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匡明话让回过味来的皇帝深深看了他一眼,随后给谭元裳的眼神也显得有些意味深长。
谭元裳接触到皇帝的眼神,却并没有躲避,而是直接迎着他的目光开口道。
“陛下,希望您考虑一下胡大夫的话”
多的谭元裳也不说了,他相信皇帝能够明白,但皇帝脸色显然十分难看,一只手轻轻拍了一下床几。
虽然是轻轻“砰”的一声,却让跟随的太监总管身子心头一颤,胡匡明也是心头猛然一跳。
俗话说伴君如伴虎,胡匡明虽然仅仅是伴随了这么一小会,但他说得事比较大,心中也是直打鼓,但常人尚且不可不顾,这可是大庸天子啊!
“陛下,您勿要动气啊”
胡匡明这种关头竟然硬着头皮再说了一句,让一边沉默的谭元裳都诧异地看了他一眼。
皇帝心中有气,但他还是辨得清是非的,实在不太好发作,再次深深了胡匡明和谭元裳一眼,随后缓缓站了起来,轻声吐出两个字。
“回宫!”
“是”
太监总管看了谭元裳和眉头紧锁的胡匡明一眼,拱了拱手,随后忧心忡忡地跟随着快步走去的皇帝一起离开了。
“我送送陛下.”
“不用了!”
谭元裳才走到门口,就被皇帝回绝了,他步子一顿,知道这时候还是别跟上去为好。
此刻谭元裳回头看去,胡匡明脸上已经渗出不少汗水,神色也依旧凝重。
“胡老先生,您刚刚的意思,谭某应该没会错意吧?太医那有问题?”
胡匡明可不敢下定论。
“这胡某可就不知道了,也未必是有意为之.只是了解过陛下的近况之后,宫中那边的药还是停一停的好,只是陛下似乎并不信我?”
谭元裳摇头叹息一声。
“陛下生气,其实就是明白了.他虽然气,但知道我谭元裳是绝不会害他的.只是没想到.”
就算是谭元裳,其实也没想到竟然会诊断出这个结果,而胡匡明敢再三出言,也说明他对自己的诊断是有自信的。
皇帝出了谭府,上了回宫的马车,在马车上,他终于忍不住怒火,狠狠一拳砸在车架上,同在一车上的太监总管都抖了一下。
这一拳下去,皇帝怒火中烧的同时也气路不顺,忍不住“咳咳”咳嗽了两声。
“陛下,陛下!胡大夫说了,请您勿要动气啊!”
皇帝气得身子都在微微发抖,勿要动气?这一句轻飘飘的话又如何能压得下呢?
想当年先帝在世的时候,那会大庸太子多年悬而未决,兄弟们之间虽然明争暗斗各使手段,但比的都是才干,拼的都是能耐,有人能文有人能武,有人恪守中庸之道。
而且即便明面上不会时时提到,但其实大家心中都对父亲除了敬畏,也是有孝心的,是很想要得到认可的。
如今呢?太子早就定下了,难道还有人想大逆不道?是我教子无方么.“砰!”
皇帝又是捶了一拳,而这一拳之后,他的气息也渐渐归于平静,至少表面上看是这样。
正如谭元裳所了解的那样,其实当今天子项子冀是一个很重感情的人,至少对身边至亲之人的关怀要远超其父,所以此刻心中更难以接受,反而郁气难消.气息归于平静,但皇帝手却压在了胸口,好一会气息才真正顺畅起来。
怒归怒,回宫之后皇帝却没有丝毫变化,甚至都没有派人去查太医院。
只是虽然在谭府没有回应胡匡明和谭元裳,可宫中的药他确实停了。——东宫中,太子正在练习弯弓射箭,弯弓满月之后撒手,箭矢嗖地一下飞出,又“咚”地一下射中把心。
周围陪同者顿时喝彩不断,夸赞太子射艺了得。
不过此刻却有人飞快跑了过来,凑近太子低声说了一些事情,让后者一下子面露惊色。
“什么?父皇不用宫中的药,专门派人从宫外的谭府取药?”
来者重重点头。
“殿下,此事千真万确啊!”
旁边许多人也听到了太子的话,纷纷露出惊愕,其中一人顿时脸色一变。
“不好,太子殿下,此事对你大大不利啊”
皇帝不信太医院,这情况显然十分不对头,若是其中正有什么古怪,很容易以谁是得利者的角度去思索。
太子也是反应了过来。
“若是有人想要对父皇不利,父皇会不会以为就是我?但是父皇若是真有此怀疑,为何不动太医院?”
这下太子脸色都变了,旁边的人更是纷纷面露忧色。
“殿下,应该立刻面圣!”“不,殿下,陛下不动,我们去查!”
“不可,那岂不是有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味?”“那难道不动?”
“就不动!”“不,还是得去见见陛下!”
众人嘴杂,太子心也乱,最终还是决定立刻去见皇帝。——御书房外,太子匆匆到来,但却被拦在了外头。
“刘公公,我要见父皇!”
太监总管笑了笑道。
“太子殿下请回吧,除了朝中重臣来商讨朝政要务,其余人陛下一个都不见!”
“可我听说.”“殿下,请回吧!”
太子犹豫一下,徘徊一阵之后,还是离去了,随后太监总管才进入御书房,同皇帝说了外面的事。
皇帝依然在批阅奏章,听完太监的话,不由摇头叹息道。
“哼,还是锻炼得太少,沉不住气!”
话虽然这么说,但皇帝心中却微微松了一口气,至少从这几天的情况和太子的反应来说,可能他确实不知情。——京城另外一座奢华大府之中,有个打扮得书生模样的人在书房之中静心看书,不过这时候却有人匆匆走进来,在他身边耳语几句。
当听完话语,男子就静不下去了,惊愕地看向来者。
“嗯?此话当真?”
来者轻轻点头。
“千真万确!”
房中的人一下站了起来,脸上闪过一丝不安。
“大哥知道了么?”
“太子殿下应该也知道了.”
“父皇是从谭府回宫之后做出的改变?难道谭元裳一回京就全弄清楚了?”
“非也,是因为谭元裳带了一个人回京!”
“是谁?”
来者轻声说道。
“登州的在世神医,胡匡明!”
“胡匡明?也就是说前几日父皇去谭府,其实是去看病的?谭元裳回来这么多天了,为什么没人知道他带回了谁?”
来者眉头紧锁。
“殿下,谭元裳身边哪可能一直盯着啊.”
男子在书案前来回踱步。
“这时间太早了,太早了!”
这么早局不成局,自己反倒要陷入局中了,谭元裳,谭元裳!
这件事迟早是要揭穿的,而且得是由自己亲自到父皇面前去揭穿,病症迟早是要治的,并且是自己亲自引荐高人去治,可现在这一切都太早了!“对了,几天下来,父皇的身体没什么问题么?”
来者点了点头。
“看起来没有出什么状况,那胡匡明果然了得,初次接触竟然压的住毒性!”
皇子心烦意乱甚至生出恐惧来,有些乱了方寸,虽然自认藏得很好,可是如果父皇有心,再加上谭元裳,那谁能安心?“这可如何是好啊”
“殿下,咱们都已经兵行险招了,不如就再险一些.”
书生模样的皇子看向来者,而后者也慢慢说道。
“除去胡匡明!”
这句话一出,让皇子心头又是一跳。
“这个节骨眼上除去胡匡明?”
“不错,只要胡匡明那老东西一除,届时一定无人可解,过不了多久,皇上就难挨了,届时一定宫中大乱,虽说也是险境,却又有了机会,总比现在好.”
“除去胡匡明?”
皇子瞪大了眼睛,不由咧了咧嘴。
“谭元裳身边高手众多,如何去除?”
“殿下,那就要靠我们的那位高人了,谭元裳是厉害,身边高手是多,但是因为先帝的关系,有一些东西他是绝对不碰的,虽说一定会有防备,但也顶多就是些死物.”
皇子被说得意动,不由微微眯起眼睛。
“请他过来!”
“是!”
下属退下匆匆离去,而皇子这会也没心情看书了,就在房中暗自着急又劝自己要冷静。
正在皇子思考要不要入宫看看的时候,刚刚走的下属带着一个人回来了,一听到脚步声,皇子就快步走出书房去迎接。
“大师,您来了,这段时日可还过得习惯?”
来者是个头顶光光,但在耳边后脑等地还留着头发的头陀,手持一把血色禅杖,身上挂着的佛珠也很特殊,也呈现一种血色,上面刻着歪歪扭一扭的奇怪纹路,反正不像是经文。
此刻被请来,头陀脸上带着笑容向着皇子行了一礼。
“多谢殿下关心,大庸京城不愧是上国天京,看不尽的繁华,享不尽的温柔啊殿下厚爱与关怀,贫僧铭记在心!”
皇子脸上笑容若春风。
“大师高兴就好,不过今日本王却心中难安,之前一直听大师说您神通广大,不知可否为本王分忧?”
头陀脸上露出喜色,来之前他就已经明白肯定是有事了!
“自当为殿下分忧!”