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族固然高傲,但也并非都很令人讨厌,有时候这种高傲也是一种可贵的品质,却不包括此刻的亚幽。亚幽能够得道化真龙,真是老天不开眼,居然还以天数而论。
即便是不要说易书元原身仙躯,就是此刻化为虞翁更平和一些也十分不爽。
一句话点破亚幽身份,果然这老龙此刻杀机毕露,注意力也尽数放到了面前的老翁身上。
这种恐怖的压力几乎能令人窒息,但却好似影响不到此刻的虞翁,对于此刻的虞翁而言,仿佛已经认命,脸上带着释然。
即便如此,却也并不移开视线,只是长叹一声。
“此番纵然你废去老夫双眼,纵然要取老夫性命,老夫也相信终有一日,你北海龙君也会遭报应!”
听到这里,亚幽冷峻的脸上却慢慢露出一丝笑容。
“区区一介凡人,敢在本君面前如此说话,不愧是能修出这等本领之人,可惜啊可惜,道高不显术高勿用的道理你还不懂!”
说着亚幽已经移开视线,前头走去,好似已经不在意老翁的存在。
只是等亚幽走后却依然有一句话幽幽飘来。
“本来你出言顶撞本君该当死罪,不过就冲你这句话,本君依旧只废去你法眼,我倒要看看你以后如何见证本君的报应!”
虞翁转向离去的黑衫之人,低声回应一句。
“双目若瞎,自有心眼,我看得到!”
前面龙辇已经远去,其后随行的百官也一同远去,禁军也撤开阻挡,百姓早已能顺畅通行。
前行中的亚幽微微侧目后瞥,随后就继续离开,脸上带着一丝笑意。
从那老翁的话语中,亚幽已经明白,对方看到了什么,这等高人确实有气节重天理,却依旧改变不了既定事实。
此刻的亚幽也明白了,这老翁在画龙寺山门外的时候其实还没看穿他的根脚,只是今日见龙鳞之刻,或者说直到刚才,他才窥清天机明白站在面前的人是谁。
只是这时候也晚了。
这才合理,这才连贯,也更让亚幽确认老翁的不凡,同时也明白天机已定!那老翁的不甘与怒斥,在亚幽这反倒没有任何恶感了,甚至有些悦耳!亚幽忽然心情大好,甚至有种放声而笑的冲动,大邱京城这会气数纷乱多变,但对于他而言却已经无需在意。
凡人有句话叫做蚍蜉撼大树可笑不自量,形容此刻最贴切不过。
然而等亚幽离开过去一会,也望着皇帝车辇和禁军离去方向的虞翁虽然脸上并无笑意,眼神却舒缓一些,只是抚须望着那边。
“先生,嘿嘿嘿,你好坏啊!”
躲藏虞翁衣领下的灰勉,声音此刻贱兮兮的,却透着一种兴奋感。
而虞翁的嘴角也终于微微扬起,稳住亚幽其实最好就是利用他的高傲,龙族都有的臭毛病,这北海龙君尤甚。
“谁说高人就不会骗人呢?”
或许亚幽自己都没有察觉,虞翁口中所言之事他尤为信服,毕竟这就是在“泄露天机”,也等于注定了闹剧之中那些渺小之辈只能得到一场空。
如亚幽这样的海中真龙,真正设限是很难限制住他的,在亚慈真正回归之前,最好的办法是设法让其自限。
而亚幽本身的存在对于亚慈的归来也十分重要。
虞翁看向画龙山的方向,说白了,亚慈的画龙之躯虽然受到佛法熏陶这么多年,但支撑其灵性根本的,实则还是那融于茫茫北海中的滔天怨恨。
从这一点来说,虞翁所想和亚幽所想是一致的。
虞翁的视线转向北方,思绪也好似随之飘远,一直延伸到茫茫北海北海之滨,海岸边此刻是惊涛骇浪。
“嘭~~~哗啦啦啦”“嘭”
滔天巨浪拍打着海岸,令北海沿岸许多渔人今日都不敢行船,就连一些大码头的大船都不敢轻易离港。
冬日的天气却有种台风将至的感觉,让海岸一线的诸多城镇村落都心有不安。
同样察觉到异常的还有北海之中的诸多龙族,更有不少龙族已经腾飞出海——大邱京城,画龙山外,定真禅师率领寺院辈分较高的诸多僧众等候在此。
大多数和尚就静静候着,也有和尚忍不住低声说话,而定真禅师则双手合十默默念经,闭目站在最前列。
所有和尚都在紧张和期待中等待着天子车驾,皇帝已经有许多年没有亲自来过画龙寺了。
也只有定真禅师身边的一个小沙弥似乎在注意着寺院方丈,他年纪虽小辈分却不低,是六年前画龙寺门口的一个襁褓弃婴,如今乃是定真禅师的关门弟子。
小和尚听了许久,忍不住问了一句。
“师父,您念的是解怨度厄经?”
这多是超度亡魂的时候念的,这时候显然不合时宜。
定真禅师停下了经文,睁开眼睛看了一眼身边的小和尚,脸上露出几分意义莫名的神色,向着小和尚微微点头。
满寺僧人,此刻尚能注意经文的竟只有这小沙弥一人。
“当~~~当~~~当~~~”
寺院钟声又开始响起,因为前方帝王车驾已经到了。
皇帝当然不只是自己来的,除了最前方的龙辇,后面浩浩****还有诸多马车,不能说文武百官齐到,但随行官员可不少。
帝王车驾才到画龙寺山门之外的阶梯下。
周围除了禁军阻隔,更外围的后面也有一些个看热闹的香客。
包括画龙寺方丈定真禅师在内的一众僧人已经纷纷上前,在车辇布帘掀开的那一刻,一起躬身行礼。
“画龙寺僧众,恭迎皇上圣驾!”
车架上的众人依次下车,被太监搀扶着的老皇帝站在车上看向画龙寺僧众,脸上露出笑容。
“诸位大师不必多礼!”“谢圣上!”
一边又有侍卫抬来滑杆,但皇帝却摆了摆手。
“今日朕不坐着这个。”
“皇上,这可有几百台阶呢”
皇帝看了说话的太监一眼,并未多说什么,而是从龙辇下准备的梯凳上走下来。
“定真大师,陪朕一同上山如何?”
老和尚上前几步行了一個佛礼。
“善哉,老衲自当陪同!”
老皇帝脸上露出笑容,随后率先走去,老方丈则跟随在旁边。
只是这一刻,老方丈仿佛有所察觉,看向了后方一名富态的男子,这里所有人要么是官员要么是皇亲国戚,身份都尊贵无比。
只有这一人,从衣着气度还是给人的感觉来说,都是普通百姓。
但老方丈这一刻却有另一种感觉在心头升起。
没想到也在今天!“定真大师,怎么了?”
皇帝察觉到定真禅师止步,回头疑惑一句。
定真禅师面向皇帝行了一礼。
“陛下,老衲见着面善之人,可否等老衲片刻。”
“大师自去便可!”
能让皇帝等的和尚,在大邱应该也只此一人了。
老方丈也没有什么故作姿态的事情,径直走到了那边富态男子的面前,向之行了一佛礼。
“这位施主,老衲定中有感,闻画龙前辈告诫,让老衲代为转告,今日大劫,不愿连累其友,还请速速离去!”
老方丈的声音不大,只是平常之音,但大蟾王身边看顾他的侍卫是能听到的,此刻都露出诧异的表情。
不过老方丈却明白面前人不一般,要走自然是可以。
大蟾王脸上同样露出惊愕,这老和尚还真不简单,但嘴上却是说道。
“呃,大师,您在说什么呀,我胆小,可不要吓我”
说话间又有另一个声音在老方丈耳边响起。
“大师,我早已知晓此为危局,既然来此便是心意已决,况且此刻走也已经晚了!”
老方丈露出了然之色,再行了一佛礼,随后转身离去。
大蟾王身边的侍卫戒备地看着他,但之前就探过经脉,根本不会武功,而且定真禅师在此说得光明,也不像是诡谲之事,或许是求荣华而不成?反正侍卫犹豫之下没有去通报两人对话,只是多留几分心。
在老方丈经过关新瑞身边的时候也多看了一眼,又向着信王点头。
不用问,老方丈也知道,这便是昨夜薛道人找来时,口中所言的那个“负心弑妻坏事做尽的狗官”!“善哉!”
老方丈行了一礼离去,关新瑞在一边也学着老方丈双手合十向对方行礼。
“善哉!”
不过这时候老方丈已经离去了。
边上的信王脸上也露出笑容。
“看来关大人确实鸿运当头啊,定真禅师在世高僧,他都多看伱一眼呢!”
“下官不敢当啊,都是托了王爷的福!”
随着皇帝和方丈拾阶而上,所有人也陆续登阶,又因为皇帝不坐滑杆,所有人都不能坐。
后头诸多皇亲国戚文武官员则依次跟随。
关新瑞就走在信王身边,带着兴奋一起拾阶而上。
今日的老皇帝似乎精力尤其旺盛,一边走一边和老方丈聊着。
“定真大师可知道,今日朕是带着几件至宝来画龙寺求解的!”
老方丈,始终双手合十,此刻便顺着皇帝的话询问。
“不知陛下带来何种宝物?”
“哈哈哈哈哈哈.世间罕有,却与画龙寺之属相相合!”
老方丈点点头,行进之中偶尔抬头看向天空。
“轰隆隆”
似有雷光闪过,但雷霆声并不明显,只是隐约可闻。
昨夜已经答应帮助薛道人一行,而今日又见到画龙之友,或许也是一种天意。
画龙寺中,自然也有许多僧人在上头,而在寺院某处,薛道人一行也等候于此。
“柴望”身上罩着一件大黑斗篷,身上还贴了符咒,但此刻在画龙寺中仿佛每时每刻都有一种经文声,让她有些头晕,有些不适,却依然能够忍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