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之后,蟹将军还是放下了书,《四海山川志》的问世,也足以说明世上能人异士不少,即便自己身为一江正神,也是不可小觑凡间。这么想着,蟹将军看向床榻,伸手朝着谭元裳勾了勾手指。
“谭公,谭公”
低沉平静地的声音过后,**的谭元裳似乎是睁开了眼睛。
困倦并未退去,眼睛虽然睁开了,但眼皮却很沉重,没法撑得很开,迷糊不清之中,谭元裳看到站在床前的人,心中略微有些惊愕,但却并未表现出惊恐,只是眯着眼带着诧异询问。
“你是何人?为何会出现在我房中?”
蟹将军脸上露出笑意。
“谭公啊谭公,可是你举杯邀我前来,此刻却为何还问我是谁呢?”
玩笑间,蟹将军也并未隐瞒什么,朝着床榻拱手一礼。
“鄙人谢庆是也!”
谭元裳在**愣了一会,或许确实是老了,没有第一时间反应过来,但实则心中则是有些惊骇。
“谢庆.蟹将军?”
谢庆,正神之名,民间又称谢灵官,开阳大人,当然还有那最著名的蟹将军!
民间志怪传说中,蟹将军乃是一只江中螃蟹得道,承兴早年被明宗皇帝封为开阳水神,而这一段历史,谭元裳曾亲身经历过。
“哈哈哈哈哈正是谢某,谭公既然邀我来此,可否赏脸一叙啊?”
谭元裳脸上浮现一些激动,撑着床板从**坐起来,随后又赶忙掀开被子起身,对着蟹将军郑重回了一礼。
“谭某不知是蟹将军来此,实在是有失远迎,蟹将军稍等,待我命人准备酒菜”
“唉!”
蟹将军抬起手制止了准备呼唤下人的谭元裳,脸上笑容不改道。
“谭公此言差矣,你在这开阳水域坐船,有失远迎的乃是谢某才对,至于酒菜就不必准备,谢某正想请谭公一游,也尝尝我准备的美酒,不知谭公赏脸否?”
被水神相邀,也算是一件激动人心的事,谭元裳正自苦闷,怎可能拒绝。
“谢公请,不敢辞,我们如何去呢,可需要命人停船?”
“哈哈哈哈哈,无需麻烦,随我来便是,谭公请!”
蟹将军伸手向着门外,此刻屋子的木门也随之打开。
“请!”
谭元裳回应一句,带着一丝兴奋的笑容随着蟹将军一起离去。
只是谭元裳没发现的是,虽然他有起身掀被又整衣的动作,也随着蟹将军一起离去。
但如果回头一看,**还躺着一个谭元裳,盖着被褥都不曾有一点松动。
那楼船外,蟹将军带着谭元裳走到甲板,夜晚的秋风虽凉,却并未给谭元裳带来什么寒意。
两人抬头看向天空,今夜晴朗月明星稀,此时的楼船已经没有再行驶,而是停靠在某一段江边,大船后厨方向隐有火光,似乎是一批下人在吃东西。
蟹将军收回视线,看向船头江面,认真看了谭元裳一眼。
“谭公,请随我来!”
话音落下,蟹将军已经一步踏出,下方江面有波涛翻滚水流上涌,将蟹将军托住,他的身影就好似随着江涛起伏。
谭元裳站在上面看着下方,从水面到站立之处,落差得有一丈多,多少有些令人心中不安。
“谭公请宽心,只管下来便是!”
蟹将军的声音传来,谭元裳看了看船尾,也不喊人交代什么了,把心一横也学着蟹将军一步踏出。
结果自然没有什么坠江之危,同样是一股水流上涌,拖着谭元裳到了江面。
蟹将军微微一笑,看向前方。
“走!”
话音才落,那一股浪涛就带着两人翻涌着向前。
夜风徐徐,江涛翻滚,那水流在脚下看似不断流动,实则并未给谭元裳带来太强惊慌感,除了最初身子晃动了几下外,很快发现并未失去平衡。
脚下水流也不只是在江面,更是时不时会潜入江中。
这种时候,谭元裳便会见到水下的特殊风光,有成群的游鱼,也有底栖的各种水中生物,甚至还有一些水中精怪。
有灵性的大鱼,能开口吐露人言的大鳖,披头散发面容有些骇人的夜叉,身穿盔甲却又像几分虾蟹的水中兵丁江面之下比谭元裳想象中的要热闹得多。
“哗啦啦啦.”
水花飞溅中,托举两人到了岸上。
蟹将军稳稳站立,谭元裳摇晃一下便也站住了,面前有一片桑林,土中似乎隐有华光。
蟹将军一招手,桑林中顿时有几道细细的华光射入一处泥土,下一刻土层翻卷似有东西要出来,随后就是一只酒坛飞出。
谭元裳看向那桑林中,一道道细细的华光似乎和一些桑树相连,仔细一看,好像是几条胖嘟嘟晶莹剔透的蚕。
“哈哈哈哈哈,此乃为桑子酒,虽算不上什么有名的佳酿,却也别有一番风味,蒙坛绸布能封住酒液原香,更能引天地之灵气,今日便请谭公饮此酒!”说罢,蟹将军带着谭元裳再度入了江中,此去便是直奔开阳水府。
一起饮酒谈天,一起聊着今古之事,既说起当年之勇,也说起一些遗憾。
一些人间玄奇之事,谭元裳能在蟹将军这里得到一些解释,一些未解之谜也有很多能在蟹将军那边得到答案。
没有什么歌舞相伴,甚至没有什么下酒菜,只是在水府之中饮酒畅聊却也欢快。
待到气氛已经十分融洽,谭元裳忽然想到了《四海山川志》,遂也随口问起。
“谢公可知《四海山川志》?”
蟹将军当然知道,甚至已经略微算过,知道那署名陆海贤之人乃是当朝礼部官员,自然是点了点头。
“当然知晓。”
“谢公乃是开阳水神,以神祇观之,其书上所言的山川地理可否为真啊?”
蟹将军为谭元裳的酒杯续上酒,随后笑着解答。
“不但山川地理为真,就连书上所言的北海化龙之事亦为真!”
谭元裳愣了一下,而蟹将军则继续说了下去。
“谢某不知道这位陆大人为何如此清楚,算不到他所言老叟是谁,但其人书中所述无疑都是真的,非但是真,而且多数都相对保守!”
说着,蟹将军也摸了摸胡子,在谭元裳面前他也没什么好保留的。
“十几年前,北海有一画于山体之上的画龙脱困成就真龙之身,那画龙乃是受屈含怨而死的北海龙太子亚慈,传说那龙太子得到了了一枚化龙丹”
蟹将军用平铺直述的叙述方式讲着惊世骇俗的故事,画龙脱困成就真龙,与生父搏杀于北海,战而胜之!其后举办化龙大典,登上北海龙君之位,然而在这典礼上却引发了一场走水,有白龙引领大潮而去,跨千山跃万水,过四境,度四海,是为白君书中写的谭元裳知道了,书中没写的,谭元裳也知道了不少,心中之震撼久久不能平息。
蟹将军说到此处,也是不由叹息一声。
“可惜了,这陆大人因为一部《四海山川志》,怕是要招来祸事咯”
谭元裳还在因为化龙之事震撼,听到此言顿时心中一跳,看向说话的蟹将军。
“谢公何出此言?”
蟹将军将杯中酒饮尽,半露笑容半带讽刺地着说了一句。
“谭公对当朝皇帝的了解应是胜于谢某的,以谭公之智自然不难想通,这位皇帝啊,心思可是不少呢来来,且先不论此事,今夜不醉不归!”
“不醉不归.”
谭元裳回应一句,但心思也难免往陆海贤那边想。
而今夜的谭元裳发现自己可谓是海量,半人高那么一坛酒接连饮下,直至直至逐渐天明才困意上涌.清晨,舱房一侧的窗户处透进来一缕阳光照在谭元裳脸上。
再加上此刻船只起航的略微晃动,谭元裳终于是醒了过来。
感受到略微刺目的晨光,谭元裳伸手挡在面部,然后好似是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身子微微一震,立刻睁开了眼睛。
映入眼帘的是舱内屋中的天花板,低头一看是床铺和自己的被褥,再看看窗外,都是舱内的陈设。
“来人,来人——”
话音才落,门就一下子被打开了,熟悉的老仆走了进来。
“老爷,您醒了?可是立刻就要洗漱?”
谭元裳摇了摇头。
“我何时回来的?谢公呢?”
“啊?谢公?”
老仆脸上露出疑惑的神色,谭元裳撑起身子指了指船舱窗户方向。
“就是开阳水神蟹将军,昨晚我与之对饮到天明,怎么桌上趴一下的功夫就回来了?”
老仆直接愣住了,心中升起些许悲戚感,天纵之才绝顶聪明之人也是敌不过岁月,就连自家老爷也是如此么。
分不清梦境与现实,这种事怎么可能出现在老爷身上呢?可是事实就是如此了.犹豫了一下,老仆还是开口了。
“老爷您昨天傍晚在躺椅上睡去,我就同人将伱扶到房中休息了,时刻有人守在外头,您说的是您的梦”
谭元裳也愣住了,呆呆坐在**很久都没有说话,原来只是一个梦么.“老爷”
谭元裳没有回应,而是看向旁边桌上的《四海山川志》,只是这一刻,他却又是微微一愣,伸手拿过那只玉盏。
仔细端详过后,谭元裳有些不确定地询问床前老仆。
“我昨天似乎是将此盏丢入江中了,这也是我的梦?”
老仆也是才注意到这只玉盏,心头顿时一惊,眼睛直接瞪得老大,更是不由的有一种头皮发麻的感觉,咽了口口水才开口。
“老爷,我昨天也见到您丢了这玉盏,还觉得可惜呢怎么怎么就回来了?”
难道老仆说不出话来了,而谭元裳愣神片刻则忽然大笑起来。
“呵呵呵呵呵哈哈哈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