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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聿先一步来到兰亭镇的闹市中, 他坐在高高的台阶上,很轻易便能看到进入闹市中的人。所以很快,他便看到长离真君同那女修一起进入闹市中。
繁星如雨, 火树银花, 他突然想起义父也很喜欢凡人境闹市中的焰火。
天聿坐在高高的台阶上,面无表情地看着底下长离真君和那个修为低微到不能看的女修一同看焰火。
想到前些日自己因那女修的话而混乱的心情,天聿再次对那女修生出了杀心。
但很快,他怕惊动长离真君,强行将杀心强行压了下去。
热闹的人群中, 那女修特意接过凡人手中的东西, 要演示给长离真君看。天聿只觉得这女修哄人可真有手段。
天聿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幕,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来这种地方。
就在他准备离开的时候——
“阿娘, 小心!”
“………”那一瞬,天聿面无表情的脸裂开, 瞳孔因为震惊而睁大,他刚才听到了什么,长离真君喊那女修什么?!
“………”直到俩人离开热闹的人群,天聿才稍微回过神来,可内心的震**却久久未能平息。他坐在台阶上, 整个人恍惚得像是离了魂。
那女修是义父的道侣?
不, 不可能。义父的道侣,长离真君可不会唤其一声“阿娘”。
义父在长离真君心中占据的分量可不多, 断不会因着那女修是义父选择的道侣而称呼其一声“阿娘”。
长离真君骨子里有着同义父一样的冷淡, 他是高高在上的长离真君, 又如何会如此神态唤一个筑基女修为“阿娘”。
他突然想起, 在凡人境,只有对亲生母亲才会以如此称呼。
可是, 长离真君的生母不是凡人吗?
早在三百年前便离世了。
“………”可刚才那句“阿娘”他并没有听错,长离真君确确实实地唤那女修“阿娘”,到底怎么回事?
天聿整个人更混乱了。
他想立刻跟上俩人,想探听得更清楚些,但他没有忘记长离真君是“羽化”大圆满修士,他的靠近肯定会被察觉到,造成的后果得不偿失。
天聿很快冷静下来。
那女修必然还会回客栈,她不是说了,她会尽早回来。
他得先回客栈等她,到时候再慢慢探知清楚,这个女修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长离真君会如此称呼她。
她真的是长离真君的亲生母亲吗?
天聿想起那女修确实同他说起过,她曾说她有两个孩子,莫不是就是指长离真君和另一位女君。
“………”天聿身影很快消失在热闹的夜市中。
他回到客栈,只是这一次,他没有再修补那被他毁掉的法阵,而是坐在屋里等人。
因着情绪无法自控,天聿双腿已不自觉化成了蛇尾。
他第一次觉得时间竟如此之慢!那女修怎还不回来!她不会是要食言同那长离真君离开西皇洲吧!
就在天聿焦躁地将室内新添的桌椅砸成碎屑的时候,他终于感应到那女修的气息在靠近。
天聿想也不想,移动蛇尾去开门。
然后,他就看到那女修整个人像是受到了惊吓,整个人木着站在门口。
天聿唇线抿紧,她这是什么表情?
他长得这么可怕?
但很快,天聿终于察觉到什么,顺着她颤抖的视线看向自己身下的长长的蛇尾,他冷着小脸:“怎么,我这个低贱的妖物吓到你了?”
林霖:“………”
林霖深吸一口气,视线虚虚地落在他脖颈往上,这小孩在说什么,什么低贱的妖物,混沌吞天蟒可是西皇洲天氏皇族的血脉无疑,不说眼前这小孩身份多尊贵,但确确实实是天氏皇族的后裔,又哪儿来的低贱的妖物之说。上古异兽和妖物根本无法相提并论。前者是天地灵兽,上古神座下;后者是经过漫长时间得到引灵入体的契机,但依然遵循着动物的本能,因渴望力量而变得嗜血。
也不知他这睁眼说瞎话的本是从哪儿学的,但因着近距离观看如此粗长的蛇尾,林霖此刻觉得自己急需吸氧。
此时此刻,林霖庆幸自己是个修士,才不会因为受到惊吓而晕过去。
“没有,只是不知道你如今已能够改变形态行走了。”林霖缓了缓神,努力让自己忽视他身下的蛇尾巴,“等了很久吧,我以为你已经睡了。”
林霖这么说着,脚下已经开始后退:“小孩你今晚好好休息,我们明天见。”
然而,下一秒,林霖便感觉那蛇尾游走到她脚边,然后尾巴尖在她面前轻轻点地,地非常轻易地被砸出了一个坑。
林霖瞪大眼睛,好凶残的蛇尾!
“跑什么?”天聿冷眼看着她,问道:“你一个人回来的?”
林霖深吸了口气,听到他这话有些奇怪:“我一个人回来的,怎么了?”
“………”天聿当然不可能主动问起长离真君,只是看着面前这女修,长离真君当真放心她一个小小筑基修士留在这个差点让她丧命的天风城?
天聿很快明悟,只怕长离真君并未离开西皇洲,如此便说得通了。
天聿看着面前这女修,她骨龄不过20模样,五官也与长离真君没有任何相似之处,加上长离真君如今已三百多岁了。
凡人无法夺舍,中间还隔了三百年时间,是长离真君做了什么吗?
可颠倒阴阳,让人死而复生,即便是义父那样的修为也无法做到。
那眼前的女修究竟是怎么回事?
天聿看着她:“我以为你不会回来了。”
“怎么会,我不可能把你丢在客栈中。”林霖听出了对方近似低语的话,语气和缓:“我答应你的是肯定会做到,而且我也很担心你,事情结束了自然就回来了。”
“你为何要为了我做到如此?”天聿面无表情地看她,知道她和长离真君的关系后,他再无法对她下杀手。
她可能是义父妻子的身份,让他不敢和从前一样单纯把她当可吞食的先天灵体。
长离真君肯定也不放心留她一人在西皇洲,定然做了准备。
只是天聿不明白她为何如此善待一个陌生的孩童,想到她方才见到他的蛇尾只是受到惊吓,却并未对他长出蛇尾一事感到震惊,思及先前她给他留了许多助他觉醒血脉的丹药和灵液,只怕她已经知道他是天氏皇族的身份。
天聿看着她:“你需要我为你做什么?”
“………”林霖怔了怔,看着小孩,说道:“我并不需要你为了我做什么。”
她并没有需要小孩为她做的事,只是想着阻止他引弱水覆灭整个西皇洲,想着他能不被义父所利用,不让这片大地满目疮痍。
也希望这个小孩心中终能找到归去,有一个真正属于他的未来。
天聿怔了怔。
那双看向他的眼瞳温和,甚至带着些温暖的笑意,那温和的模样倒是真的与义父有点像。想起初见时他因将她的身影看做了义父,也许多次在她身上看到了义父的影子。
他曾听凡人说过一些极其荒谬的话,非常恩爱的夫妻相处久了会互相会沾染上对方的习惯和气息,因着习惯,神态上也会沾染上几分,可如今却好像有几分道理。
难道她真的是义父的妻子,是长离真君和那位女君的亲生母亲吗?
他如果把她留在身边,是不是将来就有可能见到义父,义父若是知道她还活着,必然会再来西皇洲。
他就能见到义父了。
义父就会看见他了,在那之前,他肯定会把义父的妻子保护好。
“我不信没有代价的东西,不过你可以慢慢想。”林霖看到小孩看她的眼神带着一种她看不懂的东西,“但你要留在我身边,不可以随意离开,也不许跟别人走。”
林霖有些惊讶,小孩今晚到底怎么了。
然而不等她细想,小孩已经游走到她身边,长长的蛇尾立起,竟能与她平视,只是他尾巴尖依然还有余地,完全可以再将猎物困死。
林霖到底怕他真把蛇尾巴卷上来,而且她本来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都要留在小孩身边,西皇洲的事没解决之前她不会离开,而小孩正是引起西皇洲乱象之人,她当然会待在他身边。
所以,林霖点头应下:“好,若是他日我要离开,我会先得到你的允许。”
听到她这个回答,天聿才算满意。
他盯着她:“你说过,你答应的事肯定会做到,别忘了。”
林霖点头:“当然。”
终于,小孩转身回屋,门关上,林霖缓缓吐了口气。
蛇尾还是给了她不小的震撼。
回了屋,林霖坐在蒲团上,想着不知道小孩的尾巴什么时候能够幻化成双腿的模样行走,既然他已经觉醒了混沌吞天蟒的血脉,那么双腿不良于行的问题也解决了。
就是这个时候,林霖突然想起,刚才小孩好像并没有抓着玉简说话,都怪蛇尾当时给她的感觉太震撼,让她根本没留意到这个细节!
如果是这样,小孩混沌吞天蟒的力量应当已经觉醒了。
先前小孩是因着口不能言,腿不能行走而被迫留在她身边,如今他已经可以行走,也能说话了,为何刚才同她说那样的话。
就好像,怕她跑了。
“………”林霖一怔,总觉得今晚的事有什么被自己忽略了。
就在这时,系统出声:【接下来你保重自己,若能找到西皇洲的天魔器,务必将它收入你的灵境,莫要落入旁人手中。】
林霖听出系统的言外之意:“你要休眠?”
【是,不必担心,你暂时不会有危险。】系统说完后便彻底没了声息。
林霖:“………”
这是因为长离来了西皇洲,所以觉得她处境安全了?
可是,小孩刚觉醒混沌吞天蟒的血脉,离她看到的未来分明咫尺之遥,系统怎可如此放心!
“………”林霖缓缓吐了口气,系统说的天魔器应是人身蛇尾小孩手中抓着的那颗宝珠。
小孩引弱水覆灭了整个西皇洲才找到那颗宝珠,她要如何找到?
不管如何,那天魔器绝对不能落入小孩那位义父手中。
………
水声潺潺,梵音袅袅。
莲台上的人影叹了口气,像是被人打扰后的无奈:“你到西皇洲也没多久,你那伤是怎么回事?”
黔相此时重伤未愈,知晓尊上并不是真的关心他的伤势,而是关心他身上怎么会有长离真君的剑意。黔相脸色非常差:“长离真君就在西皇洲,根据查探到的消息,他准备在西皇洲进阶‘神游’。”
听到这儿,莲台上的人影似有些意外:“那孩子总不会对混沌珠生出了兴趣吧。”
“………”黔相恨不得啐他一口,“我看是对一女修生出了兴趣。”
“哦?”莲台上的人影语带笑意,只言片语中便知晓了经过:“你伤到那女修了。”
“………”黔相喉咙梗着一口老血,是那女修先毁他本命灵器!
但他知道这人是不会听这种无意义的话,所以闭了嘴。
长离真君在西皇洲之事必须告知尊上,否则将来混沌珠出世,长离真君也会被牵连,到时候长离真君出事,尊上第一个饶不了他。
深知这人的脾性,黔相也不敢隐瞒。
莲台上的人影笑着说道:“你先养伤,那孩子不是对混沌珠感兴趣就好,混沌珠所在之地继续查,莫要让我等太久。”
末了,莲台上的人影消失的时候,留下一句似关切的话:“你小心些,别招惹那孩子。”
黔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