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易老夫子的身份,想要离开一下自然毫无问题,他带着两个赶来的家丁以及一脸无奈的吴子群离开,后边吴子群的同窗好友们一个个都在幸灾乐祸。易阿宝这会可顾不上吴子群的感受,要是问过这些年轻人的意见,那以子群的性子多半是不想去。
不过这会阿宝也不能立刻就元江县,出了月州书院之后带着家丁和吴子群直奔在月州的家中。
是的,易阿宝常年在月州书院任教,其妻子陆氏为方便照顾他,也住在月州,所以他们在月州书院附近置办了居住的屋舍。
长子易翰在外为官,一般也是调任一方之后妻儿也已跟随过去,易家老宅那边只有易轩一家常年会在那,照看家中田地和县中工坊。
这会易阿宝匆匆带着人回家,原本在家中做着女红的陆君玲听到动静,就放下手中的东西从屋中走了出来,却见到易阿宝带着人回来了。
“相公?阿明阿友?还有子群?难道是公公出了什么事?”
陆君玲本也是心思剔透之女,一看到这阵仗,顿时觉得不妙,不过阿宝立刻打消了她的疑虑。
“并非爹出了什么事,现在说不清,总之你快点收拾一下,立刻跟我回一趟元江县!”
“好!”
头发花白的陆君玲也不废话,在自己相公倒水解渴的时候就立刻简单收拾起要带走的东西。
易阿宝为两个家仆和吴子群也倒了水,后者只是拿起来礼貌性地喝了一口,两個家仆则是一股脑喝光又自己倒。
陆君玲在一边看到两人这样子,再看他们风尘仆仆的,显然来得匆忙,一时间又有些忧愁起来。
易阿宝仿佛知道妻子在想什么,转头看向对方露出一个笑容。
“好事,吾娘子勿虑也!”
这一句笑言当着外人说出,让一把年纪的陆君玲脸上都微微发烫,啐了一句“老不正经”,就赶紧去里屋收了。
从家丁到月州书院传递消息,到易阿宝夫妇简单收拾一下东西离家坐上马车,到达月州港码头登船,总共也就过去不到两刻钟。
也就阿宝搀扶着妻子走下马车,另一个家丁向着车夫结清车费的时候,先下车的那个家丁已经找好了船家,匆匆跑了过来。
不多时,一行五人就已经到了带仓的船上,船家是两父子,一听说是月州书院的易老夫子携家人坐船,那是非常的客气,又是寒暄又是客套。
只不过船家还是向阿宝解释了一下行船不可能太快,毕竟这季节不算顺风顺水,从元江县来月州快些,回去就慢了,很多时候要靠人力不停摇橹划船。
这些事多年往返元江县和月州城的阿宝夫妇当然是知道的,所以不会有什么意见,只是很怕伯爷爷没等他回去就已经走了。——船的前部,易家的家丁不停向易家夫妇诉说着之前的经过。
“昨天清晨,阿德陪着老太爷在镇子边散步,到和河边过了桥,见到有一个儒生在那钓鱼,对方还多带了渔具,老太爷技痒之下同人一起垂钓.”
易阿宝认真的听着,当听到家仆说对方是个颇有风度的中年儒生模样,更有着一头花白相间的灰发,还带着貂儿的时候,阿宝已经忍不住攥着衣衫激动起来。
“真是伯爷爷,一定是伯爷爷.”
两个家丁面面相觑,怎么老爷也这样。
“老爷,这还没见着人呢”
易阿宝笑着摇了摇头,这种感觉,两个家仆是不会懂的。
而一边的吴子群则是眉头紧锁,听着多少觉得有些荒谬,但是又不敢表露出什么。
船只的后方老船家不停地摇橹前行,已经持续了得有半个时辰了,儿子在一旁休息也够了,想要接替父亲。
“爹,您累了吧,我来摇吧!”
老船家摇了摇头,脸上露出笑容。
“用不着,去元江县水路还长着呢,我还没觉得累!”
老船家语气轻松,又补充了一句。
“今天摇橹好像格外轻松,就像是水推着走一样,你去生炉子准备些餐食,等午后了再替我!”
儿子挠了挠头,爹这是因为要在月州书院的老夫子面前表现表现?可家里也没人读书啊。
“爹,那您累了就叫我啊!”
“知道了,别废话了,快去吧,准备点拿手菜,让老夫子尝尝!”
“唉!”
儿子应了一声,穿过船舱到了前部,也不惊扰前头的客人,就在一侧船舷边拉起挂笼,随着竹笼出水,里面有鱼儿啪啦啪啦直跳,显然异常鲜活。
不过看到这笼中的鱼儿,年轻的船夫微微愣了一下。
“爹——您之前又出去捕鱼了?”
“不就昨天昨天那几条嘛!”
老船夫回应一句,那边的儿子挠了挠头,怎么鱼多了好几条,还都是鲜活的大鱼。
不过想了下儿子就笑了笑,管他呢!河鲜船上做,餐食船上享,半是跑船半是渔家之人的生活便是如此,而今日的鱼似乎格外鲜美,也让一同享用的易家人和吴子群吃得有滋有味。
既然急着赶路,自然不可能随便停靠休息,不说两个船夫,就是易家的两个家丁也会帮忙摇橹。吃睡方便都在船上,男子好解决,女子则是在船舱中有马桶。
“哗啦啦啦.哗啦啦啦”
船橹不停摇摆,水声随着桨叶流动,若是有人能看到小船下方,就会发现始终有几道鱼影在船底牵引着小船前行,带动着水流的变化。
青年船夫在船后方解手的时候瞅水下似乎看到些影子,但抖抖家伙再细瞧的时候却又仿佛错觉。
这行船的速度快得可不是一点点,天黑了没多久之后,船只借着月色前行,竟然已经到了元江县外的江段上。
老船夫愣愣看着远方已经十分清晰的元江县码头灯火。
“真是奇了怪了,今天摇橹确实特别有劲,行船也确实感觉快了不少,可这才一个白天,竟然就到了元江县了?”
儿子也是瞪大了眼睛,回想白天的鱼和一些奇怪之处,不由喃喃着说了一句。
“不会是娥江里的姚娥娘娘相助吧?”
船家能看到元江县灯火,船前头的易家人自然也能看到了,也只有吴子群不太确定那是不是元江县灯火。
但等船只靠岸,也就再无人质疑。
此刻易阿宝归心似箭,只是放吴子群,吩咐他明天白天带着其父前去易府,便雇了马车先行去往西河镇。
元江县码头附近,吴子群目送马车远去,无奈一笑才走向城门,多年以来盛世太平,元江县早已经夜不闭门,毕竟城墙范围之外都已经起了不少建筑了。
城墙范围之内的老城区多年来格局倒是没有太大改动,吴子群沿着熟悉的道路回家,到家门口的时候见家中还未熄灯,他便在院外敲了敲门。
“咚咚咚”的声音在宁静的夜间格外清晰,周围的虫鸣声都一下子宁静了。
“谁啊?”
吴元涛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
“爹,是我,子群!”
“子群?”
年过五十头发花白的吴元涛从屋中出来,匆匆走到院中打开院门,外头果然站着自己的儿子。
“这若我所记不差,你们今日方才末考,你怎么晚上就到家了?”
“我这.唉,说来话长,是易老夫子带我回来的,还让我”
话到一半,里面又传来妇人之声。
“是子群回来了吗?”
“娘——是孩儿回来了——”
吴元涛赶紧将儿子拉进来。
“走走走,不急不急,有什么事进去慢慢再说,对了还没吃晚饭吧,走走走,家里有菜还有饭,都还热着呢,先将就吃点,明儿个给你做好吃的.”
到底还是爹娘心疼儿子,吴子群回到家享受二老的嘘寒问暖,又把饭菜准备好。
吴子群也就安心先吃饭,然后一边吃一边以闲谈的方式说到今天回来的原因“嘭~”
吴元涛重重拍了一下桌子,把正扒了一大口饭咀嚼的吴子群吓了一跳,也把一边的妇人吓了一跳。
“你说什么?易老太公回来了?你还吃饭?你不早点说啊!”
“呃,呃嗬呃”
吴子群被父亲这么一吓,饭都给噎住了,一边的妇人赶忙帮他顺气。
吴子群好不容易一口咽下饭菜,然后端起一边的茶盏“咕噜咕噜”一口喝了一杯。
“爹您想吓死我啊”
“是啊,伱突然吓人干什么!”
“哎呀,这小兔崽子不懂,你也不懂吗,易老太公那是,那是”
看到儿子和娘子都看着自己,吴元涛压低了声音道。
“那可不是一般人呐.不行,咱们得立刻去西河镇!”
“哎呀老头子,你急什么啊,咱们不得准备准备,哪有大晚上去访客的,易夫子不都说明天去嘛?”
“是啊,是啊”
吴元涛这会多少有些兴奋,易老太公他当年是见过的,这可是一位奇人啊,不说学问和书法,就是算算年岁,这不得一百二三十岁都打不住?岂不是神仙人物?“明天去,明天去”
喃喃之间,吴元涛走向内堂一角,看向了那边的牌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