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去的回忆正在攻击我◎

清凉的蜜茶, 透着花香的甜味,混在晕眩的酒气中,如醉酒的人舌尖含住一片薄荷。

令梨没有一触即离, 她垂着眼眸,认认真真地亲了好一会儿, 既有初学者的青涩, 又奇怪的熟练。

想来也是, 她毕竟是有实操经验的, 既然遵循本能的时候能做好, 没道理清醒的时候反而做不到。

封住嘴的柔软唇瓣向后退去,令梨手里还端着她的茶,她自顾自地抿了两口润喉, 抬眼看呆呆的少年。

“真醉了?”令梨歪歪头,她看了眼桌上剩余大半的下酒菜,有点可惜, 但也不会浪费, 疯狂赶稿的穷游道人出没在深夜觅食, 一切残羹剩饭都将被其扫**一空。

“醉了就去休息吧。”令梨轻快地说,“我去竹林练会儿剑, 你困了可以先睡。”

她说完便起身要走, 伽野下意识捉了令梨的手腕拢在掌心,她停住脚步低头看他, 脸上带了点应付醉鬼的头疼神色。

明明自己才是最让人头疼的酒量酒品极差之人, 怎么好意思朝他倒打一耙?伽野一边胡思乱想, 一边拽着令梨想让她坐下。

他心里想着事, 手下没轻没重的, 令梨绊了两下, 险些摔了,不高兴地咂了下舌。

她索性顺着力道坐在伽野腿上,威胁地轻拍他的脑袋:“祖师爷告诉我们,对付醉鬼最好的方式是一剑鞘拍向他的后脑勺。”

以令梨如今的修为,一剑鞘拍下去绝对不是把人拍晕,而是拍死。

伽野宁愿被杀也不放她走,金色鳞片的龙尾绕在令梨腰上紧紧缠住,勒得她认真考虑拔剑的必要性。

“亲了就跑,阿梨不觉得过分吗?”伽野尾巴圈住人了才有些安心,被令梨打得措手不及的思维回归水平线,喜悦如汩汩冒出的气泡充斥他的心脏。

“你在和剑修讲道理?”令梨笑起来,狡黠的笑容,“我们可是无法无天的代名词。”

“见识到了。”伽野靠在令梨肩上,浅淡的梨花清香沁入心脾,他的手臂越收越紧,像要把少女勒进她的骨血。

他手臂的力道比尾巴重得多,令梨反倒没有挣扎,抬手托住少年的脸颊,仔细看了看那双璀璨的金眸。

“在看什么?”伽野问。

“看你真醉假醉。”令梨端详了片刻,“要是醉了我就随便糊弄,把你打晕了丢到**去。”

“我只喝了半壶。”伽野拎起空酒壶晃了晃,“可我脑子昏昏的。”

他的脑袋拱到令梨手心,她探了探温度,温热熨烫。

夜风吹过,空气微凉,暖烘烘的大猫黏在她身上蹭来蹭去,令梨没辙地揉乱他的短发:“怎么这么爱撒娇?亲你一口,难道把你亲坏了不成?”

“嗯,坏了。”伽野顺势一点头,高大的个头却把自己描述像只雨夜缩在屋檐下眼巴巴等好心人收留的流浪猫,“阿梨若是不要我,就没人要了。”

令梨是做过红娘兼职的人,相亲市场热门人物她了如指掌,自带整个妖族做嫁妆的少主是顶流级别的抢手,多少人对他的婚事虎视眈眈。

女孩子墨色的眼眸写满不信,伽野捉住她的手,一个指头一个指头的和她掰扯。

“父皇老早许出了我的婚事,白纸黑字刊登在周报上,修真界人皆知。”伽野曲下令梨的拇指和食指,“父母之命和媒妁之言已定,除了交还龙鳞给妖族的恩人,我和谁在一起都名不正言不顺。”

恩人令梨:“都说了包办婚姻是不会幸福的,学一学我,成为一名光荣的反封建战士如何?”

伽野不听,他又曲下令梨的中指,声音更是委屈:“好,就算父母之命不算数。我的清白以身相许给了恩人,不清不白之人,有谁肯要?”

令梨:死去的回忆正在攻击我.jpg

五根手指曲了三根,伽野摩挲令梨的无名指,缓缓曲下:“最后的理由,也是最重要的理由,别的都有口可辩,唯独这点如天地山川四海苍穹不可转移。”

“我好喜欢阿梨。”他轻声说,“你只是亲一亲我,心脏就涨得快裂开了,它跳得太过吵闹,恨不得让你拿剑亲手剖开。流出的血液如果是金色就好了,你总是看着我的眼睛,应该是喜欢金色的。”

伽野的尾指勾着令梨的尾指,他的身上弥漫淡淡的酒气,眼眸明亮如炽日,流淌的碎金如涟漪阵阵的波纹。

令梨明明只喝了几口蜜茶,却感觉醉得厉害。

她想说伽野说话一点儿逻辑都没有,心脏剖开他会死的,流下的血也不是金色,只有血淋淋的赤红。

可令梨一个字都说不出来,脸颊泛起浅浅的粉,热得她拿手扇了扇风,想推开伽野,从他腿上站起来跑路,再去天上御剑转个十几圈,吹冷风清醒一下。

金鳞的龙尾圈在令梨腰上,断绝了她的退路。

令梨以往有多喜欢尾巴,现在就有多痛恨伽野是个妖修。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长了尾巴了不起吗?还真了不起。

她的反应不算激烈,但足以让伽野心头明亮。

令梨最擅长歪理邪说,她想反驳想拒绝一件事,根本不会给人说出口的机会,几句话便能带歪话题,拐到未曾设想的道路上。

她的心像一面鬼打墙,她不许你向里走,你就永远只能在外打转。

直到现在,坐在他腿上的人隐隐想挣脱跑路的这一刻,伽野才觉得自己撞进了墙里面。

他笑起来,有点自得,看不见的猫尾巴高高翘起:“阿梨怎么不说话了?我喜欢你,好喜欢你。”

令梨眯了眯眼,她舔了舔牙齿,敏锐地嗅到挑衅的气息。

之前被她封住嘴的时候吓得毛毛都炸开了,现在倒是扳回一城,开始得寸进尺了?

“真的吗?好巧。”令梨捉住龙尾,尾巴尖尖扫过她手心,她笑吟吟地说,“我也有点喜欢你。”

有点——量词的出现让伽野倍感警惕。

他是以弱示强的熟手,令梨惯常吃软不吃硬,伽野稍稍放松尾巴的力道,委屈巴巴地问:“有点?能不能多点?”

令梨:这是可以讨价还价的事情吗?

“现在只能有点,以后可以多点。”令梨想了想,严谨的补充,“如果我有以后的话。”

伽野一顿,缓缓对上她明亮的黑眸。

说出惊人之语的是令梨,满不在乎的还是令梨。

第228节

她用陈述事实的语气说话,不带一点儿个人因素的偏颇,专业素养甩了修真界第一八卦周刊那群喜欢夸大其词的撰稿人几十条街。

“这一战能不能赢,怎么赢,是我个人的事情,与除却沈无之外的人都不相干。”

令梨抓着伽野的龙尾玩,语气很随意:“我的确不会假设自己输或死的未来,但人要遵循客观事实嘛。”

她揪了揪伽野的尾巴尖:“客观事实就是,我或许没有以后,没有把‘有点’变为‘多点’的未来。”

“所以我现在不能许诺你。”令梨贴了贴伽野的侧脸,亲近却不缠绵的碰触,“话说得太绝对,就是在骗你了。”

伽野抱着令梨沉默了好长时间,再开口时他像是松了口气,喃喃自语:“太好了……我还以为是安慰奖。”

令梨:“什么?”

“安慰奖,安慰失意者的虚假奖励。”伽野眨眨眼,“说些哄人的好听话,实际统统不作数,专骗会上当的傻子。”

“我在阿梨面前就是个傻子。”他呢喃道,“所以千万不要骗我,你说什么我都信。”

伽野终于可以确信,令梨口中的“有点喜欢”真实存在,只关乎她的心意,与如今的处境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即使没有沈无的致命威胁等在前方,她也会在此时此刻向他倾诉喜爱,也会用“有点”作为量词,笑眯眯听他讨价还价。

限定条件的喜爱终会在条件不成立时消失,伽野宁可令梨对他没有感觉,也不想她因为时日无多回应他的心意。

现在是两情相悦了!虽然是“有点喜欢”对“很多特别多多到恐怖多到吓人的喜欢”,但四舍五入都是喜欢。

伽野的尾巴快活地摇起来,龙尾啪嗒啪嗒甩在令梨小臂上,甩出浅浅的粉痕。

令梨小声嘶了口气,伽野一会儿沉默一会儿高兴的,让她心里直想男人心海底针,他实在太难懂了。

这顿晚饭吃了太久,令梨真的要去练剑了,她横起手臂想把伽野推开,却被他一口咬住,牙齿叼住她小臂上的软肉含在嘴里咬。

令梨一边躲一边质问:“你属猫属狗?”

“我属龙。”伽野愉快地说。

作者有话说:

小梨:今天是尾巴摇成螺旋桨的猫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