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不易猫猫叹气◎

一提到龙鳞, 令梨顿时回忆起了妖皇卖子求宝的公示宣言。

封建包办婚姻的最大受害者正在她面前,少年眼睫低垂,抿紧的唇彰显他紧张的心情。

此时此刻, 令梨熬夜阅读过的话本剧情在她脑海翩然翻页,她想到白狐报恩的故事·修士改编版。

凡人版本是这样的:一个贫穷的书生在山间救下一只受伤的白狐, 他细心为它包扎治疗, 伤好后将白狐送回了山。

一个月后, 书生下学堂后回家, 突然看见屋中炊烟袅袅, 一个绝世美人羞羞答答迎接他回家。

“救命之恩无以为报。”美人咬唇道,“妾只得以身相许。”

天下竟有这般好事!书生欣然接受,自此成就一段风流佳话。

修士改编版稍稍加了亿点点细节。

一个贫穷的剑修在山间找到一只瘦弱受伤的白狐, 他摸了摸狐狸的皮,嫌弃道:“好瘦。”

既然不能吃肉,只好日行一善。贫穷的剑修就地采摘了几颗药草, 依照挨打多年的包扎经验治好了白狐, 放其归山。

一个月后, 剑修路过此处,忽然被一个绝世美人拦住去路。美人目光莹莹, 露出身后雪白的大尾巴, 盈盈下拜:“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妾愿以身相许。”

剑修愕然:“你不是凡兽, 你是妖修?”

第194节

狐妖双眼生媚:“妾身重伤化为原型, 幸得恩公援手。”

“某日行一善罢了。”贫穷剑修大手一挥, 潇洒道, “治好道友的药草是山间现采, 没花我钱, 不必报销。”

狐妖拦住欲走的剑修,执意报恩,多次提到“愿以身相许”。

剑修盛情难却,他搓了搓手,直言道:“道友大气!我瞧道友身上皮毛成色极好,不如……”

“剑修剥下了狐妖的皮毛,拿去换了一大笔钱,可怜的狐族美人凄凄惨惨回到妖族,大家都笑她是只没长毛的狐狸。”令梨道,“这便是白狐报恩的故事·修士改编版。”

令梨:“我听说妖族教育从娃娃抓起,白狐报恩的经典故事少主儿时一定听过。”

伽野确实听过,但他听说的版本以“一个贫穷的修士”开头,剑修绝对是令梨夹杂的私货。

奇怪的代入感增加了.jpg

“凡人版的白狐报恩欲告诉人们多做善事,多做善事的人才有老婆主动上门。”令梨谆谆善诱,“但修士版的白狐报恩,揭开了人与人之间尔虞我诈的丑陋阴暗面。”

“贫穷剑修付出的只有山间现采的几颗药草,狐妖失去的可是她的皮毛、她的尊严!”令梨严厉道。“知恩图报并没有错,她错只错在轻易出卖了自己的身体!”

她捞起掌中龙尾,顺着金鳞细细数去,伽野尾巴被她摩挲得很痒,小幅度地拍打令梨掌心。

龙鳞金灿灿的,像金子一样,是富贵的颜色。

令梨仿佛捧着一座金山,她苦口婆心道:“男孩子出门在外要保护好自己,报恩也好回礼也好,怎能轻易把终身交付他人?”

“幸好拿到龙鳞的人是我。”令梨想想都觉得庆幸,“若是换了个宵小之辈,只垂涎少主的身家和姿色,娶了你又不对你好,天天冷暴力,岂非伤透你心?”

“更有甚者还会对少主真龙之身多加利用,今天拔你的鳞片卖钱,明天偷你的龙涎制香,后头逼你出道巡演、人力降雨、表演龙吟——黑心资本家的压榨没有尽头!”

“包办婚姻是没有前途的。”令梨握住伽野的手,目光灼灼,“我知道了,定是妖皇逼迫少主前来。堂堂妖皇为了自己的面子竟不惜出卖儿子,难怪兄长大人对他看鼻子不是眼睛,恶人行径!”

令梨义愤填膺,和伽野同仇敌忾,一瞬间妖皇在她心里和沈无划上等号,都是迫害亲子的渣男。

她和伽野是同一类受害人,他们同病相怜!

伽野:冤,我可怜的亲爹,冤。

“若我是自愿的呢?”黑发金眸的少年歪了歪头,“我不在乎她拔我的鳞片卖钱,偷我的龙涎制香,逼我出道巡演、人力降雨、表演龙吟……”

伽野一个个数过去,他忍不住笑了:“人力降雨和表演龙吟我已经干过了,龙鳞和龙涎好办,我现在给你?”

令梨下意识摇了摇头。

“拔鳞片多疼啊。”她小声说,“你不要因为自然掉鳞就不当回事,头发掉了也会再长,还不是有好些人千金求购生发神丸,宁死不当秃秃。”

令梨:“修真界唯一真龙的名号很好听,唯一秃龙的名号就不怎么体面了。”

伽野;“……”

好可怕的未来,他不敢细想。

酝酿好的氛围被令梨两三句话冲得粉碎,伽野不太失望地叹了口气。

他来之前预料过结果,如今的发展完全在伽野意料之中。

令梨可不是听到“以身相许”四个字后惊呼“天下竟有这般好事!”的书生,她是修真版故事里的贫穷剑修,无心之恩,不求回报。

妖皇许诺,龙鳞婚约,在令梨脑子里直接和封建糟粕挂钩,她只会心疼怜惜伽野,鼓励他高呼我命由我不由天,推翻妖皇强权。

令梨和亲生父亲血海深仇,推己及人,伽野若想篡位她定鼎力相助。

伽野该怎么告诉她,他其实超喜欢包办婚姻的。

地狱难题。

生活不易,猫猫叹气,但猫猫不会放弃。

伽野神秘兮兮地招了招手,让令梨附耳来听。

“阿梨说的不错。”他呼出的热气拂在令梨耳边,“我是瞒着父皇偷偷跑出来的。”

令梨理解地点头,她食指交叉在嘴巴比划,示意自己必将守口如瓶。

“龙生九子,狻猊为其一。”伽野接着说,“我族执掌皇位,便是因为血脉中流淌龙血。”

令梨继续点头,她知道。

“我是历届狻猊中龙血浓度最高者,甚至超越了我父皇。”伽野道,“这就是为什么由我炼化龙鳞,而不是我父皇。”

一方面是血脉浓度太过出色,一方面也是妖皇爱护独子。

“举族之力助我化龙,我自要反哺族群。”伽野指尖划过小臂上的金鳞,“留下龙鳞、龙血,帮助其他族人提炼血脉,是我应做之事。”

得到多少利益便承担多少代价,伽野身为妖族少主,有他不能推脱的责任。

“应做的事,无可抱怨。”伽野耳语更近,“但父皇紧接着提出的要求……简直难以启齿。”

八卦之心人皆有之,令梨不禁竖起耳朵,眼睛眨眨地看着伽野。

“父皇说龙生九子——他不要求我生这么多,至少要达到一胎三宝的指标。”

伽野盯着令梨的眼睛,一字一顿道:“阿梨觉得,我能屈服吗?”

这个问题稍微有点超过令梨的知识范围。

她绞尽脑汁想了一会儿,猛地想到曾看过的古籍。

龙是卵生,且每条龙都可以自己生。

不分雌雄。

令梨嘴巴微张,忍不住瞥了伽野平坦的小腹一眼。

伽野敏锐道:“你在看什么?”

“没什么。”令梨立刻道,“你可以当我瞎了。”

好惨啊,她心道,少主真的好惨啊。

前有包办婚姻,后有三胎计划,伽野堂堂妖族少主、世间唯一真龙,怎么老过不去姻缘这个坎呢?

“不屈服,我们绝不屈服。”令梨坚决地站在了朋友这边,“修仙本是逆天而行,我辈中人宁死不屈。”

很好,伽野笑了笑。

“我自是不肯屈服。”他叹息道,“可是父皇催得太紧,替我选了好些个族中女子,逼婚如催命。”

“普通女修哪里拗得过父皇?以我对父皇的了解,唯一能让他妥协的只有令桃妖君。”

少年委委屈屈地低下头,耳朵都耷拉下来了:“我来找阿梨,是想阿梨救我一救。”

“怎么救?”令梨迷茫道,“我说动兄长大人,掀了妖皇宫?”

不愧是剑修,纯纯暴力逻辑。

“不用这么麻烦。”伽野马上说,“父皇年老,糊弄一下就好。”

远在妖皇宫的妖皇打了个喷嚏:是哪个不孝顺的孽子在骂我?

他好像只有一个儿子,破案了。

“我此番偷偷离家,父皇定会来信追问。”伽野诚恳地看向令梨,“我得找个借口回答他,一并让他打消绑我进洞房的心思。”

“借口我已经找好了。”他吞吞吐吐,“只是……可能对阿梨名节有碍。”

令梨松了口气。

她看伽野又是委屈又是为难,还以为他想拉着她造反——令梨倒不是不能答应,但她手上有一个渡劫期剑尊要对付,再加一个渡劫期妖皇,有点太难为她了。

“没事,我不在意。”令梨洒脱道,“自从我的结婴大典登上修真界第一八卦周刊头版头条后,我已经是个没有名节的人了。”

不知道是谁泄露了结婴大典的内幕给修真界第一八卦周刊——令梨怀疑撰稿人使用了大笔贿赂——他们竟然搞到了大典礼单。

十里桃源,薄念慈和宿回云送来的贺礼闪瞎了世界上所有贫穷修士的眼,嫉妒的泪水从人们嘴角流了下来。

一个大乘期魔尊,一个正道第一宗首席弟子,仙魔殊途,他们却送上近乎等价的礼物给同一位女修。

简直闻所未闻,刊登在周刊上要被人骂撰稿人失心疯。

瓜一个接一个爆,更有有心人算出,薄念慈和宿回云所赠礼物价值竟然和令梨当初登上魔域天价通缉令的赏金不谋而合,众人哗然。

“什么猜测都有。”令梨抱怨道,“有说魔域和凌云剑宗杠上,我是夹在中间的受气包;有说这是一场赤.裸.裸的炫富阴谋,意在摧毁散修们的心态。”

“最离谱的一种猜测是说念慈和师兄都在追求我,他们两个是情敌,展现身家如孔雀开屏,谁也不肯在心上人面前露怯。”令梨好笑道。

“明明最离谱,偏偏有好多人信这个。”她摇摇头,“一番议论下来,我的名节和我的名声一起消失了。得亏他们忌惮我是个元婴剑修,不然祸水妖妃就是我的新称号。”

令梨安慰道:“少主大可安心,你的借口找得再离谱,也不会比八卦周刊的谣言更劲爆。”

黑发少女心很大地说,一脸不以为然。

她说罢,对上一双幽幽的金眸。

伽野盯着令梨,像一只进入狩猎状态的大猫盯着他的猎物。

美味诱人的猎物,偏偏身边还有其他虎狼盘踞。

稍不留意,宣示主权的机会就落在了别人手里。

“阿梨不介意就好。”伽野笑起来,竖起的金色瞳孔流露兽性的直白。

“毕竟,从现在起你的追求者又多了一个我。”

作者有话说:

小梨名节稀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