没有这样的机会。

牛清州强压着心中的躁动，开口说道：“这话似乎有些偏颇，我等并非贵王朝以及贵宗门的人，这律法对我们是不是应该区别对待呢？”

“进了浅渊城就要守这里的规矩，城门口立着的碑上写得清清楚楚，你不识字么？”

秦初见冷冷地说道。

“你可以说我霸道，也可以说跋扈，事实就是，乾天宗做事，不需要征求你们的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