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缺。

京师,南大街区域,灯火通明。

一魁梧壮汉自勾栏之地离开,一步三摇晃,嘴里哼着小曲行走在热闹街市上。

片刻后,壮汉拐入短街,行至朱门大户院墙外。

望了眼熄灯的大户人家,他嘴角勾起笑意,翻身一跃跳墙而入。

人在半空,身形飞速变化,落地时,褪去虎背熊腰,成了一容貌倾国倾城的……还是男人。

狐三。

翻墙不是为了窃玉偷香,以他男女通杀的相貌,不至于这么麻烦,露出真容勾勾手,人均音轻体柔易推倒。

很正常的回家罢了。

有门不走,非要翻墙……

笑死,正经人谁回家的时候走门啊!

现在不把翻墙的技术练好,成亲之后再练就晚了。

“京师太无聊了,连说话的朋友都找不到,害我每天只能摸摸人家姑娘的小手,一连半个月,那谁的小手都给我撸出茧子了。早知如此,说什么都要把贤弟绑回来,有他分摊压力,老妖婆就不会只训我一个了。”狐三唏嘘感慨,恨不能和陆北同归于尽。

但也不是一点乐子没有,今天就看到一个。

去年年中,聚贤雅阁新推了个姬,艺名熏衣,和薰衣草只有一字之差。

一字之差,天壤之别。

熏衣是陪说话的那种姬,知书达理人又漂亮,琴棋书画无不精通,一上市,便招来众多舔狗争相打榜。

今天晚上,两伙纨绔子弟为她争风吃醋打了起来,一伙小纨绔,三四十岁的小屁孩,一伙资深老纨绔,随便站出来一个都九十起步。

双方豪掷千金打榜,小屁孩不敌老油条,自称老八的款爷一掷百万,登顶榜一大哥,腰包之阔绰直让小屁孩们望尘莫及。

老八也不是个消停的主,走哪哪出事,成了榜一大哥后,各种言辞辛辣,挖苦小屁孩根本不懂有钱人的快乐,不配自称纨绔子弟,还让他们回家吃奶,别出来丢人现眼。

年轻人可以穷,但不能没气,小纨绔们拍桌而起,双方吵成一团,纷纷叫嚣着要睡对方老婆。流程走完,两伙人抄板凳抡桌子,打得那叫一个五颜六色。

围观群众纷纷摇头,感慨贵圈真乱。

无他,两伙纨绔子弟基本都姓朱,按他们叫嚣的言论,朱圈不乱就有鬼了。

没过一会儿,有皇城巡逻士兵赶至,将两伙皇亲国戚全部抓走。

还别说,大小纨绔固然败家,但智商基本在线,知道聚贤雅阁上面有人,打起来都不敢用真功夫,全程菜鸡互啄。

被拎走的时候也都老老实实配合,各自撂下狠话,三天之后东郊矿山决一死战,谁赢了,谁有接近熏衣的资格。

狐三坐在二楼窗边,望着两伙败犬,乐得牙花子都笑了出来。

在他身边,是聚贤雅阁平台主推的顶流,长得漂亮又会说话的熏衣。

被狐三薅着小手,她一张俏脸满是无语,寻思着什么药水好使,能尽快除掉手上的老茧。

还有,能不能换一只手,别总逮着一只薅啊!

狐三能薅到顶流的小手,原因有三。

一,狐二有钱。

二,狐二真的很有钱。

三,聚贤雅阁是狐二的产业,狐三作为少东家,四舍五入就是他的产业,勉强算狐四有一半,所以想薅谁就薅谁。

另一只手是留给狐四的薅的,可惜人没来。

不然的话,兄弟俩一左一右,一边薅着顶流的小手,一边看楼下败犬争风吃醋,那才叫真乐子。

至于榜一大哥……

也不看看修仙界的风气,没易容变声骗你打榜已经很讲良心了,还想摸顶流的小手,做梦去吧!

修仙就是这样子的。

……

院中,狐三唏嘘感慨,朝自己别院走去。

因为玄阴司的卧底任务,一别多年,少有露面,京师再也不是当年那个京师了。

正惆怅着,他敏锐的嗅觉警惕异常,空气中有一股幽幽然的余香,熟悉又可怕。

不好,是狐狸精的骚气。

老妖婆回家了!

狐三心头大骇,转身飞奔院墙,纵身一跃,速度快如闪电。

啪!

一条蓝色大手拔地而起,半空截住狐三,捏小鸡仔一样将其压倒在地。

水波晕**,院内地面**开全无法力波动的涟漪,狐三哀嚎连连,一脸死了老娘的悲痛,挣扎无力被拖入地下。

嘭!!

天旋地转之间,狐三屁股一疼,他龇牙咧嘴跳起,看到凉亭处赏月的狐二,乖巧走了过去。

月光如水,倾泻朦胧灵雾,美人身披轻盈银纱,白至圣洁。

这等美景放在狐三眼里,就是粪车没了轮,一副臭架子。

“娘亲,这么巧,你也在家啊!”

他一边揉着屁股,一边抱怨:“有话好好说,为何打我?”

“我打你需要理由?”狐二没好气道。

“娘亲这话我就不爱听了,你打我固然不用理由,大过年打孩子,闲着也是闲着。可把你的手打疼了,岂不显得孩儿不孝,和那过年也不回家的宁州狐四一个德行?”见狐二语气不善,狐三赶忙使出注意力转移大法。

可惜,今天这招并不好使。

“少在这贫嘴,陆北比你强多了,懂事又孝顺,给为娘脸上争了不少光。”狐二更气了,同样是儿子,差距怎么这么大呢!

“啥,就他还孝顺,娘亲你是不知道,关于你百年之后的遗产分割问题,我和老二不知讨论了多少回。”狐三同归于尽道。

“你俩可真是为娘的好儿子!”

狐二冷冷一笑,一只蓝色大手冒出,压着狐三在地上一通摩擦:“就算如此,他也比你好上百倍。”

“娘亲,那臭小子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说出来,我也去买。”

隐隐看到柴房大门开启,狐三大为惶恐,挣脱压在身上的蓝色大手,点头哈腰凑上前,又是捏肩又是捶背,希望唤醒狐二的母爱。

然而并没有什么卵用,狐二的母爱现如今都在陆北身上,对狐三多看一眼都嫌烦。

柴房大门再开三分,狐三望之大惊:“娘亲,那臭小子到底做了什么,你说话呀!”

“也不是什么大事,今天陛下找我告状,陆北睡了长公主长明,双修有段时日了。”

狐二叹气道:“铁证如山,我百口莫辩,只能默认了。”

“嘶嘶嘶——”

狐三倒吸一口凉气,大怒道:“陛下还讲不讲道理了,我那贤弟年约二十,还是个懵懂少年,小脸嫩的能掐出水。依我多年行走江湖的经验,分明是长公主知道自己嫁不出去,见贤弟资质出众是条退路,才不知廉耻勾引他!”

“说话客气点,以后长明就是你弟妹了。”

不是吧,我已经有弟妹了,小儇心狠手辣,做蛇还是可以的。

狐三心头嘀咕,暗道又有乐子可看,兴高采烈道:“所以呢,娘亲你点头同意,亲事定下了?”

“没有,陛下认为长明高攀不上,一口咬死门不当户不对,坚持拒绝这档亲事。”

“陛下倒也有些自知之明。”

狐三点点头,眉头一皱:“那长公主怎么办,万一闹出人命,皇室威严不要了?”

“那就不关我事了。”

狐二也等着看乐子,希望陆北搞快点,赶紧弄出人命。

“也对,不用成亲又有美人相拥,还是陛下的亲姐,金枝玉叶何等高贵,二弟指不定乐成什么模样……”

说到这,狐三不爽撇撇嘴:“娘亲,长明公主什么修为境界,实话告诉我,究竟是臭小子主动上门当小白脸,还是长公主练功时走火入魔眼瞎了?”

“炼虚境,四神湖秘境得四象白虎遗宝,前途不可限量。”

“阿巴阿巴……”

狐三脸色一白,瞳孔瞬间失去高光,整个人都灰暗了。

得知陆北咸鱼翻身,抱到了炼虚境的长公主大腿,从此衣食无忧,小日子快活无边,简直比他被几十个大汉轮番伺候还难受。

其悲伤之沉痛,整个京师,唯有朱齐攸可以争锋。

“娘亲,是不是哪里搞错了,二弟才先天啊,长公主再瞎也不该……”

狐三坚决不信,决定再挣扎一下:“有一说一,纯路人,长公主有些饥不择食了。”

“呵呵,先天,你哪只眼睛看到他先天了?”狐二冷笑不止。

“年前才和他道别,亲眼所见,岂能有假。”

狐三笃定,陆北从筑基到抱丹,再到先天,一路在他眼皮子底下成长,全程人在现场,绝无失误的可能。

“你那对招子留之无用,趁早扔了吧。”狐二也不废话,一指点在狐三眉心,将玉简中的画面尽数传导过去。

(°﹃°)

半盏茶过后,狐三目瞪狗呆。

一炷香过后,狐三一动不动。

半个时辰……

啪!

没到半个时辰,等到不耐烦的狐二一巴掌拍过去,让狐三赶紧认清现实。

一巴掌下去,如同打开了开关,狐三当场流下泪来。

“我不信!!”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一定是哪里有误会,我二弟以前不是这个鸟样!”

狐三嚎嚎大哭,一头扎进狐二怀里,哭成了一个泪人。

小时候,狐三问狐二,为什么别人都有爹爹,就他没有。狐二拍着他的脑袋,说死鬼去了很远的地方,过段时间就回来了。

狐三点点头,等着爹爹出现,长大懂事之后,他明白了这段话的深意,此死鬼非彼死鬼,是真的死鬼,因此哭了一整晚。

这次,比那晚哭得还要凶。

原来陆北吃软饭靠的不是小白脸,而是硬功夫。

转眼不见,人家化神了,远远将他甩在身后,不止如此,还能以化神之境手撕炼虚。

残酷的现实直让狐三痛心不已,见到自家兄弟飞黄腾达了,真比杀了他还难受。

不,比千刀万剐还难受!

见狐三真情流露,狐二知道他深受打击,为此颇为欣慰,决定再打击一下,拍了拍他的脑袋:“别嚎了,赶紧收拾一下,连夜就走。”

“去哪,皇城秘境吗?”

狐三抬起头,红着眼睛道:“娘亲你放心,从今往后,孩儿一定好生修炼,誓要将二弟压在身下。”

“你这孩子,天还没亮做什么白日梦,收拾一下去宁州,把这两本书带给我的宝贝干儿子,跑快点,别耽搁了他修行。”

“……”

“还有,你是得好好修炼了,不然境界跟不上,别说给陆北当左膀右臂,当坐骑都嫌你是公的。”

狐三闻言,哭得更加大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