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局打开,路走宽了◎
令梨握了握拳, 绵绵软软的力道,从锻体开始她就没使用过这样孱弱的躯体。
要不是知道现状,她还以为自己夺舍了。
“提前体验一下脊椎骨完好的生活。”令梨的手背到身后, 摸了摸削瘦的骨头。
她寻了面铜镜照了照,脸依然是她熟悉的模样, 镜中人眉梢间笼着淡淡的愁绪和家世熏陶出的优雅贵气, 一举一动宛如弱柳扶风袅袅走出仕女图的淑女, 端的是大家气派。
前提是不看眼睛。
藏锋敛内, 明亮如寒光粼粼的冰川之泉, 自在如荒芜天地的旷野之风,那是鲜血与光阴浇灌出的从容随性,绝非一位深闺千金可有的气度。
“规则上没说不可以自己加设定。”令梨琢磨, “我能拿根盲杖闭眼装瞎子吗?”
遇事不决还能挥舞盲杖痛击敌人,从柔弱小姐变成武打小姐,为执念主人开辟一条全新的道路。
令梨:格局打开, 路走宽了。
她在房间里走来走去, 愣是没找到一个棍状体, 令梨蹲在梨花木的书桌边,思索能不能掰断一根桌腿拿来用。
这位成王府嫡女的闺房面积不小, 屋内的摆设却空空****, 很有几分家道中落的感觉。
令梨穿在身上的衣服不太合身,松松垮垮的, 内里的身躯削瘦得可怜。
要不是没有灵根, 令梨一定怀疑大小姐在悄悄辟谷。
“辟谷是那么好辟的吗?”令梨教育道, “我都化神期了, 不是照样百辟百败, 做人要学会放过自己。”
她自娱自乐地说了一会儿话, 目光盯着紧闭的房门。
不是令梨不想出去开辟新地图,而是天没有亮。
王府的天黑得异常,月亮吝啬于照亮这座城市,令梨视野内唯一的光茫是透过窗纸的橘黄色灯笼光。
她照镜子的时候只能拿着铜镜凑到窗纸边,借光朦朦胧胧打量自己。
灯下看人朦胧之美,令梨捧着脸仔仔细细盯着镜面,越看越觉得里面的人不像她,倒像一张空空****的人皮。
五官大抵是相似的,但越较真越别扭,铜镜模糊的光仿佛融化的蜜蜡,隐有扭曲感。
令梨若有所思地摩挲铜镜,她挑了挑眉,额头猛地凑近铜镜,仿佛要给镜子一计头槌重击!
“啪!”
窗外的烛火激烈地跳动了一瞬,烛光大亮,铜镜中的影像清晰了不少,边缘融化般的扭曲线条消失不见,仿佛有什么东西飞一样地逃了。
令梨屈指弹了一下镜面,悠哉悠哉地把铜镜放回桌上。
她作了个死,但没有完全作死。
正常人谁深夜不点灯照镜子啊,连暗中藏着不怀好意的存在都没想过令梨踩坑踩得这么果断,一副第一夜都苟不下去的架势。
它同样想不到,看见镜中人诡异的违和感后,令梨的第一反应既不是尖叫摔碎镜面,也不是反手把镜子盖住,而是兴高采烈地一撞过来,非常愉快地问它:要不要比谁更头铁?
镜子和头盖骨的脆度较量,没有悬念。
屋外灯笼大亮,借光的铜镜也明亮了不少,瞧着像一面安安分分的好镜子了。
令梨托腮靠在窗边,距离灯笼光只有薄薄一层窗户纸的距离。
第215节
她指尖沾了沾唇瓣,濡湿指腹,慢吞吞伸向窗户纸。
只差一点,窗户纸就要被令梨捅破。
天色骤然大亮!
窗户突然被人从外头打开,明媚的眼光和新鲜的空气涌入屋内,开窗的侍女惊呼一声:“小姐?您已经醒了?”
令·早睡早起通宵爱好者·梨:“是啊,我一向起得早。”
“昨晚是你在我门口守夜吗?”令梨放下差点捅进侍女眼球的手指,问道。
“是婢子。”开窗侍女理所当然道,“我是南楼的侍女,自该为嫡小姐守夜。”
令梨点了点头:“你说是就是吧。”
她想捅破窗户纸看一看屋外的“守夜侍女”是什么,偏偏下一瞬间直接天亮,时间飞跃。
“婢子去为小姐准备洗漱的用具。”侍女小荷福了福身,恭敬离开。
小荷让开了窗户的视野,令梨眺望院内。
南楼小院草木萧瑟,只种了两棵树,一颗是槐树,一颗还是槐树。
“越是富贵之家越讲究风水。”令梨轻轻地说,“槐树又称鬼树,种在未出阁的千金院子里,多少有些不合适罢。”
偌大的院子,除了小荷之外连个鬼影都见不到,成王府嫡女待遇就这?
令梨是连桥洞都住得坦坦****的打工人,当然不会嫌弃环境,她扫了眼寒酸的闺房、不合身的衣服和风水极差的院落。
要么成王府家道中落,要么这位嫡小姐除了出身,一无所有。
令梨由小荷服侍着洗脸漱口,慢吞吞跟着她去吃早饭,果不其然发现是第二种情况。
“妹妹起得可真早。”一位捂嘴轻笑的女子坐在左边下首第一位,姿态曼丽地和令梨打招呼。
她的衣服首饰起码比令梨贵了三位数不止,穿金戴银,珠玉飞霞。
“南楼小院离小花厅是远了些。”女子惺惺作态地提议,“不如妹妹搬到我的北楼小院去,咱们是成王府嫡系姐妹,姐姐的就是妹妹的。”
听到她的话,令梨陡然振奋。
狼人开局自爆,这局能玩。
【规则一:阁下是成王府嫡女,只有阁下具备嫡女身份,除阁下外一切自称成王府嫡女的存在都不值得信任。】
这人想用她的北楼小院换令梨的南楼小院,更是自爆中的自爆——什么人会喜欢种了两棵鬼树的风水不吉不利之地?只有比令梨更阴间的阴间人!
世上竟还有比令梨更向往阴间生活的人?难道她也社会性死亡太多次,不愿继续在阳间生活下去了吗?令梨好生亲切。
“不了。”她温和道,“仔细想想,你不可能比我更社会性死亡,靠近地府的阴间房还是留给我住吧。”
一边说话,令梨一边坐到最上首的位置,等待开饭。
姐姐脸色一僵,呵呵笑道:“妹妹,你坐的是父亲的位置。”
“不可能。”令梨一口否决,“你坐在左边下首第一位,比你地位高的只有这个位置,必定是我的座位。”
这是令梨依照凡人嫡庶尊卑的规律推理得出的结论,谁也别想质疑侦探小梨的推理能力!
姐姐险些咬碎了一口银牙,她强撑着风度站起来,坐到左边下首第二个位置上:“是姐姐记错了,不小心坐了妹妹的位置,妹妹不会怪我吧?”
“怎会?”令梨好脾气地说,她从善如流换好位置,“座椅冰冰凉凉的,姐姐愿以身替我暖椅子,我感激还来不及呢。”
多么伟大的姐妹情谊,让令梨回想起她很小很小的时候对着兄长大人喊姐姐,被令桃冷笑没收零嘴的温馨回忆。
姐姐目光阴晴不定地盯着令梨和她的座次,眼珠一动不动。
令梨一心一意等早餐,丝毫不介意被人盯着看。
她悠闲的态度落在姐姐眼中更是可憎。
元夫人去世已久,嫡小姐除了嫡出身份外一无所有,她住在偏僻的南楼小院,身上的衣服和婢女差不了多少。
偏偏就是个身份,像一座山压在庶姐头顶,座次上永远高她一头。
若是她今日不争,老老实实坐在下首第二位,该多好……
怨毒的黑泥从姐姐的眼睛中流出来,令梨笑了笑,自顾自接过仆从送来的白粥。
吃个早饭的功夫,不值得信任的姐姐已经挖了两个坑给她。
“第一次是座次,第二次是住所。”令梨舀起白粥吹了吹,送入口中,“无论是下首第一位的座次,还是南楼小院,对应的都是成王府嫡女身份。”
“一旦我让了一步,座次颠倒、院落倒转,意味着嫡庶逆位,违背了第一条规则。”
令梨配着咸菜吃粥也吃得美滋滋,她吃得太香,姐姐喝着燕窝都喝不出滋味了。
姐妹俩吃饭吃了一半,成王姗姗来迟,当着令梨的面对姐姐嘘寒问暖,端的是父慈女孝。
执念原身在这儿肯定不自在极了,令梨却听得津津有味:这世上父女关系再扭曲,又怎么比得过她的经历?
吃饱喝足,不被允许进入小花厅伺候的侍女对走出来的令梨行了一礼:“小姐,该回小院了。”
【规则四:如若阁下想离开成王府,为了彰显嫡女的尊贵身份,请至少携带两位侍女一同出府。】
除了小荷之外,原身真的有第二位侍女吗?令梨很怀疑。
第一天而已,令梨不着急出门,她点了点头,跟着侍女往回走。
“今天新开了许多莲花。”她带令梨换了条路走,成王府景观极美,清澈的湖泊上碧绿的荷叶朵朵如伞,深绿宜人。
令梨停留在湖边欣赏了一会儿,侍女毕恭毕敬地候在她身后。
“日头有些晒了。”令梨说,“回小院吧。”
南楼小院衰败地孤零零地屹立在王府深处,令梨踏入院门前抬头看了眼门匾,“南楼小院”四个字掉了漆,但依然能看出原本的字迹。
嫡小姐没有任何娱乐可言,令梨在屋子里坐了一整天,午饭和晚饭都由侍女送来,或许是她早上识破了姐姐的暗算,也可能是姐姐见不得令梨座次比她尊贵。
“今夜我为小姐守夜。”临睡前侍女站在门外福身,准备关上房门。
隔着一道门槛,令梨站在门后看她,笑着说:“晚安,小荷。”
“请您早睡,祝您安好。”侍女毕恭毕敬道,合拢房门。
橘黄色的灯光隔着窗纸亮起,温暖人心的颜色。
令梨没有上床休息,她坐在昨晚的位置上坐了许久,莫约半夜时分,又一次抿唇濡湿指尖。
令梨指尖轻轻碰到薄薄的窗户纸,隐约的撕裂感从她指腹渐渐破开。
忽地一瞬,唯一的光源熄灭了。
泥潭般的黑暗笼罩了令梨,刺骨的凉意顺着她腿脚向上蔓延。
令梨感受着僵硬冰凉的小腿,她的指尖毫不迟疑地向外捅去,难以形容的滑腻感在手指上蔓延,怪异得让人想吐。
视野一片漆黑,令梨什么也看不见。
但她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知道她该做什么!
【规则三:守夜侍女手中灯笼不会在清晨来临前熄灭,如若灯笼熄灭,该守夜侍女不再值得信任,请阁下及时更换守夜侍女。】
“小荷。”令梨从窗户纸缝中抽手,拿出手帕平静地擦了擦指尖,“来换班。”
“顺便,把你被挖了一只眼睛的姐妹带走。”
嫡小姐平淡的声音打破了浓郁的黑暗,熄灭的灯笼幽幽亮起,拎着灯笼的小荷悄无声息出现在窗户。
隔着一扇窗,令梨看不见外面的景象。
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侍女脸紧紧贴着窗户纸,一个手中拎着点亮的灯笼,一个手中拎着熄灭的灯笼。
她们长着完全一致的脸,穿着完全一致的衣服,脸蛋密不可分地贴在窗户纸上。
唯一的区别是,手中灯笼熄灭的侍女贴着的窗户纸破了个洞,破洞的位置正好对着她的眼睛,那处变成了一个血窟窿,暗红色的血痕顺着侍女的脸淌下。
“遵命,小姐。”小荷呆板地说,“我这就处置办事不利的小莲。”
屋内,令梨嗯了一声,她专注于擦掉指缝中的血丝,并不在意窗外的是非。
“规则三说可以换侍女,规则四又说想出府需要至少两位侍女陪同。”令梨小声嘀咕,“暗示得很明显了。”
荷花又称莲花,用哪种称呼全看个人习惯。名叫“小荷”的侍女,向小姐介绍湖中花朵时怎么会用“莲花”一词?
“姐姐取代妹妹,小莲取代小荷。”令梨随意将沾血的手帕抛到桌上,“灯笼熄灭的时候,南楼小院大约也被北楼小院取代了罢。”
作者有话说:
该副本是侦探小梨的回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