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十八日、星期六

天气预报说今天有雨,果然天早早地被乌云遮盖,阴沉、压抑。

清早,李响年联系到了陆涛、张亦弛的班主任,进行了采访,并通过其班主任对班里的一些同学也进行了问话。先前虽然也同样找过大家,但那都专注于获取陆涛的信息,这次李响年只想从这些人的口中了解一下张亦弛。

内容如下:

班主任:其实说起来,张亦弛是我们班最特别的一个人。条条大道通罗马,但他就生在了罗马。家里条件那么好,感觉对这个孩子的价值观影响特别大,平时他对班里其他同学带着一种蔑视,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这孩子骨子里就觉得和班里其他同学,甚至是我们老师不是一个世界的人。经常欺负其他同学,搞得班里人心惶惶,但人家家长又和校领导有点关系,给过几次处分,收敛一段时间,开除也不是那么容易。

李响年:他父母不管吗?

班主任:他父母在他小时候就离婚了,现在他是跟着他爸爸,不过我感觉他爸爸也没怎么管他,一直在外地工作,几次家长会叫他父亲来都没有到,挺无奈的。

李响年:你觉得他最近有些什么变化吗?就是从陆涛失踪开始。

班主任:这么一说还真感觉变化不少,这一个星期以来没怎么闹过事,挺安分,变得有礼貌了。像以前,每个星期肯定要出点什么问题,我们几个任课老师都有心理准备了。

同学1:这个人真的就是个地痞流氓,连别的学校都知道我们这有这么颗坏了一锅好汤的老鼠屎,我也不知道学校为什么还一直留着他,而不是劝退或者直接开除。嗯对,我们以前有过矛盾,就是路过的时候碰了一下肩膀,他当时正好心情不好,就在班里揍了我一顿。我是班长啊,多没面子。他背后又有不少人,我也不敢反抗。不过学校要是匿名投票开除他,我肯定第一个站出来。

同学2:其实我们没怎么打过交道,每次碰到他我都闪得远远的,生怕惹什么麻烦。我们班长都让揍过了我们哪敢和他顶嘴?班主任?班主任也管不了啊,我们以前的那个班主任可怂了,现在这位说实话也镇不住。最近一次接触啊就是周一的时候他要我帮他买过水。希不希望他被开除?当然希望啊,我这辈子都不想和这个人扯上关系。

同学3:真不是我说,这种人就是垃圾,活着就只能祸祸别人了,也不知道学校怎么想的,这种人还能留下来,要我是校长,二话不说,直接开除。嘿也说不准,要我是校长了,我哪有时间管这小事儿啊。

完成采访已经是中午了,李响年驱车去找吃的地方,最后鬼使神差地来到了张亦弛他们小区。

在小区外围随便找了个小吃摊买了份吃的,李响年坐回车上,开始吃东西,并且整理采访的内容。

吃完外面已经下起了大雨。李响年打开雨刷器,开车来到张亦弛家楼下。恰巧,穿着黑色雨衣的张亦弛从单元门里走了出来。

李响年摇下车窗,张亦弛带着点嘲弄的语气道:“又来了啊。”

“上车谈谈?”李响年道,他打量张亦弛,觉得今天的他有些不一样。

“就这样谈吧,我赶时间。”张亦弛瞥了眼手机上的时间,走到车跟前。

倾盆大雨下着,两人默默对视了几秒。

一时间李响年倒是不知道该怎么提问,沉吟一声,组织了一下语言后才道:“你要去哪?”

“去网吧。怎么,有兴趣一起去?”张亦弛目光淡漠,平静地说道。

“没有。我还是想找你说说关于陆涛的事情。这件事情的内幕我想你也很清楚,都到这一步了,还有什么意义藏着掖着。”李响年道。

“轰隆!”震耳的雷声响起,雷电像是在鞭打空气。

张亦弛不耐烦地瞥了一眼左边:“我实在是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有什么事情,还是直接说出来比较妥当,另外,最好有些什么能把我吓个半死的证据。”

“我去找你的班主任和同学谈了谈话。”李响年道。

“哦,我着急打游戏,你自己慢慢调查吧,抓紧把陆涛找回来,别让我们担心。”说罢,张亦弛转身离去。

“听不少人说,你这个星期就像变了个人一样,表现得很异常,简单点说,就是收敛了很多,不像以前那样浮躁了。一般人只有做错了什么事情,才会收敛,而你变化这么大,想必是犯了天大的错吧?”李响年头从车窗探出来朝张亦弛的背影说道,他声音拔高,有点不客气。见张亦弛脚步不停,又说了句意味深长的话,“明天是母亲节。”

“对了。”张亦弛身子一僵,转身又走了回来,看着脸病态苍白的李响年,略带挑衅,“药瓶里装着你所有的生命,真可悲啊。”

李响年下意识看向自己车上放着的药。

“抽空多去医院看看吧不是发善心,只是觉得比起其他丧失灵魂的各类角色,你这种人不该这么早就死。”这次说完,张亦弛头也不回地走了。

注视着张亦弛消失在雨中,李响年深吸了一口气,又是脸色一变,剧烈咳嗽起来。这次的咳嗽更加强烈,几乎要让他晕厥过去,他感觉自己的身子快要撑不住了,在最后关头,他坚持着拨通了120。

张亦弛快步走着,面孔愈发冰冷。

雨下着,冷,也精神抖擞。

他把雨衣的帽檐往前拉了拉,然后叼上根烟,点燃。吐出的烟雾被雨打得七零八落,他身子里躁动不安的灵魂却平复了些许。

身边每掠过一个人,他都觉得自己离这个世界又远了一分。

渐渐地,他在远离这个肮脏的世界。

“嘶呼”

“呵。”

被推入重症监护室,带着氧气罩的李响年还算清醒。

他的老友崔寒以及警局的几个同事都已经赶来陪在他身边。

“我已经给颖儿打电话了,她坐飞机估计今天晚上就能到。”崔寒俯身对病**的李响年道。

原本李响年想说,又没有多大的事,没必要叫颖儿大老远跑回来看他。但那脆弱的身体让他也感到了一丝害怕,他希望在这无助的时候能看到自己女儿坐在自己身边,于是微微向崔寒点头,艰难地道了声:“谢谢。”

“怎么回事啊老李!”局长张益民也赶了过来,一脸焦急,“得了这病怎么不说,还一直说自己只是小咳嗽!”

李响年只能笑笑。

这时,张益民的手机响了,他接起电话,很快就压低了声音:“什么?出命案了?在哪?凶手抓到了没?叫什么?张、张什么?张亦弛?好好,我知道了,我在医院呢,待会儿就过去”

听到张亦弛三个字,李响年突然眼睛瞪大,伸手拽住了张益民的衣袖:“张亦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