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不能用科学解释的问题就是人品问题一样,不能用理智解释的问题就是感情问题。』

隔两日因为是外婆生日的缘故而回了家,一大家子的人聚在一起吃饭。

外婆八十一岁,生了六个子女,王妈妈是老三,姊妹几个都是差不多的年纪,吃了午饭以后不知何故说起养老金的事。王妈妈感叹说:“我其实也已经很满足了,扬扬工作不错,我们老两口也都到了要退休的年纪,以后一个月两千来块的退休工资也够我们夫妻俩生活的了。”王妈妈做了一辈子会计,算盘打得再溜没有,只是现在因为大家都用了电脑而显得有些力不从心,退休的事她不止想了一次。

“我现在最担心的,就是扬扬的人生大事。她要是一结婚,我就立马辞了工作回家等着带孙儿了。”王妈妈像是有些期盼地笑了笑,凑近众人说,“去年过年零点的时候有男孩子给扬扬打电话,我瞧着扬扬脸都红了,估摸着这事大概是靠谱了。”

二姨说:“要不你当面去问问?”

王妈妈说,“过阵子吧,我再瞧瞧,看她会不会主动跟我提起。我问多了,她就嫌我烦。”

小舅说:“可不是,小歌不是才上高中,就已经开始嫌我罗嗦了。”他一脸同仇敌忾。

自然,这些话他们都不是当着小孩子面说的。

王子扬听见这话也不过是因为她刚从胡小歌的书房出来,从楼梯上下来的时候恰巧听见王妈妈说“扬扬工作不错,我们老两口也都到了要退休的年纪……”王子扬忽然就很心酸,想起自己已无收入,又是因为那样的原因离开公司,妈妈又对她有这样大的期盼,一时间竟觉得鼻子都是酸酸的。又听见她说期待自己结婚好退休带小孩,王子扬没有往日的不耐只觉愧疚。

在楼梯口静静地站了一会儿,听他们聊了别的话题才调整了情绪慢慢出来,同众人一一打了招呼,笑道:“我去上班啦,晚上可能不回来吃了,你们别等我。”她留恋一大家子人在一起的温馨场面,却因为不想叫众人起疑,只好按照以往的习惯在这样的工作日佯装出自己急急地上班的样子。

坐公车回市区,心情有种微凉的糟糕,一些自怨自艾的情绪浮上心头。想起王妈妈说“扬扬要是一结婚,我就立马辞了工作回家等着带孙儿”的表情,那种满满的期待像红枣味的面包,有种再熟悉不过的甜蜜与温柔。她躲在门后清晰地瞧见自家母亲脸上一点有些年岁的皱纹,浅淡却细密,笑起来的时候那点皱纹像深深地没入鬓角一般,愈发显得温柔与慈爱。她犹记得母亲年轻的时候,乌发浓密,肤色白皙,十指纤纤,笑起来像迎春花绽放都不及她的美——是那个年代少见的美人。

但时光有种隐秘的缓慢的温柔的残忍,他是个从未战败的斗士,再美的人也敌不过他腰间犀利的长剑。

王子坐在公交车后座扬思绪纷杂,不知不觉间竟坐过了站,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在花园南路。她急匆匆地临近站台下了车,但下了车之后却又有些茫然,不想回去,恍惚地在原地立了几分钟,终于漫无目的进了临近的一家咖啡店。

临窗的座位,有一点日光,但仿佛上个冬季太过冗长以至于如今的空气中依旧有丝挥之不去的寒冽。路边的法国梧桐已经有一点转绿了,但春寒料峭中的绿色不免让人觉得孤独了些。

王子扬心情不够好,看一切都有种不甚明亮的暗淡。想起公司的事情,离职前那一刻她清晰地瞧见李平望有种幸灾乐祸般的解脱,也瞧见景颢眼里的不置信与怀疑,她并非如同自己与乔念念说的那般不在乎,她怨恨李平望的陷害,也心寒景颢的怀疑,只是这些都已经没办法在乎,所以只好假装并说服自己不放在心上;也想起自家爸妈催她快找个人安定下来的那种期盼的神情,其实她早过了希冀未来能有一个人相知相守的年纪了,只是一旦想起双亲的期盼就有种无奈的愧疚;也想起许多年前她和许博言亲密地并肩在开满不知名野花的小路上行走,羞涩地说一些对未来的希冀,只是这些都已成了过往。

似乎人生中一旦有什么事情坏起来,生活中所有的事情便都跟着糟糕了。倒不是祸不单行,只不过是一旦难过,所有的不安都奔流不息而已。很多平时控制着不去想的事情此刻你都没有剩余的精力去抵挡,于是,困乏便愈加困乏,愈加无奈。

她点了杯咖啡,慢慢地看窗外的行人在微冷的风中穿梭行走,连着几日下过雨的街道在刚刚放晴的今日还依旧带点湿意。有穿小皮鞋的女孩子拉着小哥哥的手毫无预兆地蹦进水洼里,溅了小男孩一腿的泥浆,脸上的表情却还得意得无法无天,那欢快的笑声像是要穿过马路透过厚厚的玻璃窗一直飞进来一般。王子扬不自觉地欠了下唇角,到底是笑了。

结了帐出门的时候才发现天已经有点昏暗的黑了。她咖啡喝得多了点,胃里有些酸酸的疼。不想回去,一直顺着花园南路往东走。

没有夜透的天和没有散尽的街。

树叶的枝桠逐渐开始茂密,小草也已经冒出了一点细细的尖儿,土地开始变得有些柔软的湿润,似乎不管上个冬季的寒冷如何漫长,象征新生的绿意还是会如约而至。桐河水也随着日渐温柔的风开始缓缓地往东流,有人已经开始迫不及待地穿起其实还有些早的春装,路边有调皮的小男孩捡了小石块抡圆了胳膊往河里扔,涟漪漾起来的时候一直晃悠悠地延伸到河的那一边。

桐河的另一边是近些年新盖的居民区,西桐这些年来变化甚大,渐渐开始建一些卖成千上万元衣服饰品的大商场,拆了许多民国时期的老院子,独门独栋的房子也就渐渐少了,取而代之的是各式各样的“花苑”“嘉园”。谈婚论嫁的青年男女们总要省吃俭用地攒了钱大小不论地买间屋子当婚房。

王子扬在这头瞧见那边居民楼下人头攒动热闹非凡的样子,门口停了辆“精心打扮”过的婚车,又隐约瞧见二楼的玻璃上贴了偌大的红窗花,想必是“囍”字无疑了,穿婚纱的新娘绰约地牵着新郎的手自人群中走出……

隔了一条河,王子扬瞧得不清楚,加之天色又晚了,若非对岸因为有人新婚而灯火通明的话,这时候早已是一篇迷蒙的灰了。

王子扬停住脚步在河边站定,双手插在口袋里入神地瞧着对面。其实也未必就是在看,只是一瞬间有点出神。

这时候天色已然全然黑了下来,桐河边的路灯在一瞬间亮起,突如其来的明亮将王子扬神游的心思唤了回来,她不自知地叹了口气,将插在外衣口袋里的手伸了出来,慢慢地往河边走了几步,在河沿的台阶上缓缓地坐了下来。

路上的人渐渐少起来,无人看她。桐河水还在安静地流淌着,倒映着岸边昏黄的灯光,波光粼粼,水影绰约,依旧是再普通再熟悉不过的桐河。

对面的新婚夫妇像是在送客人归家的样子,邻居们也凑了热闹三三两两地站在楼下瞧新人。那头的路灯也亮了,王子扬清晰地瞧见新娘提着红色的篮子在发喜糖。

想必今天是个好日子了。

只是她颓然,用压在膝盖上的双臂轻轻抱住自己,头深深地往下埋去。不知在想什么,只是人有种被掏空的无力感。似乎一直以来最在乎最花心思的都是自己的工作,但这样的生活重心一下子崩塌了,徒然间就不知所措起来。心里有一点压不下去的慌乱,像许多年前刚毕业时那样开始对未来迷惘,开始不得不面对从前一直逃避着的问题。大脑里是无措又愤然的空白,她清晰地听见自己叹气的声音。

那叹气声像是打乱了延续很久的思绪,紧接着身后有动人的声音传来,像带一点无奈的调笑:“你准备一直这样坐下去?”

王子扬的背僵了一下,犹豫了片刻转过头去,脸上有种不自然的窘迫:“你怎么来了?”

章慎择走下台阶:“我找了你很久,打你电话没人接,按你家门铃也没人开。”

王子扬疑惑地瞧他,身子往边上移了一点:“我手机可能没电了吧,怎么了?”

章慎择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笑:“你在观察什么?对面的新婚夫妇?”

王子扬有点尴尬,辩解道:“哪里。”

章慎择抬头往对面瞧,片刻笑起来:“在发喜糖呢,我们要不要过去蹭点喜气?”

王子扬有点无力,方才的思绪被打断,她这时候已经没有那样颓唐了:“蹭喜气做什么,求姻缘?”

章慎择很理所当然:“能蹭姻缘当然最好啦,就算蹭不到那蹭点桃花也是好的嘛。”

王子扬面无表情,望着河面的眼神显然不曾定焦:“有什么好的,我觉得结婚是很无聊的事情。”

章慎择像是有些讶异,很不解地看她:“为什么?”

“因为结婚太改变一生,总觉得那是件压力很大的事情。压力一大,喜悦就小了。况且人们常说的‘命好命坏’多半是由婚姻衍生,另一半是否忠诚,是否多金,是否健康,是否待你好,婆婆是否好处,孩子是否听话,是否用功读书,都是衡量幸福的标杆,可这些东西都不是来自于你自己。倘若一个人,那么吃饱喝足心情好,就已经是全部幸福。既然如此,为何要两个人在一起。”

“因为相爱啊。”章慎择回头看她,语气里尽是理所当然,他笑,“王同学,两个人在一起只是因为相爱,幸福也只是一种感觉,没有你想像得那么复杂。”

“我不觉得是我想得复杂,我只觉得我是考虑周全。”王子扬转头去看他,“一贯以来,我都不觉得爱情是万能的东西,我不相信有情饮水饱,倒是觉得贫贱夫妻百事哀。生活又不是谈情说爱,怎么能只靠虚无的情感就解决所有令人头痛为难的事情。”

章慎择笑:“谁说感情虚无,这世上一切为难之事都是依靠内心方能解决,否则,哪里来的勇气与动力。所谓的‘贫贱夫妻百事哀’之类的,其实就是不够相爱。真正两颗心在一起,就没有什么问题会成为问题。”他转过头去对王子扬笑了笑,“就好像,只要对方在身边就足够,其它一切,都是不足挂齿的身外之物。”他眼里笑意盎然,那种笑温和而柔软,像桐河水粼粼的水波都漾进了他眼里,而眼神那样闪亮那样期盼,仿佛只消多看一眼,人就会无可救药地溺进去。

王子扬有一刻晃神,稍后即刻反驳:“我只觉得这种想法像透热恋中人,一点理智也无。”她说完之后才注意到章慎择目光灼灼,即刻便有些尴尬,只好笑:“你说我是不是特别冷漠无趣?”

章慎择犹豫了一下,终究有些小心翼翼地开口:“我冒昧问一下,你父母感情如何?”

王子扬愣了一下,随即了然:“我父母感情非常好,我妈对我爸很好很温柔,我爸能干且幽默,简直是模范丈夫。”她说完之后忽然有些窘迫,干笑了一下倒像是有些自言自语:“你是不是觉得我挺……其实我自己也觉得我这人特别薄情无趣。记得那年我大学毕业时大家一起吃散伙饭,吃到后来所有的人都哭成一团,只有我一个人坐在角落里面无表情地看他们,直到最后才象征性地流了一点并不如何肺腑的眼泪,我疑心自己怎么那样薄情。”她沉默了一下,犹豫片刻终于接着讲,“但真正吓到自己的是实习那年去广州,我一个人,随着拥挤的人流坐地铁,在最后一节车厢,站着。遇到小夫妻两个带了个周岁大小的孩子,对面还坐着那男人的母亲,三个大人目光没有一刻不在那孩子身上。要喝奶,他爸爸忙不迭地递过去;要吃饼干,奶奶起身送来,哭将起来,那妈妈便变幻着笑脸举着他竭尽全力地逗他笑。”她说到此处回过头去看章慎择,“你是否觉得这样的场面极其温馨?”

章慎择没有回答,脸上并无一贯的笑意,只认真地瞧着王子扬,似是很期待她接下去将要说什么。他倾听的意味那样明显而诚挚,脸上透露出的关怀真真叫人心动。

王子扬忙不迭地收回目光望向河面:“可我当时一点都不觉得温馨动人。那一瞬间的想法简直将我自己吓坏,我瞧着那孩子和他的父母,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孩子是另外一个人啊,另外的生命啊,父母为何要对他那样好,甚至好到比对自己更好十倍百倍,你们只不过生了他,而他将开始的也是另外的人生啊!那想法在脑海里活了许多天,我一想起来就觉得惊恐,惊恐自己怎么会有那样可怕的想法,惊恐自己凉薄无情。”

章慎择没有瞧她,眼神也似望着河面,沉默了许久。

王子扬忽然之间有些后悔,后悔自己说得多了,讲的又是这样连自己都厌恶的一面,章慎择恐怕也对自己有了不好的想法了罢。然而纵然后悔,此刻却也无可奈何了,正想着如何舒缓气氛或是借口离开,却忽地听身侧的人问:“那你觉得孩子可该对父母好?”他没有看自己,一双澄澈的眼只瞧着河面的样子。

王子扬有些疑惑,不知他这问题算是什么意思,只好诚实答道:“这自然是该的。”

“为何?”

“因为他们生我们养我们教育我们爱我们,是这世上对我们最好的人,自然该有等同的情感回报。”

方才还沉默着的章慎择此刻却忽然笑起来了,他转过头来瞧王子扬,眼里有笑意,轻轻抚过王子扬额角垂下来的长发:“很简单的道理,你不是凉薄。”他凑得有些近,鼻尖微热的气息拂在王子扬的耳畔。霎时间,她顿觉面红耳赤,不敢回头。鬓角的头发忽然被夜风吹起一些,有种细微而难言的轻痒,拂在耳畔连心脏都有些轻微的战栗,那种战栗一直蔓延至全身,惊得王子扬如同木头人般不敢动半分。

“你只是太过理智。”他说,“你总是觉得什么事情都需要理由,或是一个合理的解释。其实不需要。相爱,在一起,父母对孩子的付出,这些都不需要理由。你觉得无法理解是因为你总是以理性的角度去思考为什么,其实不用,这些都是自然而然的事情——你爱上一个人,你有了孩子,到时候都会觉得这些事情是再理所应当不过的。不是所有问题都能用‘为什么’解释,就好比不是问题都能用科学解释一样。”

王子扬这时候方才转过去看他,像是似懂非懂,又像豁然开朗之后的恍然。

“你觉得孩子对父母是理所应当,因为他们同样对我们付出。可是,从前那个一直去你公司接你回家的人呢,那个下雨天还要去花园南路接你的人呢?他付出得足够多了吧,而你呢,你可是对他同样付出了?”

他说的自然是陈天南无疑了,王子扬哑然。

“你瞧,正如不能用科学解释的问题就是人品问题一样,不能用理智解释的问题就是感情问题。”他竟然还有闲心开玩笑,临了才总结说,“可见这世上并非所有付出都可以用同等的东西回报,好比感情。所以对于内心,从来是不能理智用事的。”

王子扬大约有些明白,却并未在这件事上多作探讨,反倒是沉默片刻后好奇心起:“你怎么知道……”

“我怎么知道那个人对不对?”章慎择玩笑,“你可不要忘了,我开的可是茶馆,谁的消息有我灵通?更何况……”他顿一下,回过头去瞧王子扬,“你也总该知道为何我放在你身上的心思较之别人多一些……”他将自己的左手覆上王子扬端正地放在膝盖上的右手,动作轻柔和舒缓,加上他回头看向王子扬笑意盈盈的眼神,使得这动作似乎无比妥帖自然,“王同学,我们在一起可好?”

王子扬回首瞧他,清晰地看见他澄澈的眼里有无尽期待,眼神像盈着波光的水面一样干净清澈,那温柔的笑意满满地就像要溢出来一样。王子扬忽然不忍不舍也不想说出拒绝的话来了,她没有抽回手,任由对方温热的掌心传递过温暖来,接着她对着章慎择轻轻地笑了笑,然后回过头有些不自然地抿了抿嘴唇,“给我一些时间吧,我还没有把自己整理好。”

“好。”章慎择点点头,轻轻握住王子扬的手,一点勇气似乎从彼端传来。他侧着头瞧着王子扬笑,逗她,“快别皱着眉头,你不学林黛玉颦颦也照旧迷人。”

王子扬忍不住,终于撇过头去笑了起来,但稍后又忍不住叹气:“前两天刚失业,实在高兴不起来。”

章慎择不动声色:“你不是做得挺好的么?”

“是啊!”王子扬忿忿,如此如此讲述一番,临了有些难过,“我就想不通为什么会这样,我对不起谁了!他们要这样子陷害我。”

章慎择安慰她:“你没有对不起谁,他们不过是羡慕嫉妒恨了。”他煞有介事的严肃样甚是可爱。

王子扬被逗笑。

“哎呀!”章慎择叹一声,“你瞧我都忘了我来找你的根本目的了。”他这时才将左手从王子扬右手上移开,自身侧拿出一个小小的纸袋来,“上次答应请你品尝的红豆饼,你帮我试试味道可好。”

王子扬接过,发现纸袋里有两个精细的小盒子,打开来瞧,只见精巧的红豆饼赫然放在小盒子内的餐用吸油纸上,圆圆的样子煞是可爱,糕面还绘了爱心图案,十分精致。细细品一口,发现口感酥软,滋味绵长,芳香四溢。王子扬大赞,将盒子内另外一个小盒子拿给章慎择,“这个给你吧,吃完了也好回去了。”

“你吃吧,你在这里坐了这么久,不饿?”

“其实你这么问是因为你饿了吧……”王子扬一脸的“我已经看透你了”。

章慎择只好坦白:“是。”

王子扬笑出声来,趁着一点灯光看了眼手表:“快,快,把这个红豆饼吃了马上就走!现在还来得及在豆浆店关门之前买份南瓜粥打包。”

章慎择即刻站起来,一把把她拉起来:“快,快,现在就走!红豆饼我们边走边吃。”

王子扬被他一拉一个趔趄就扑进他怀里,站直之后才发现两个人正目不转睛地瞧着对方,章慎择佯装正色:“还不走?豆浆店都要关门了!”

王子扬不甘下风,严肃道:“这时候还走?用跑的……”话还没说完已经破功,于是章慎择再也憋不住,两个人在透出绿意的梧桐树下扭扭捏捏笑成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