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人全都惊叹于刚刚的变化,看向薛道人的眼神完全都变了。而一些和老郑头关系相近的人,此刻也是惊喜于他的恢复,在老郑头还在不断咳嗽的时候,已经有人忍不住出声。
“老郑头,你好了?”“郑叔,您没事了?”
薛道人暂时不思索太多,看向一边的老头。
“咳,咳咳.呕.呸.水,给我水.”
“来了来了,水来了!”
旁边原本负责照顾昏迷衙役的人立刻端来一碗茶水,老郑头接过碗,先是含了一大口,漱口之后“噗”的一声吐出来。
随后“咕噜咕噜”一口气把一碗水喝光了,紧接着就感觉一阵天旋地转。
“啪~”的一声,老郑头手中的碗摔落地面碎了。
老郑头自己也好悬没从**栽下来,也幸亏一边的衙役眼疾手快给扶住了老郑头。
“老郑头!”“郑叔?”
“躺下躺下!”“道长这是怎么回事啊?”
薛道人摆摆手。
“没事,不过是身子虚罢了,大夫开安神药还是得去抓,如此才能固本。”
“哎哎,我这就去药房!”
有人带着药方离去,而薛道人则坐到了床边,看着缓和气息的老郑头,又开口询问情况。
“这位老差爷,说说昨晚你看到的,或者感觉到的事吧?”
旁人都明白这是重头戏了,就连刚刚已经出门的郎中,虽然已经收了诊费都舍不得走了,也凑了过来。
“对啊,老郑头,昨晚你看到什么了?”
老郑头气息平复下来,看看就在床边外围一些的刘会芳和巧儿,刚刚还有些混乱的思绪这会也清晰起来,更是回忆起昨晚的一些事。
“昨天晚上,我听到巧儿姑娘喊人,我便过去了.”
以老郑头的叙述,众人也代入其中想象出昨晚的场景,老郑头听到那边喊得惊慌,匆忙就来到了刘氏房前。
里面巧儿的话看,当时的老郑头以为是里头的人觉得来了贼,解释过后里面的人也就安心了。
只不过当巧儿门一开,她脸上就浮现惊恐,紧接着就尖叫起来,里面的刘氏也惊呼出声。
“我不知道发生了何事,但应该是我身后有什么东西,我刚转身,就觉得刺骨寒意袭来,看到了一只披头散发浑身是血的厉鬼.”
说起这事情,此刻的老郑头手都在抖着,旁边听着的人也是觉得头皮发麻。
巧儿和刘氏都手脚冰凉,相互依偎着满是后怕。
而老郑头的叙述也还在继续。
“我当时可是被吓坏了,本能后退,一下子就逃了开去.”
“逃开可是巧儿姑娘说您当时昏了过去啊,难道”
说话的衙役没说下去了,下意识看向床边的薛道人,同样动作的人也不少,甚至还有老衙役自己。
一边的郎中面露惊叹,抚须看着**人,再看看床边的道人。
这也是郎中第一次切实听到“身魂分离”,所谓惊神很多时候也想象不到具体细节的。
薛道人是唯一比较平静的人,所有人都很慌的时候,他表现得沉着也能让其他人安心。
“接着说,之后发生了什么?”
老衙役点点头,继续说了下去。
“当时我是只知道怕了,别的什么都想不到,逃开的时候看了那边门口一眼,那厉鬼冲向了屋子我甚至听到它喊着‘都是你,都是你’.”
旁人起了一阵鸡皮疙瘩,两个女子更是双手抱着手臂。
“然后是那只厉鬼的凄厉喊叫,只是它好像没能进到屋子,我见着有一阵白光从屋中亮起,它就被打飞了出去.”
“后来呢?”
“后来,后来我已经逃走了,也就不清楚了,我就这么逃啊逃,浑浑噩噩的,后面都不太清楚了就在刚才,我听到有人和我说话?”
薛道人皱起眉头,刚才?难道厉鬼此刻也已经现身了?不过老郑头接下来的话打消了薛道人和其他人的疑虑。
“我好像听到有人说,我的时候还没到,让我回去,然后背上就被拍了一下,紧接着我就好像从高处掉落一下,一下子就摔了回来,之后就醒了.”
这么说着,老郑头似乎是还有些恍惚,旁人的脸色也都十分精彩。
薛道人也是面露一丝诧异,开口说道。
“看来是有鬼神路过,助了你一手,让你能够这么快回来.”
老郑头看着道人,忍不住问道。
“道长的意思,那声音是”
薛道人上下打量一下老郑头,脸上露出一丝玩味笑容。
“老差爷年岁不小了,下次你再听到那种声音,当是阳寿耗尽之时了,伱说那声音是谁的呢?龚密之,焦良益,二者其一也!”
县衙里的青壮都不清楚这两个名字,就连也算是经常去拜神的老衙役都不知道。
薛道人也不意外,常人求神拜佛也就是小和尚念经有口无心,上香求事求完便走,又怎么会留心“多余”的事呢?
不过此刻刘氏却开口了。
“龚密之,焦良益,前朝人士,海玉县志记载,祖籍皆为北海郡海玉县,前者嫉恶如仇乃江湖任侠,后者曾是郡城老捕头,年迈归乡而终,传言二者死后为本县日巡左右使者.”
刘氏话音一顿才继续道。
“也就是城隍大人下辖的两位日游神!”
薛道人忍不住多看了刘氏一眼,看来这位县令夫人是少见的博学多才的女子啊。
“说得不错!”
薛道人又看向一边的巧儿。
“巧儿姑娘,你之前说,那鬼物被震飞之后,入了雨中就消失了对吧?”
巧儿这会也缓和了一些,闻言点了点头。
“正是!”
“嗯!”薛道人轻轻抚须细细思量,结合这段时间的诸多信息,随后神色一闪,看向刘氏,又环顾周围的衙役。
“前一次噩梦亦是大雨.厉鬼身上血水滴落面目狰狞.”
根据多年经验,再加上自己的推断猜测,尤其是听过土地公的叙述过后,薛道人大胆假设着说道。
“这厉鬼生前,应该是中了刀剑又被人丢入了水中,她死的时候并非因为刀剑,而是溺水窒息”
“中刀后被丢入水中?”
一边的捕头不由这么复述一句,听着似乎是什么案情了,出于本能就思考了一下。
而薛道人也看了捕头一眼,点点头道。
“不错,丢入水中,而且无人发现,或许是一口井中吧”
这平静的叙述却听得人不寒而栗,甚至可能比刚刚老郑头讲厉鬼的时候犹有过之。
“这厉鬼如此厉害,道长,您有办法么?”
巧儿忍不住开口了,她不光是关心从小一起长大的小姐,也是关心自己的安危啊。
“哦,还请放心,贫道自有对策!”
薛道人心中就算不是完全有底,也得说得很有底气。
随后薛道人叮嘱老郑头好好休息,也让众人散去,衙役们三三两两议论不停,有的面露心慌竟然也有的略带兴奋。
捕头下意识看了一看同巧儿一起离开的刘氏,眉头紧锁。
在看到薛道人也跟着要离去的时候,捕头快步走动几步,凑近了道人身后压低声音开口。
“道长请留步!”
薛道人回头看了捕头一眼,从看到这捕头的面相那一刻他就有所预料了。
果然,这捕头第一句话就印证了道人某种猜测。
“道长,您刚刚说被人用刀砍死推入井中钟某听故老相传,所谓冤有头债有主,纵然是厉鬼也有成因,夫人平日里温良贤淑,她怎么会.”
薛道人微微点头,脸上的表情十分值得玩味。
“关夫人自然是不可能,但也绝非完全无关.那索命鬼物说是厉鬼,也是可怜人可怜鬼,到死都不是个明白鬼,生前最后一刻的偏执最为疯狂.”
道人在叹息声中走了,捕头脚步慢了一拍,皱着眉头看着对方背影,良久才跟上去。
县令不在,县衙的一切事务由其他几位官员做主,不过听说闹鬼也都躲的远远的,最后也就是县尉现身过来,安排一下县衙的衙役值守工作。
虽然县尉未必信那名道人的话,但衙门里好多人七嘴八舌说得煞有其事,而且毕竟涉及一县主官的夫人,又是刘氏之女,不得不慎重对待。
就是装样子也得有。
照平常来说,县衙里面的诸多衙役跟着一个道人布置这布置那的,多少有些荒谬。
不过今天却不同,甚至不少衙役还很积极,尤其是在老郑头那边见识过道人本事的那一部分,而在他们带动下,其他没见过的衙役也不会那么吊儿郎当。
后院花园处,县尉看着几個衙役随着道人在那放神台,供奉一个小神像,摇摇头低语一句。
“只怕是一场闹剧.”
在县尉旁边的捕头一直在想着心事,此刻闻言看了看县尉,忍不住问了一句。
“卢大人,您今晚也要来么?”
县尉笑了笑,他挺看重钟捕头的,所以也多说几句。
“来还是要来的,不是为了捉鬼,而是为官之道也!好了,今日准你早些回家,休息休息,免得半夜起不来。”
“多谢大人!”
“嗯,快些回去吧!”
捕头行了一礼,看了看一些忙碌中的衙役,随后告辞离去。
今夜的人手两班倒,前半夜一班人,而捕头属于后半夜的那一班人,这一批人都会早些归家休息。
不过听那道人讲,很可能不只是今晚,之后好多天都会如此。
捕头出县衙的时候太阳才刚刚开始西斜,往日里这种时间段应该是在县中巡查,今天却是要回家了。
不过捕头没有直接往家的方向走,而是习惯性照着巡查的线路在县城中走动起来,反正也不差这么一会。
城内有的大街人来人往,有的地方较为冷清,一手按着佩刀一手在身侧摆动,捕头的视线照常迅速所见到的诸多人流,心中却也在想着之前在衙门中的事情。
不知不觉路过此前半夜查案的那家客栈,因为近期死了人的缘故,也不知道外地人都怎么得知消息的,或许是脚行车夫之流说起,反正看着生意大不如前,想要恢复得有一阵子了。
但经过这处客栈,也让捕头不由回想起那日的情况,联想起那一桩命案。
只不过如今县衙里面对这命案似乎是没多大热情了,主要是县尊大人好像也无意再查下去了。
“哎呦.”
一声痛呼吸引了捕头的注意,他寻声看去,远处巷口有个白发老翁跌倒,周围人在其身边穿行而过视若无睹。
捕头微微皱眉,虽然一身公门服饰且携带兵器会让常人敬畏,但此刻他还是快步上前,伸手去搀扶老者。
“老人家,你没事吧?”
“多谢多谢,我没事.”
老翁被搀扶起来后连连道谢,随后又盯着捕头细细端详了一下。
“攀权附贵倒也能安逸,只是正气郁胸不得释,然释之恐英年早逝啊”
“嗯?”
捕头皱起眉头,有些怀疑自己听错了,却见老者伸出双手,在捕头面前无声拍了一下,随后拍拍身上的尘土准备离去。
“老人家,你刚刚说什么?”
捕头下意识问了一句,但老翁此刻却表现出些许惶恐。
“差爷听错了,老朽可不敢了”
看着老人一脸以为公门人找茬的样子,捕头摇摇头也不多说什么,目送着对方离去,又看看那边客栈,随后再回望已经看不到的县衙方向。
怎么最近这么多神神叨叨之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