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品位不俗◎

修仙之人, 禁色禁欲。

剑修,苦行僧中的苦行僧,木头中的木头, 他人孤枕难眠,令梨搂着剑呼呼大睡。

令梨是个成年人, 但成年人的快乐她一直无法理解, 只格外敬佩成熟男女的想象力。

她一向夸赞自己优良的心理素质, 搜薄辛记忆的时候心如止水, 只当看一本过于写实的话本。

有用的信息单独置顶, 黄色废料打入地牢,令梨面不改色,波澜不惊。

不就是搂搂抱抱吗, 没什么稀奇。躺在一张**而已,类似的事令梨又不是没有干过,枕边的对象还不是一个人呢。

自觉坦**的令梨毫不犹豫地利用了薄辛和情人荒唐的性癖, 前因后果和薄念慈说得清清楚楚。

她事先预想过薄念慈许多反应:暴怒是必然的, 他笑得越开心敌人越倒霉, 令梨有八成把握压制他的怒火,剩余两成略微担心她被无辜迁怒。

令梨得到了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

好消息是她没有被迁怒, 年少的薄念慈比长大后的他通情达理多了。

坏消息是事情的走向脱离了令梨设定的轨道, 一路疾驰冲进了午夜场。

同样的话,甚至是令梨先告诉薄念慈的语句, 但从他嘴里说出来听入令梨耳中, 她浑身激灵。

天地良心, 这已经是令梨精挑细选后最不露骨的一句话了。

台词库里的其他备选, 一句比一句污言秽语, 是念出来会烂舌头的程度。

令梨忍不住吐出舌尖看了看, 偏粉的红色,没有黑色的花纹墨染浸晕。

“怎么了?”薄念慈看到令梨奇怪的举动问了一句,又加上新学的称呼,“大人?”

令梨条件反射,狠狠捂住了他的嘴。

剑修嘛,手动的比脑子快很合理,令梨是个很有职业素养的修士,她的素养体现在每个细节里。

以上,是令梨安慰自己的说辞。

实际上的令梨,已经失去了表情。

来看看她一刻钟不到的时间都干了些什么:传播不雅语句,剥夺他人话语权,被害对象还是同个人。

来个人逮捕我吧,令梨绝望地想。

被捂住嘴的红眸少年只露出眉毛眼睛和挺直的鼻梁,他很是直白地挑了挑眉,气定神闲地等令梨给个说法。

令梨能说什么?难不成告诉他,她被他一句“大人”吓得升起了杀人灭口的心思吗?

别误会,杀人灭口的对象不是薄念慈,是令梨自己。

“想想看,我眼前这个人,目前除了脸好看之外平平无奇,我的修为甚至压他一头,被叫一句‘大人’有问题吗?”

“没有。”令梨自问自答,“如果我不是来自未来,如果我没有被未来的他通缉,如果他未来没有踩着千万人的尸骨登顶尊位——区区一句大人,他叫破喉咙亦不值得我动容。”

问题是,没有如果。

薄念慈一出幻境就会恢复记忆,他一恢复记忆就会想起令梨这一路趁他失忆干的各种好事——冒犯?他不控告令梨非礼,令梨都愿意赞他一句好修养。

更别提大人之后还跟着半句话,令梨一想到大薄念慈敛目回想幻境中发生的种种,想到今时今刻他可能发出的冷笑,令梨大脑空空。

这件事怎么能全怪在她头上呢?令梨忍不住想,又不是她的性癖。

都是薄辛和他情人的错!行周公之礼的事,哪里来的那么多花样?

令梨找到了罪魁祸首,找到了可以狡辩甩锅的对象,逐渐理直气壮:没错,千错万错都不是她的错,怎可将别人的性癖强加在她头上?她对大人这种称呼完全没有兴趣,一丝一毫的兴趣都没有。

令梨自顾自点了点头,突然想起她还捂着薄念慈的嘴,连忙松手。

呼吸不畅的少年舒出一口气,额发凌乱,脸颊泛着浅浅的红晕,红眸含着生理性的水汽。

令梨看着活色生香的一幕,冷不丁冒出一个念头:薄辛的情人,好像还挺有品味。

年轻单薄的少年人,弱势的一方,眼眸微垂念着尊称,心知自己的命运掌握在眼前人手里。

明明心里是不情愿的,却用了“请允许我服侍您”的说辞,极大地满足了上位者的征服欲。

当少年的角色被一位真正的掌权者取代,被未来的身居高位者取代,征服的快感陡然拔升到恐怖的新高度。

但凡是人,怎能不被引诱?

“啪!”

薄念慈莫名其妙地看向突然拍了一下额头,一脸大受打击的令梨。

“人类的本质果然是相同的,大家半斤八两,谁也别说谁。”令梨小声碎碎念,视死如归地抹把脸。

“你的角色进入的很不错。”她拍拍薄念慈的肩膀,“我就不陪你对戏了,趁时候还早,我和你讲讲金丹的事。”

“之前说过,金丹是修真路上的第一道门槛。”令梨竖起食指,“筑基大圆满而结丹,金丹意味一个人的根基。像一棵树,倘若树根被鼠蚁啃食,树干枯死只是时间问题。”

“薄家血祭血亲性命凝结的金丹,是不可能碎丹成婴的。”

路已经被堵死了,待寿元耗尽,只有死的命。

按理说令梨该安慰生来被逼上死路的少年,但她一点也不想这么做。

“金丹小辈安慰大乘期尊者,他醒来怕不是要活活笑死。”令梨嘀嘀咕咕。

看似堵死的路,还不是被人硬生生砸出一扇门。

“不要为自己的前途担心。”令梨诚恳地对薄念慈说,“至少不要当着我的面担心,有点侮辱人。”

“薄家秘法是一门没有前途的秘法,薄家也是个没有前途的家族。”她慢吞吞道,“哪怕是刚踏上练气期的萌新,都能看出薄家自毁根基的没前途。这么多年,就没有一个薄家人发觉吗?”

令梨说到这里,薄念慈已经不用再听下去了。

“他们是故意的。”红眸少年轻轻地说,“像培养一群拔苗助长的麦子,只要能收割足够的数量,谁会管稻壳里是否有米?”

把人像猪羊般圈养在贫瘠偏僻的山寨,催命一样的催熟,又赶到新的笼子里。

“寨主、培育者。”薄念慈问,“他和我有什么不同?”

令梨安静地摇了摇头:“你是他的过去。”

“薄辛,或者说薄二十八,他与你一样一路被人安排成了金丹,受到上一任寨主赏识。待上任寨主寿元耗尽,他就成了新的寨主。”

令梨勾着薄念慈的胳膊,带他走到窗边,推开很细的一条缝。

“看到了吗?”她指向高耸院墙的里面,“那儿才是薄府的核心。薄辛努力了一辈子,也只住在比偏房好一点儿的排房。”

“出生山寨的孩子,最高的成就仅仅寨主。”令梨意有所指地说,“薄辛每每来到薄府,从高高在上的一寨之主沦为薄府不起眼的一位培育者,他看着与他同姓不同命的人,不嫉妒吗?”

由奢入俭难,井底之蛙一旦看见外面的天空,又怎甘愿落回井底?

“他嫉妒的要死。”令梨小声说悄悄话,“薄辛和情人在一块儿的时候除了做那档子事,全在痛骂薄府本家的冷血残酷。”

既分本家,定有旁支别系。

别的修仙世家最多瞧不起旁系,为话本提供一些旁支弟子打脸本家嫡系的人民群众喜闻乐见的爽文看点。薄家倒好,本家连人都不做了。

“是哦。”令梨摸摸下巴,“薄念慈拿的原来是旁系弟子灭本家全族、昔日被欺辱的少年终将成魔的爽文大作剧本吗?失敬,失敬。”

比起宿师兄丢东西的灰姑娘剧本和伽野的强制定亲剧本,薄念慈以一己之力从言情频道跳到了争霸频道,不愧是他。

令梨在一边发散思维,薄念慈一直站在窗边,透过窗户缝凝视灰黑色的高墙。

“想什么呢?”令梨胸有成竹,“我猜猜,是想放一把火烧了这里,还是把本家的人吊成一排挂在院墙上?”

“起云了。”薄念慈低声说,“黑压压的云,我第一次见。”

窗户缝只开了很细一丝,令梨和薄念慈脸挨脸站着,她凝神看了看,肯定道:“是天雷。”

“三、四道雷劫。”令梨边看边判断,“看强度是结丹的雷劫,这儿会有人结丹?”

“这就是结丹理应遭遇的雷劫?”薄念慈抬手碰了碰小腹,里面流转着一颗孱弱的金丹。

山寨里消失的三十个人,不全是令梨干掉的,薄念慈在阵法中已经凝成了一道金丹虚影,没有回头路可走。

阿梨的金丹非常漂亮,像小太阳一样,而他的仿若一只注定熄灭的烛火,摇摇欲坠。

烛火能留住多久的光亮?她的路才走了开头,他竟然已经看到了终点。

不行,不可以,不接受。

她曾以多么漂亮的词藻夸赞过他的天赋,他本不该在此停下脚步的。

天雷轰轰,薄家本家又一位金丹真人诞生了,前途无量。

——如若他的命运被人强行截断。

——只要再抢回来就好。

即便是命数中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只要抢到手,就是他的。

薄念慈张开手,他的手指修长白皙,不染纤尘。

“阿梨。”

令梨依言侧身,她的瞳孔出映出红眸少年止不住的笑意。

他看起来开心极了,眼角眉梢皆是愉快,却让令梨心底升起一丝寒意。

薄念慈漂亮的皮囊下藏着疯狂的灵魂。

“你说。”他亲昵地凑过来,像说悄悄话一样的口吻,以信赖极了的姿态覆在令梨耳边。

“把他们的金丹挖出来,是不是就成我的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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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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