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在炎炎烈日下,紧贴靠着一起的两个人一起扫过不是放学的时间却背着个书包一个劲盯着他们转圈圈的的女学生暧昧到诡异的眼光,深切体会着好人难做的方有容建议道:“这样干站着不是办法,还是找个话题吧,要不,我把我的业务词演练演练怎么样?”
没等这个在名字上就和他犯冲的盛则刚同意,不想成为所谓的现代行为艺术一份子的方有容开始对无处施展的业务进行演练。是需要加强锻炼一下了,在这个都市里,他又没有关系和后台,不熟悉业务怎么能跑业务,业绩是和收入直接挂钩的,昨天好几回才开口就被踢出局的场面,在这样没有话题的尴尬时机正好抓紧训练一下业务,当初培训课上所授的业务宗旨中有一条就是:脸皮一定要厚。
花了十分钟将业务培训中所有要领顺溜溜的演讲完,方有容自己相当满意,按照这个不换气的顺溜劲,可以去干传销了。
“节能降耗?保护能源?爱护环境?你所推销的是什么?你能直接告诉我吗。”还不错,盛则刚也知道两个男人勾肩搭背站在主流街道上供人参观不怎么雅,也应着腔。
啊?方有容道:“我说得不明白吗?”
“节能型汽车?生态保护工程?环境系统工程?”扬着眉,盛则刚斜着单眼皮侧目扫视着身边这个显然是才进入城市打工的学生味的年轻人,他非常怀疑,这种应有国家部门考虑的人类健康事业和这个初出茅庐穿着廉价衬衫的打工仔没什么关系吧?
接着斜视过来的目光,他们八字果然犯冲。已经后悔做好事的方有容缓缓道:“我所推销的是太阳能热水器。”
“——”盛则刚压着声音的气势更浓郁了,“你在商业街推销太阳能热水器?”
“你没看到这一带有外贸进出口公司吗?”方有容强词夺理着。跑到这里来当然不是为了推销太阳能热水器了,只不过是想在商业街逛逛看看有没有就业的机会,前几天已经把这片的所有小区跑遍了,城市的小区看管的挺严,他这种打着领带穿着白衫衬手里拎着个塑料包充做高级鳄鱼公事包的人没等靠边,就被穿制服的保安三振出局了,害得备伤自尊的方有容在心地里大肆编排着在小巷子里那三个合伙开公司看来也不比他聪明多少的大学生小老板。
话题没有继续下去,接他的人来了。不是先前的白色小车子,来的是辆黑色的轿车。
瞅着那车子体会着人比人气死人的深刻涵义。车子是什么牌子,才进城不久的方有容没弄明白,反正车头标识上不是他唯一所知的李志远的爸爸开的那形的那种车。
车门一拉开,迎面就是丝丝凉气。他跟过来扶他的的人说了句什么,那人掏出皮夹取了里面所有的现金递给帮着把他塞进车内的方有容,想到这人前后使唤两辆车,方有容也没客气,接了塞进裤兜里,帮着搭一起把他塞进凉滋滋的车上,难怪他要在胳膊上搭着个外套,笑错人了。
车开走了,相互不欠,能在做了好事后还能得到报酬也挺舒心的,下一次做好事也有了积极性。
拐了一个路口,没憋住,赶紧掏住那把塞在裤兜里的票子数数,有两千六呢,发财了!家里带了一千块还没敢动用,这几天全是用的自己攒下来的两百多,都花得差不多了。看着这意外之财,乐得方有容龇牙咧嘴的,至于那张过于精致的名片,算了,不是一路的就不要惦记了,顺手让其随风而去吧。
钱不是万能,没有钱万万不能,有了这笔意外之财成了方有容在这个城市安心待下去的筹码。心一横,在某种心照不宣的铺子里买了部水货手机和辆二手车,准备跑郊区的一些乡镇,顺便还学着一个跑过来兼职的业务员的经验也连带兼职了另外两家“业务经理”,反正是放羊,一只羊是赶,两只羊也是轰,同样是放,就多带几家算是多面开花。
把自己新买的手机号码报给家里,分数下来了,西南城市有个大专院校寄来了录取通知单。家里要方有容自己拿主意,念和不念家里都不反对,看方有容的意思。k
应着考虑,挂了电话想了半天也没有想到自己什么时候填写了那个什么西南大专院校的,哪个学校呀?几天的深思熟虑后,方有容放弃了。
上大专要三年,这三年连着学费和生活费,费用不低,何况,一般上了大学就要转户口,现在的方有容户口是跟着妈妈走的,户口在农村,名下还有一些田,虽然种田早已不是家里的主要行当,但转了户口可就再也没有田地了,怎么想也是不上算的。好吧,方有容承认,这些所想都不是最主要的,促使他放弃上大专的原因就是在这个繁华的大城市打工的这些日子里,切身体会着满大街的招聘机会和无数个跳槽的机会,天天被鼓动的心都被预先设定好的条件给掐灭着,那些稍好的岗位和单位全部掐死了条件,不是要大学生,就是要研究生,要么就是规定要户口在本地的,所谓的大专生处于求职的夹缝状态,就职处境并不理想。方有容庆幸着提前出来看了一圈,不然,他肯定巴着读大专,把三年的时间浪费掉,回头还是跑业务,那就太亏了。虽然最终放弃了大专,但他的打算没有变,将来学门手艺是必须的。k
在陌生的城市里,不存在那个面子问题,放开心怀为了生存而奔波的年轻人永远是最有朝气的。终于可以把记挂高考分数的心思全然放下了,彻底抛开上大专心思的方有容投入工作。
业务这玩艺儿,是需要慢慢积累的。当放开了面子,跑断了腿,接触了无数的人,慢慢积累了教训经验,聚集了自己的可以分析判断的方向,平常的失败经验也成了有心人能掌握住的规律,一旦掌握了这种规律,就不再用没有方向的瞎跑了,这些都是经验的积累,在白干了快一个月的时候,方有容小小的实业在乡镇上开始有了初步突破。
和城市社区的居民不同,城市外围的乡镇的居民对品牌、杂牌就显得不那么较劲了,辛劳中,每一天都有着小小的突破。当然,要跳槽的心还在跳动,可惜,虽然满大街都是跳槽的机会,可一路看下来就这现在这家公司包住,光凭是这一点,方有容也就再次死心留下了,不过和三个正职的老板说明,绝对不许拖欠工资和提成,不然立即走人,爸爸每年年底讨要工资的卑躬屈膝的模样儿让他非常心痛。三个合伙创业的小老板都同意了,像方有容这样干了一个月还没跳槽的还就这一个,何况方有容已经跑到业务了。_
抛开不切实际的奢求,切断成为人上人的心思,久了,也喜欢上这种和自己能力挂钩的工作方式,没有约束的每一天都在为了自己奔跑,特别是每月拿到手中自己业务挂钩的现钞是欣喜的,连带的,在这个小小的公司里,每次露面交单的方有容也成了小老板们的得力爱将,这小日子过得还算不错。
城市的天空没有什么季节性的变化,满街时髦的姑娘常年不改的短裙让时间在不声不响中到了年底,还在懊悔着错过了各大商厦庆祝圣诞的大降价,晃眼间,满大街的的颜色一夜间鲜红了起来,看着许多家商家店铺门前挂出的假的大红鞭炮和金红装饰,这满眼的金红在提醒着出门在外的游子们春节将要来临。
架着擦拭鲜亮的二手车在都市的外围跑动,一片片建筑工地让方有容眼馋死了,这成千上万的商品房都装上他推销的太阳能热水器多好,又利民又利己。
上次在郊区卖了两台太阳能,这次算是回访,最近大建设峰头很健,每家装潢的每家对太阳能这春夏秋冬都能洗澡的玩意儿感情上都不错,顺便看看能不能说服别家也装台。
“小方来了,”上次买他的太阳能的大姑拖着他不放,让对白眼锻炼出视而不见的方有容有点惊心,上次这位大姑买个太阳能絮叨半天,这次怎么这么兴奋?
“跟你说件事,你这太阳能热水器代不代理?”看不出斤斤计较的大姑还是个爽快人,“跟你说明了,在小街有个铺子也暂时没有什么用处,想腾出来做代理,怎么样?”
这可是占了大便宜了,没搭上好言好语还得到一包好烟,这让方有容乐飞了。在乡镇长大的方有容再明白不过了,乡镇和城市不一样,在城市里,家家像是火柴盒一样,门对门都不认识,城里的人只认牌子和广告,对方有容跑的这种杂牌连个说话的机会也不给的,直接出局。而在乡镇,家家都是世代居住一起几乎都能连着百年老亲,这杂牌的在这样的地方最有生机了。
推销出去一台太阳能就能得到百十块的提成,要想把门市撑起来至少也要十多台吧,这样算起来,千儿八百的就这么到手了,笑死了。瞅着那满郊区的正在起建的大片大片房子,满眼皆是钞票的心情是不能用言语来表示的。
抽风似的跑回到了公司,方有容立即把这样大好消息告诉了三个老板,乐得三个大学生老板抢着请客,允诺着生意谈成奖金立即到位。乐得方有容心里大呼,人生呀,无限阳光。
公司的第一个营销店,公司的小老板们全来了,出资的十个大花篮和底气十足的开业大酬宾让气氛达到完美的**,当天就卖出了十七八架,都是当地的回迁户,乐得大家都不开怀大的,勿论是针对创业的三个年轻小老板而言,还是对方有容而言,这是他们事业跨出的第一步,钱这东西是个再好不过的好东西了。
瞅着卖出的太阳能,盘算着将来进入自己口袋的提成,方有容等着结帐的到来。欢喜着的三个小老板们和方有容商议着,“现在营运好,资金周转上有点接不上,这个月的提成到年底放假前一次结清。”方有容当然也同意了,这也无可厚非,只要给钱就成。
钱是好东西,可要看是谁的钱了。兴奋的等到月底来结算工资的方有容盯着面前冷冰冰阻拦他进入公司的三个小老板,“我被炒鱿鱼了?”他怔住了,今天早上出门前还在一起闲扯,下午就翻了脸?
“对,你成天不上班,也不来签到,还代销别家公司的产品,这样一心二意的员工我们辞退你是理所当然的。”平日里热络的小老板客气且冷漠,“我们不会赖了你的工资的,已经都结算好。”
看着递到手上薄薄的钞票怔了半天,方有容才回悟过来,这三个家伙是想把应该属于他的提成直接抹掉,在那个经销店,光是从方有容手中进货的就有上百台,这个提成,公司想赖掉!
预期的那份即在手心中的财富就这样被抹杀了,这种不甘心和被欺骗的感觉让他愤怒,抛开什么海纳百川有容乃大的人生座右铭,愤怒暴跳的方有容和他们混战在一起,他是一个人,对方是三个人,光是从人数上的优劣就已经显现了,最终,他被联合推搡了出去。
对着小公司的门面吐口水,撕声力竭漫骂的方有容累得喘上一口气的空儿瞧着离身边绕过去的行人,自认为在据理力争的他才发现自己就像是耍猴的,不,根本就是个耍猴的。在城市中,就像你从来不重视非自己的人、事、物之外,别人同样无视自己身边之外的人、事、物。
扯着拉扯皱起来的衣襟,方有容对前途茫然起来。没有任何的前兆,本应属于他的上万的提成就这样被潜规则给抹掉了,就算再如何意**,这钱也是绝对要不回来的,不过,就算是扯破了脸皮,这个月的工资还得要,这是现实。
没有再闹下去,反正也没签合同,更没有什么所谓的正规劳工协议,这种事情几乎是所有小公司过河拆桥的潜规则,落在别人身上当是活该倒霉,落在自己身上方知法制的必要。何况,方有容本就不是很会闹事的人,想来也就只能算了,若是闹下去有效自然还要争取,可全然没有效果还是算了吧。
转过身回去结算工资,彼此客气的清冷。
彼此保持着文明人的底线,看在小半年的相处和功劳苦劳份上,也算情知理亏的三个小老板没有要求方有容立即搬出提供居住的出租平房,还是直接提示了,到年后,方有容一定是要搬出去的。
今年已经是年底了,这种状况下,方有容也没有半点心思去工作,被欺负的委屈让他备觉思念家乡,第一次经历春运的他在没有预购的状况下,回家的行程生生往后延迟了五天,赖在同一个屋檐下,彼此都很不爽,好在大家还算斯文,心照不宣处着新世纪最后的几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