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那被村里人赞为霁月清风的男子,像一只半死的狗被拖下去,夏小柔的唇角,浮了抹讽笑。
什么霁月公子,什么儒雅书生,瞧瞧,一张状纸,就让他现了原形。
案子审完,刘县令退了堂。
夏小柔和周茂勋跪拜谢了恩,退出了衙门。
天晚了,街上只有零星的灯火。
周茂勋看了看左右两边,皱眉说,“小柔,看来我们得寻客栈休息了。”他看着夏小柔,将语气说得轻松自如,“你别担心,我经常来县城,知道哪里有便宜又干净的客栈。”
夏小柔不想跟着他去客栈。
“我娘有位表亲嫁到县城,我到她家借宿去,就不跟周表哥去客栈了。”夏小柔微微颔首,想到今日得亏了周茂勋帮忙,她又说,“今日多谢周表哥相助,等回了村,我让远儿到你家拜谢。”
说完,她牵过系在县衙一侧栓马石上的马儿,翻身上马离开了这里。
周茂勋想喊她,可自己的骡子哪里追得上马儿?
他摇摇头,只得一个人去寻住处。
县令后堂。
善良向燕蘅汇报,“夏娘子一个人骑马离开了,说是找亲戚借宿。”
一个人啊……
燕蘅神色轻松,但很快,他抬眸冷声哼道,“她哪来的县城亲戚?撒谎精!”又朝善良点头,“你跟着她。”
善良不情不愿地撇唇,“郎君,至于吗?她一个下堂村妇……”
“嗯?”燕蘅眸底的神色,骤然变冷,睇向善良。
但善良仍然固执地说,“闻四小姐才是主君的良配,她从小就喜欢主君,主君来了庆阳府,她每隔五天必写一封信给主君。她家世又好,才貌双全,哪像那个夏娘子?能认得几个字?还是被男人不要的……”
他话没说完,腿上忽然挨了一脚。
善良被踹倒在地,感觉骨头都要断了。
“主……主君?”他一脸吃惊看向燕蘅。
从不习武的燕蘅,脚上居然有这么大的力气?
燕蘅站起身来,掸着袖子,冷声道,“夏娘子初次来县城,人生地不熟,又是半夜三更的,你马上跟去暗中护着她,若她有闪失,我重罚你。”
善良揉了把小腿,委屈地站起身来,“是。”
他转身就走,但心里在嘀咕,什么时候闻四小姐来这里就好了,必叫夏小柔羞愧而退。
想到这里,他觉得有必要写封信给京城的闻四小姐,让她有空来此逛一逛。
-
夏小柔骑马离开县衙门后,在街上寻找起了客栈。
太贵的她住不起。
太破旧的又担心不安全。
她寻了家建在街市的巷子里,门面看起来挺整洁,但规模不大的客栈。
一个店小二抱着胳膊,坐在火盆前烤着火打着瞌睡。
听到有人敲门,他抬起头来。
发现是个小娘子,他打着哈欠,慢条斯理地问,“几位?住几天?要上房还是普通房?上房二百文一天,普通房一百五十文一天。提供早饭,不包中饭晚饭。”
“一个人住,要普通房,住一晚。”夏小柔说,又问能不能看守下马儿。
“喂马儿得加钱三十文。”店小二又打着哈欠。
夏小柔皱眉,她前世没少住客栈,自己也开过客栈。
但以她现在的财力,住一晚上花费一百八十文,还是挺叫她心疼的。
可不住又不行。
天黑后,通往郊外的城门已经关闭了。
要到天亮后才开门。
“成,就这么安排吧。”夏小柔说。
店小二将她的马儿牵到了马厩里,提着灯笼,带着夏小柔来到了一楼的一间普通客房。
屋子不大,放下一张床一张桌两把椅子,就再没有空余的地方。
反正只她一人住,夏小柔表示还能接受。
店小二送来热水和手巾把子,夏小柔简单地洗了手脸,合衣歪在**。
完成了一件大事,她感到心身彻底的舒畅,很快,她就睡着了。
善良见她进了客栈后,估摸着她睡下了,才进来要了间房。
夏小柔孕期瞌睡多,加上疲劳,睡得十分沉。
而且,做了个不好的梦。
她梦见,她辛苦十月怀胎后,生的儿子被人偷了。
儿子整日凄厉地喊“娘,娘啊!”
“孩子——”夏小柔吓得一个机灵,猛然睁开双眼。
眼前一片漆黑,她睡在陌生的地方。
哪有什么孩子?
夏小柔拍着胸口,长长吐了口气,又合眼睡觉。
但没片刻,她又听到了有孩子喊娘。
“娘,娘——,呜呜呜呜——”
这声音,十分真切,不是梦中的情景。
“哭什么哭的?再哭我揍你了啊!吵死了,还让人睡不睡觉的?”一个妇人的声音喝骂。
紧接着,是孩子更加放声的大哭。
想来是挨了打。
“呜呜,娘,呜呜——啊——”
“再哭,再嚎,老娘打死你个王八羔子!”
孩子哭得更加大声了。
但哭着哭着,孩子声音渐渐小了下去,只有抽泣声。
夏小柔心头沉沉,既然不爱孩子,那生什么孩子?
一碗堕胎药,不就解决了永远的麻烦吗?
生了不爱没完没了的打骂,这是跟孩子有仇吗?
她睁着双眼看着帐子顶,抚着自己的小腹。
她不想被燕蘅收入房里,但,她不讨厌这个孩子。
这是长在她身上的孩子,与燕蘅无关。
隔壁屋的孩子渐渐不哭了,妇人停了打骂。
夏小柔渐渐地又睡着了。
不过,她醒来时,也是被隔壁屋的妇人和孩子吵醒的。
一个打骂一个哭喊,吵的人心烦。
夏小柔简单地梳洗好,开了房门,来到客堂。
客堂里,有几桌人在吃早饭。
店小二也走来问夏小柔要吃什么,“有馒头豆浆和米粥酸菜还有素面,一人一份免费送,加量一份得加十文。”
“来碗酸菜米粥吧。”夏小柔说,她想吃酸的。
“好嘞,您稍等。”店小二端吃的去了。
夏小柔寻桌子坐。
这时,她看到一个妇人牵着一个两岁多的男娃,从她屋子的隔壁间走出来。
小孩子白白胖胖,长得虎头虎脑的,衣裳料子考究,但皱巴巴的,而且很脏。
孩子脸上也是黑一块,白一块,糊满污垢。头发更是粘在了起来。
反观那个妇人呢,头发梳得一丝不乱,衣裳不说上等,但十分的整洁。
这两人的打扮,根本不像亲母子。
店小二将吃的端到夏小柔的桌上,那孩子的眼神,贪婪地看着夏小柔面前的粥。
可妇人却拉着孩子往外走,并没有带着他吃早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